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兄长强制的要求和幸村学长的耐心劝说下,和歌山树总算是松口答应以后尽量不乱跑,努力吃饭按时睡觉,争取快一点把脸上的肉肉养回来。
不过在那之前——
“那我以后隔一周去看你好不好?”
听着小朋友在电话那边期期艾艾的小嗓音,幸村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好。”
和歌山树犹豫几秒,还是没有问他具体的治疗情况,既然学长选择不说,那肯定就有他的道理,“那学长一定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
幸村看着窗外樱花树上隐约冒出来的绿芽,眼神像花瓣一样柔软,“好。”
和歌山树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我说什么学长都说好啊?”
幸村莞尔,故意道:“因为阿树说的都是对的。”
“嗨呀——”小少年耳尖泛起薄红,嘴里却一点不客气的认下,“说的也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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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哄得小朋友开开心心的挂掉电话之后,幸村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目光悠远,思绪不由自主的就飘回了前段时间在办公室和晴山教授交谈时的场景。
事实上在得知他想要加快治疗速度的时候,两人就好好的探讨过一次。晴山教授没有因为幸村精市的年纪而看轻他,因为他从这个长相精致的少年眼中看到了不逊于所有人的坚韧和渴望,也从他的父母口中了解了他的性格和本质。
所以在幸村刚刚表露出自己的请求时,晴山教授便将所有的检查结果一一摆在了少年面前,仔细的向他说明了病情的发展情况以及现阶段治疗对于症状的抑制作用。
像格林巴利综合征这样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基本没有办法可以像一般疾病一样通过手术直接进行病灶切除,从一开始他就说过,治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着急,再加上之后恢复期所必需的复健要求,整条战线会被拉的很长。
而幸村也没有让他失望,一直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心态配合着所有治疗,并且凭借自己坚如磐石的毅力忍过了病发时剧烈的肢体烧灼感和手足肿胀等等一系列堪称折磨的痛苦,晴山教授不止一次见过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年人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但是每一次,他的眼神都不曾灰暗过,哪怕因为忍耐而将嘴唇咬到破碎出血,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也依旧灿若星辰。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晴山教授打心底对着孩子生出了赞叹的感觉,要知道从她正式接诊到如今的几十年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幸村这样外柔内刚的病人。
就算是成年人在感受到四肢逐渐失去控制濒临瘫痪的那一刻,也会崩溃不安心态失衡,从而陷入短暂的焦虑和狂躁之中,从不会有人像幸村这孩子一样甚至还能微笑着安慰被他吓到止不住哭泣的母亲。
也正是因为幸村这种对自身情绪极致的控制能力,再加上从小保持运动锻炼而长成的强健体格,晴山教授惊讶的发现幸村所提出的缩短治疗周期加快进度的提议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江医生那边反馈过来的数据也很乐观,对照着最新的检查结果,我们可以提前进入最后的治疗阶段。”晴山教授的表情很是温和,手指在病案本上点了点,语重心长道:“另外,关于肌肉的复健恢复也差不多需要准备起来,这个过程会比较煎熬,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医生是负责针灸的中医,每次从他那里出来幸村都觉得自己跟蜕了层皮没什么区别,所以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幸村的眼睫下意识颤了颤,不动声色的确认,“那么最后这段时间我具体需要配合什么?”
晴山教授没有注意到少年的顾虑,只以为他在担心治疗效果,耐心解释道:“放心,最初用来降低抗体和炎症因子的PE(血浆置换)现阶段已经没有使用的必要,接下来最要紧的还是巩固和恢复,所以会以免疫球蛋白注射和针灸药物治疗为主,你要好好配合江医生那边的要求,我也会尽快拿出合适的复健方案,双管齐下。”
幸村手指微微一动,点头道:“好的,谢谢教授,我没问题。”
对他充满了信心的晴山教授欣慰的笑道:“你父母那边我已经通知到了,他们应该下午就会过来,今天好好休息一下,从明天开始你的任务可就重了。”
思绪从这一刻开始回拢,幸村不自觉的反手摸了摸后背脊柱左侧肿胀感十足的那一小片皮肤,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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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幸村学长的治疗进度后,和歌山树感觉心里沉甸甸的那块巨石一下子就落了地,每天的心情都特别好,迭丽的眉眼间也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明眸皓齿粉白黛黑,迷的立海学生们直呼神颜。
就连最近压力特别大的戏剧社众人也喜欢时不时的就往自家镇部之宝身边凑,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和歌山树现在就是冬日的暖阳夏日的清风,是枯燥忙碌的生活中仅存的美好,也是支撑所有人浴血奋战的精神支柱。
对与这些乱七八糟的虚伪论调,身负护花重任的北原亮介很是不屑,在第N次推开想要过来和小伙伴贴贴的学长学姐少年少女之后,他终于怒从心起,将笑的无奈的和歌山树往自己身后一藏,张开双臂大声叫道:“不许再靠过来了!”
