餐厅里有些沉默。jiuzuowen
最终还是魏泯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个, 你们说的摔成高位截瘫的那个厉君是上次来家里的年轻人吗?”
郁斐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不喜欢这个便宜弟弟,而且对便宜弟弟老是来骚扰陆之眠的行为很不满,然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郁斐虽然不至于难过,但是联想到自己之前车祸成了植物人的事, 还是有些心有戚戚焉, 莫名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感慨。
“那就不用为他的事难过了, ”魏泯摸了摸鼻子, “上次他来家里的时候, 我发现了一点东西。”
郁斐:“……”
在自家道观养小鬼说是养了一点东西, 上次厉明远来家里说他肩上挂了点东西, 现在又发现了一点东西……
郁斐简直快对“一点东西”这个词PTSD了!
他捂着胸口:“你又发现了什么?说吧,我还坚持得住。”
陆之眠疑惑地一挑眉,不明白他们两在打什么哑谜。
“咳,他身上的血气不亚于上次来家里那个姓厉的大叔,”魏泯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还都算正常,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他背上还背着一个摔得血肉模糊的女人。”
郁斐:“……”好吓人QAQ
而陆之眠却发现了话里的华点:“上次来家里姓厉的大叔?你是说厉明远?”
魏泯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哎呀”一声之后懊恼地捂着嘴转头看向郁斐求助。
原本陆之眠只是对他的话不解,但是他这个动作一出现, 陆之眠立刻就发现了更大的问题。
他微微眯起那双凌厉的眼,也转头看向郁斐:“你们有事瞒着我?”
郁斐:“……”
魏泯真是个猪队友!
在这样的情况下,郁斐没有办法,只好将之前他费劲心思隐藏的事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 我之前想让你帮我扳倒厉明远就是这个原因。”
重新提起这件耸人听闻的事情,无异于是在郁斐的伤口上又插了一刀,他低着头, 语气也从一开始的愤恨变成了隐秘的哀痛。
陆之眠其实早就有隐隐的预料,但是今天听郁斐亲口说出这个猜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的父亲也许亲手戕害了自己的母亲,这该让郁斐如何接受呢?
在他知道这件事情后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又该有多煎熬呢?
“对不起。”陆之眠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心疼与后悔,他不该当着郁斐的面问的。
低着头的人抽了抽鼻子,始终不肯抬头:“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该道歉的人是厉明远。
当然,比起道歉,他更该做的,是接受惩罚。
*
医院。
安德烈斯医生拿着一份厚厚的体检报告走进了办公室,那里等着两个人,一个是用高薪将他聘来华国的老板,而另一个则是不久前刚从植物人状态苏醒的郁斐先生。
“怎么样?”向来沉稳的陆之眠难得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
安德烈斯医生摘下口罩,朝两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一切正常,恭喜郁斐先生,也恭喜陆总。”
郁斐没有意识到医生话中的歧义,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谢谢医生。”
“我的荣幸。”
两人从主治医生的诊室出来,坐在外面椅子上的魏泯才站起了身:“检查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郁斐将手里拿着的检查报告朝他扬了扬,心情好了自然就有心思开玩笑了,“你跟你们老师怎么说的?居然能同意你请一天的假。”
魏泯耸了耸肩,自然地说道:“哦,久住在医院的表嫂要出院了,我作为唯一的表弟自然要出面。”
知道那个“表哥梗”的郁斐脸色当场爆红:“……”
这欠揍的小兔崽子!
……
便宜弟弟厉君的ICU病房就在楼上,三个人来到电梯前等候。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是厉明远。
厉明远显然也对于在这里会遇到他们感到非常惊讶:“陆总,斐儿……你们怎么来了?”
明明自己的儿子昨天才刚刚从植物人的状态里苏醒,一个做父亲的人对此却丝毫不闻不问……陆之眠垂在腿边的手指渐渐捏紧。
郁斐的表现更加明显,他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厌恶,难以自控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他这一步落在厉明远的眼里就似乎有了别的意味,他眸色渐渐转深,沉肃的声音响起:“你这是什么反应?不该来跟我这个父亲打个招呼吗?”
