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忆 第10章 和光同尘（一）

“清序……清序。唯清可序。”维寻喃喃道。

“清序。”梦境与现实的声音重合，维清序悠地睁眼。

“清序，又在赏景出神啊，不怕浪费时光？”

他是怎么回的？

“父亲，无论无所事事，或是出神，都不算浪费时光，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永恒，它们并无不同。”维清序回。

……

“清序，怎的还在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回里屋吧。”谢闲庭上前说道。

维清序深觉怪异，他不记得在这个时间段谢闲庭有出现过。

“我在赏雪，闲庭要与我一起吗？”维清序问。

亭外雪飘如絮，亭内亦不能幸免，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琼花直直荡入湖中。

他们二人身处亭中，赏雪品茶。

雪落枝头，抖到维清序斗篷上，谢闲庭起身帮他拍掉。

“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段时光，与你谈笑风生，围炉煮雪。时间若是能在这一刻停滞就好了。”谢闲庭道。

“我有听些不明白闲庭讲的话。”

“清序，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为了清序遭人所害，清序会不开心吗？”

维清序面上闪过愠怒：“闲庭莫要说这些戏言。”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那我便告诉闲庭，闲庭将生的机会让给我，我不会不开心，我只会埋怨我自己没有能力为闲庭报仇雪恨。”维清序不知为何，自己说出这番话时，竟有溢满的不甘。

“为什么一定要报仇呢，你知道的，没有人会为你讨回公理。”

维清序慢条斯理道：“没有人为我讨回公理，我便自己讨回公理。坚守心中的念想，就一定会到达彼岸。”

谢闲庭叹了口气，道：“清序，抱歉啊，我不该擅作主张留你一人。”

后又急急道：“清序不必什么都揽下，我心甘情愿！”

维清序没听清谢闲庭道的话：“闲庭，你说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

……

泪水润湿了眼眶，维清序看着眼前的装潢，汉白玉打底，屋虽宽阔，却仅有一书案，和他坐着的榻。

不等维清序打量完，眼前骤然出现一人！

“醒啦～”那人甜甜的道了一声。

维清序见状连忙下榻，对那人做揖，并道：“便是这位仁兄救了我吗？多谢。”

“不用谢，醒了就快些走吧。”那人道，后走向书案，拿起酒壶饮起酒来。

“恕在下冒昧，敢问仁兄名讳？”维清序想着报答这人。

“你不会……是想要报恩？”那人说完摆手道：“走吧，走吧……”

“诶……等等。”那人又道。

“我方才瞧你一阵哭一阵笑，你梦到什么趣事儿了，你若与我讲，我便将我的名讳告于你。”

“我的家人好友都去世了，不过是梦到与他们生前的一些事，又梦到了生死别离那天罢了。”维清序淡淡道。

这回换那人愣住，“你……就这样说出来了？你不伤心吗？”

维清序：“没什么好伤心的，我反而很开心见到他们，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与他们相处时的情绪。”

他从来都是感受心中的情绪，他的灵魂穷极每一处地。

“你的心真冷。”那人十分不客气道。

后十分守信道：“叫我张三喽，李四也行。”

“这不是兄台的真名吧？也罢，兄台若不想告知，在下告辞，云渊派维故，兄台有求时可来寻我。”

后微微颔首：“有缘再会。”

……

御剑回去的路上，维清序还在想方才的对话。他不喜欢苦难，也不想接受苦难，可苦难降临了，便只能往好处去摸索彩虹。

最起码，记忆中保留着美好，想起来，美好的回忆居多。

维清序回到云渊派，刚落地，便有一堆人围上来问东问西。

“师兄，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师兄，你还好吗？”

“师兄，之后发生了什么？”

……

维清序没有心情去虚与委蛇，但还是尽量回众弟子。

寻到抽身时机，道：“各位师兄师弟们，我一切都好，并未受什么风霜。”

直至现在，知晓他身世的也只有圣光仙尊与他师父，和……方才那人，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飞剑门。

名如其门，是教习剑修的地方。

“师傅，徒儿回来了。”维清序冲时言贤拱手道。

时言贤回眸一看发现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回来了，急忙上前道：“徒儿可还安好？我知你必能脱困，果然不负众望。”

“徒儿一切都好，师傅，这回探查伏魔一族有什么结果吗。”

“没有。”时言贤难得失落起来。

“这次探查一无所获，再查下去会引起恐慌，门派决定将这件事先放一放，这一放估计要放许久了。”

“没事，我有的是耐心，刚好给我时间锻炼自己。”

“清序也别气馁，为师还有另一件事要告与你。”

“敢问师傅是何事？”

时言贤摸了摸他白花花的胡子，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云渊派着手准备纳新了。”