被迫和漂亮学弟分开的众人瞬间炸锅,纷纷指责起他的霸道。
“凭什么不许我们靠近?”
“就是就是,快点把我们的小猫咪还回来!”
北原额角青筋怦怦直跳,“哪里来的小猫咪啊!和歌山他是个人好不好!”
和歌山树扒着北原的肩膀探出脑袋点了点,“没错!猫塑达咩!”
看着少年灵动活泼的小表情,大家顿时被萌的一个后仰,声音刹那间变得柔情似水,笑眯眯的哄骗道:“小猫咪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和歌山树坚定摇头,“猫猫可爱,我帅!”
“啊——”
“不行不行,太可爱了我受不了了!”
“呜呜我们只是想rua猫,这又有什么错——”
眼见着众人更加蠢蠢欲动,快要被扒拉开的北原亮介恨铁不成钢的回头对着小伙伴认真说道,“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了,火上浇油也没你快啊。”
和歌山树心虚的冲他弯了弯眼睛,小嗓音甜甜蜜蜜,“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加油!”
说完整个人团成一团,将自己全部躲在了少年清瘦的身影之后,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北原亮介无语转头,正对上一群失去猫猫后痛不欲生并且正逐渐往凶神恶煞转变的豺狼们那炙热滚烫的眼神,“嗯——要不我让让?”
不是他怂,这么多人实在是有点扛不住啊。
但是不等北原有所行动,一双素白好看的手就从身后紧紧拽住了他的外套,死死将人固定在了原位,让他想跑也跑不了。
撸猫心切的戏剧社众人开始摩拳擦掌蓄势待发,颇有一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北原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也算是舍己救人了,所以虽然膝盖发软,却还是一脸大义凛然的梗着脖子嚷嚷,“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不怕!”
被护的严严实实的和歌山树咬着嘴唇笑的浑身颤抖,一点不为自家即将落入魔爪的小伙伴感到担忧,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即将代替自己被学长学姐们各种蹂躏折磨。
然而就在北原亮介已经心如死灰准备好献身的时候,一声呵斥犹如天籁,在千钧一发之际拯救他于水火。
“都挤在一起干什么?你们不用排练了?”
看够了热闹的花泽由里子在最后关头挺身而出,总算是从这群饿狼的手底下保住了自己部里两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她眉头微皱,眼神不善的看向还在垂死挣扎试图在和歌山脑袋上摸一把的家伙们,“是觉得现在的任务不够重吗?想加量就直说——”
已经快被榨干的部员们飞速摇头,“不不不——”
“没有这回事,部长你冷静一点!”
“对对对,我们挺忙的,不打扰了哈!”
“拜拜拜拜!”
三秒不到,原本还乌压压的人群便散的一干二净,只余下受惊过度小脸惨白的北原亮介和笑的脸都有点僵了的和歌山树,神情犹带恍惚不能回神。
北原一点一点扭过脖子看着背后的男生,“你之前就知道部长来了?”
和歌山树眨眨眼,特别无辜的点头,“当然啦,我是那种弃同伴于不顾的人么!”
北原呵呵一笑,“你可太是了。”
和歌山树呲牙笑的特别开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点是咱们现在已经安全了。”
北原无语,“一直以来危险的只有你啊!”
“所以嘛!”和歌山树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还冷着脸的部长大人,“我这不是已经找到办法了吗?”
北原灵光一闪,指着他惊讶道:“原来你是故意的。”
故意撩的所有人围攻过来,将场面闹的是轰轰烈烈人仰马翻,结果招来他们部里的大BOSS,直接一次性解决自己被当猫rua的现状。
和歌山树眯眼笑的纯良又乖巧,“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不知道哦。”
北原神色复杂的看着面白心黑的小伙伴,语重心长道:“树啊,听哥一句话,咱们还是跟仁王学长少学点东西吧,你这人设都歪了啊!”
“哪有!”和歌山树依旧笑眯眯,“你不要破坏仁王学长的形象,而且这哪里就歪人设了,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北原亮介默默背过身去不看他,“你就装吧。”
“嘿嘿!”
花泽由里子把人都赶回去练习之后,盯着自家镇部之宝的小脸蛋沉思半晌,最后拿过一张32开的白纸,认认真真的书写一行大字——
猫猫可看不可摸,保护社团珍稀财产人人有责!