话音刚落,陆之眠就一步挡在了郁斐的身前,背在身后的手抓着郁斐有些发冷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镇定,然后才开口:“郁斐昨天刚醒,今天才来做复检,厉董这个做父亲的对这些不关心,反而上来就是责问,是否……有些过了?”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一股怒意直冲厉明远的心门,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和陆之眠撕破脸的时候,于是咽下心中的不快:“是我一时没注意,”接着又强行转移话题,“你们也是来看君儿的?上来吧。”说完,厉明远还往旁边挪了一步,象征性地给他们让了位置。
陆之眠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伸手拉着郁斐走进了电梯,还巧妙地挡在了厉明远和郁斐之间。
郁斐顿时松了一口气。
“魏泯,你怎么不进来?”陆之眠发现少年依然站在电梯外,问道。
少年脸上面无表情:“太挤了,我等下一班。”
直到电梯门在面前合拢,魏泯的脸上才出现了不加掩饰的嫌恶。
这才多久没见,这人身上的血气又重了不少,也就陆之眠身上的这身煞气能把它挡在外面,要是他进了电梯,都怕污了自己这身法力。
厉君还没过危险期,ICU病房内不准亲人进入。
三人只能站在病房外,隔着厚厚的玻璃探视。
而且,巧合的是——
厉君住的ICU病房正是几个月前郁斐出车祸后住的那一间。
郁斐的视线落在病床上那个全身被纱布包裹得像个木乃伊的人身上,神情愈发复杂,听陆之眠说,厉君就算好运气能醒来也是高位截瘫,这辈子都不可能下床一步了……
“厉君摔下楼梯是谁发现的?”陆之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厉明远轻描淡写地说道:“是我,昨天晚上刚好有点事找他,进门就看到他满头血地躺在楼梯下面,还一身的酒气……大概是和朋友出去玩喝多了吧,结果摔成这样,哎。”
是厉明远发现的?
陆之眠突然想到了厉君昨天下午来找他的事……
仿佛零散的珠子被一根线串了起来,陆之眠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他转过头,眼神黑沉沉的:“那还真是幸好有厉董在啊。”
“……毕竟也是我的儿子,倒也不用这么说。”
厉明远莫名感觉脊背上爬上了一丝凉意,但是他确认自己已经将昨晚的一切处理干净,陆之眠是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的……于是也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
“砰”
车门被关上。
陆之眠没有立马发动车子,而是从后视镜里看了副驾驶座上的人一眼。
此时郁斐正低垂着头,柔顺的巧克力色发梢微微挡住了他上半边侧脸,只有紧抿的唇能透露出他的不佳情绪。
无论是病房里躺着的生死不知的厉君,还是病房外不巧碰到的厉明远,都让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那个……”因为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魏泯说话的语气也有些迟疑。
“怎么了?”陆之眠问道。
“我有一点发现。”魏泯虽然不太通晓人情世故,但也知道那姓厉的大叔身上产生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陆之眠这才想到能让魏泯“有点发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而郁斐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实在不想让他承受更多。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原本还死气沉沉的人已经抬起了头,迅速转过头:“什么发现?”
“额,就是那位姓厉的大叔身上血气又重了一些。”
生怕郁斐不理解,魏泯还好心解释道:“再加上病房里那人的情况,我觉得很大的可能是这大叔干的。”
话音刚落,车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魏泯的这句话在郁斐的耳朵里来回响彻,直到轰鸣一片……
厉明远究竟是个什么魔鬼?
“其实,我可能知道厉明远这么做的用意。”既然这件事已经被魏泯揭破,那么以防郁斐胡思乱想,陆之眠打算干脆将自己知道的剩下一部分也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厉君可能找到了……当年他害你母亲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