“要招新弟子啊。”维清序不明白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不止，招的还是内门弟子，并且圣光仙尊允你们这些个大弟子收自己的徒弟。”

“师傅，我不会收徒弟的。”维清序这话说的很是斩钉截铁。

“为师知道，只是与你说，此次招新大会，无论你收不收徒都要出席。”

“好的，师傅我明白了。”维清序当年是被捡回门派的，还不知道招新大会是什么模样呢，此次刚好见识一番。

谁知师傅突然拍上他的肩膀，“清序，要乐观啊，此次遇的挫折不值一提！”

“啊？师傅何处此言？”

“我看你面上不大高兴。”

维清序失笑：“怎会？我只是脸看着比较冷，我高兴着呢，还请师傅放心。”

维清序听过很多人讲他脸色不好，其实没有，面无表情时，他的脸色的确冷。

“师傅，招新大会何时举行？”维清序问道。

“下月中旬。”

……

维清序的屋子在门派的凤灵山下，吸天地精华，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维清序先是去院落查看自己养的花，许久未归，也不知它们如何了。

维清序摆弄完花后开始插花，主花选择金阁牡丹。栀子花，含笑为配花，最后拿出提前编好的竹篮。

……真想再过一次花朝节，可惜没有以往的感觉了

维清序将放入插花组合的竹篮带入屋中，随后去书阁中寻了本书，便到圆榻上开始翻阅，圣光仙尊顾着他身体，免了维清序一周的课业，也不用他去上课。

维清序并不喜爱与众人一起上课，一个人乐得清静，他不讨厌无聊的日子。

由于看的是典籍，维清序看的有些乏了，展了展腰，起身去煮茶。

维清序完成温具后，便挑起了茶叶，维清序茶柜中的茶叶大多都是散茶，他很喜欢制茶，随手拿了一袋后进行洗茶步骤。

茶汤烧开后，维清序摆好茶杯，提起茶壶，以高冲的方式倒入茶杯。

做完这一切，维清序恨不得再煮一次，这样宁静美好的时刻总给他带来一种逃离现实的错觉。

茶香入鼻，维清序捧起茶杯去品，今天的茶格外醇厚，维清序拿起那袋已被他扯开的茶包，去看标记在上面的名字。

维清序喜欢做这类事情，尽管别人说没有意义。

“梨花拂面。”

维清序低垂下眸，那时与闲庭在一起，他们总会一同做许多浪漫的事。

彼时他与谢闲庭相约听琴，到了约定的地点，维清序不仅没看到谢闲庭，也没看到琴师。

过了一会儿，谢闲庭才背着他的琴赶来。

“清序，实在抱歉啊，久等了。”

维清序不禁问道：“无事，没有很久，琴师呢？”

“我们相会，自然不能有其余人，今日便由我亲自为清序演奏！”

“那太好了！闲庭与我想到同处了，我也做了准备。”说罢示意谢闲庭看向一旁。

“我昨日提前来此处看了位置，便布置了一番。”

“清序……”谢闲庭没忍住去抱维清序。

……

那边有一张香几，香几上放着一只香炉。两侧放着马扎。

正所谓有焚香之时怎能没有茶，一旁还有张书案，全套茶具和烹好的茶呈在上面。

“清序，你到底早来了多久？”谢闲庭有些自责。

“都跟你讲了没多久，闲庭莫要心存芥蒂，今日的目的是开心。”

谢闲庭将带着的桌几放到香几旁，待维清序做好后便开始演奏。

维清序记得那日谢闲庭的琴声舒缓清冽，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再嘬一口茶，如同清风拂面，巧的是梨花此时落到维清序身上，他心下一喜，改为“梨花拂面”。

回忆结束，维清序按耐不住去焚香。

……

维清序看向挂着的画，是一幅字，父亲所作。

都落灰了，维清序心想，想着想着便将画取下擦拭。

……

维清序已辟谷，就在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中度过。

结果到了第三日，门派堂口便为他发放了任务——布置招新大会。

维清序看着手中的牌子，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活？

一旁的宋安凑上前来，道：“圣光仙尊怎么了？为何向大家颁布相同的任务？我刚看了绝鸿大师兄的，也是布置招新大会。”

“宋小师弟，你可知这任务去哪完成？”维清序问。

宋安道：“不知道唉，圣光仙尊应该会统一讲吧……”

“那好，多谢宋小师弟。”维清序依然谢道。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出自杨万里《观雪二首其一》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出自《梦粱录》

这一章参考的书目是吴钩老师的《风雅宋》

参考：赵佶《听琴图》刘松年《撵茶图》李嵩《夏花篮图》

部分考究来源度娘。

维清序：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出自耐得翁《都城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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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和光同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