而这幅警示语则被副部长折木真一丝不苟的贴在了整个大厅最醒目的地方——上届大奖赛亚军合照的正下方,明确的保证了每一个进入小红楼的人员都可以在第一眼看见并将之铭记于心。
作为珍稀财产本产的和歌山树表示自己简直无FU/CK说,只要不再被当成小猫咪一样rua来rua去,丢人就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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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部的众人还不知道他们亲爱的部长大人正在竭尽所能的缩短时间回到他们的身边,只能抱着不屈的信念挣扎在副部长越来越残酷紧迫的训练之下,每天傍晚时刻拖着只剩下半条命的身体回家。
已经很久不曾到网球场打卡的和歌山树曾经有幸目睹一次仁王学长和柳生学长二人颤颤巍巍互相搀扶着在夕阳下踱步离去的背影。
毫不夸张的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互殴现场,毕竟艺术系小少年的脑袋里面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得出究竟会是怎样的体育训练能把人虐待成破破烂烂可以直接上街讨饭的模样。
“咕嘟——”用力咽了咽口水,和歌山树干巴巴地抬头对着身边板着脸的真田弦一郎道:“看起来最近学长们的压力也蛮大的、哈、哈哈。”
习惯性拧着眉头的真田肃然点头,“不能松懈!”
被深深震撼到的和歌山树一秒收起笑容,犹豫几秒之后还是选择开口,“那个,我准备明天去东京看看幸村学长,真田学长要一起吗?”
真田似乎有点惊讶与他的提议,脚步也随之一顿,“我听幸村说你上周才去过?”
“嗯,但是下周我们部里有其他活动,我就没时间了。”和歌山树轻轻叹气,“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忙,趁着还有时间我想多去陪陪学长。”
碍于幸村精市本人的交待,他不能将治疗的进度清楚的告诉网球部的学长们,所以不得不说在每一次面对着他们的时候,和歌山树总会觉得有点心虚,也是幸亏他掩饰的好,所以一直也没被敏锐的几人察觉。
真田想了想,不甘心但是还是拒绝道:“我们就不去了,上次幸村特别交待休息日要好好养精蓄锐,在他允许之前禁止去医院打扰他。”
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和歌山树歪头,“……所以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能让那么温柔的幸村学长明令表示禁止探望,看来这次他们犯的错误不是一般的大。
被一语道破竭力想要隐藏事实的副部长尴尬偏头,“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过于吵闹被护士赶出来罢了……”
清楚知道医院护士小姐姐生起气来有多么可怕的和歌山树霎时倒抽一口冷气,敬佩道:“学长你们也太勇了吧!”
被学弟直白过头的话语毫不留情的戳中痛点,真田弦一郎原本就冷硬的表情更添一份阴郁,“哼,总之他们也付出了代价,胆敢在医院胡闹……”
甚至还害的幸村跟着一起被护士责备,仁王他们死不足惜!
和歌山树了然,原来这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网球场化身成地狱的真相啊,心中的同情全然消散,他善解人意的不再追问,干脆的回到先前的话题,“那我就自己去了哦,学长你有什么话要帮忙带过去吗?”
已经很久不曾和自家部长联络过的真田副部长沉吟片刻,眼神坚定的开口,“告诉幸村,一切都好,我们等他回来!”
和歌山树比出OK的手势,语气欢快,“包在我身上!”
然而现实却背道而驰,这一次的东京之行,和歌山树根本连面对幸村精市的勇气都没有,便红着眼眶惊慌失措的逃出了医院,在迹部景吾不解的目光中一头扎进玻璃花房中肆意绽放的玫瑰丛里开始自闭。
眼睁睁看着家里傻弟弟泪眼汪汪从自己身前路过的大少爷:“?”
怎么了这是?
格雷/管家担心的上前一步,“小少爷他——”
未完的话语结束在少年举起的右手之下,迹部顺势收手点了点泪痣,“你去准备点甜品送过来。”
格雷/管家颔首离开,独留下迹部站在原地安静伫立。
大少爷心中其实已经猜的**不离十,能让他家傻乎乎的猪崽露出这么伤心的表情,原因绝对跟医院里那个立海大的部长有关。
真相也确实如此。
和歌山树窝在花丛中心的藤编秋千上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细细密密的纤长睫毛像是浓黑的蝶翼,轻轻淡淡的在他精致的眉目间眨动。
“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阿树了。”
耳边不其然再一次响起幸村学长冷淡的声线,和歌山树下意识的晃了晃小腿,带动着整个秋千也微微摇摆起来。
好过分啊。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毫不留情拒绝过的小少爷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玻璃心的人,从小到大因为异常漂亮的外表也遭受过某些人毫无由来的恶意与排斥,但是对于陌生人表示出来的不喜,和歌山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确切来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在爱里长大,享受着世界上最美好最温暖的爱意,与此同时也像是小太阳一般毫不吝啬的将欢喜和甜蜜分享给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人。
而幸村精市,更是被小朋友放在了特别偏爱的名单中,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可是现在,一切都错了。
和歌山树一口小白牙咬的咯吱作响,用力蹬腿晃起秋千,好看的凤眼中浮起薄薄一层水雾。
不要误会,他并不是因为伤心而落泪,纯粹是被气出来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去就不去,哈,有这时间本少爷做点什么不好,何必上赶着被人嫌弃……”
“你知道就好。”
兄长大人特有的张扬声线自身后响起,和歌山树嘴巴里的碎碎念猛地停下,和哥哥如出一辙的凤眼清凌凌的瞪过去,“干嘛!”
没看见人家心情不好吗!
讨厌!
迹部景吾眉头微挑,没把蠢弟弟的小脾气放在心上,对着明显心情不好的小朋友抬了抬手里的托盘,“吃不吃?”
琥珀色的眼瞳微动,狠狠盯着那盘精致香甜的草莓蛋糕,唇角抿了又抿,最后还是没顶住诱惑,干干的挤出一个字,“吃。”
还行,能记得吃东西,没气傻。
随手把盘子塞进弟弟怀里,大少爷潇洒落座在极具欧洲特色的米色沙发上,修长双腿交叠伸展,故意踹了踹弟弟晃晃悠悠的小腿,“说说吧,怎么回事?”
和歌山树正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大口的咬着鲜嫩多汁的草莓果肉,闻言动作猛地一滞,拙劣的掩饰微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迹部嗤笑一声,单手撑住下颌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知道吗?你现在笑的特别难看。”
啥玩意儿?!
眉毛被质疑的小少年瞬间冷若冰霜,糜丽的小脸寒意凛然,“给你一秒钟,把话收回去!”
“嗯?”兄长式威胁眯眼。
“不收也行,我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个啦,哈哈。”猫猫秒怂,委委屈屈的抿起飞机耳,对着奶油戳戳戳。
也不知道在小朋友心里戳的那块小蛋糕的名字是迹部还是幸村。
成功镇压了叛逆的弟弟,迹部心满意足的旧事重提,“幸村那家伙欺负你了?”
“没有!”暗自发誓绝对不能让面前人知道自己今天的丢人事迹,和歌山树坚决否认,“哥哥你别瞎猜,我好着呢。”
“你以为本大爷的这双眼睛是摆设用的吗?”迹部冷下脸,声音中也带上些许凉意,“而且,我从来不记得有教过你委曲求全,幸村究竟做了什么?”
和歌山树咀嚼的动作逐渐放缓,一股浓浓的酸涩自鼻尖涌上眼眶。
这一刹那他仿佛像是回到了幼稚园时期,当时有个熊孩子眼瞎的把他认成了女孩子,手欠的不停拽他的头发,这也就算了,又一次他甚至还得寸进尺的撅着嘴巴想要亲一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坏习惯。
结果好巧不巧的被他家兄长大人直接撞上了现场,和歌山树犹记得自己都还是一个小豆丁的迹部少爷霸气侧漏直接暴力碾压,吓的熊孩子第二天就办了转学,从此以后再没出现在他的眼前。
此时此刻,场景重现。
在哥哥爱护宠溺下茁壮成长起来的小朋友使劲眨了眨眼,硬生生将那一丝泪意憋了回去,嗓音不稳的开始讲述,“其实也没什么——”
踏着樱花前线一路抵达医院,和歌山树高高兴兴的推开了标注着幸村形式的房门,亮晶晶的眼神却在环顾室内一圈之后稍显迷茫,“学长人呢?大早上不好好待在房间……”
放下手里提着的水果,他又转身看向走廊尽头的方向,“难道又是那些小孩子上来缠着学长了?”
说实话他真的从没想到幸村学长能那么招幼崽的喜欢,自打住院以来,几乎整栋楼的小孩子都来这里打过卡,而学长自始至终都是极有耐心的样子,温柔轻哄,迷得那群小崽子晕头转向赶都赶不走。
根本不喜欢小孩的和歌山树经常被吵的头疼欲裂,生无可恋的趴在床上装死,恨恨的看着自家学长被小崽子们缠着做这做那,心甘情愿乐意至极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闹心。
所以和歌山树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面对那群叽叽喳喳精力无限的麻烦精,他磨磨唧唧的沿着走廊一路寻找,路上还不忘拉住眼熟的护士小姐姐乖巧问道:“你好,请问幸村精市现在在哪里啊?”
负责照顾这一层住院病人的久川护士思索几秒,然后竖起食指指向楼上,“幸村君的话这个时间应该在六楼的复健室训练,你可以去那里等他。”
“复健?”和歌山树不解的歪了歪脑袋,什么时候的事啊,他怎么没听学长提起过。
久川护士神色复杂的点头,“嗯,新阶段的治疗需要,很辛苦呢。”
和歌山树顿时不再纠结,谢过护士之后便急匆匆的跑去按电梯——复健什么的,总感觉不太妙啊。
不出所料,等一路问到学长所在的时候,入目的画面直接将他震在了原地。
被中央空调严格控温的室内,幸村精市一头微微卷曲的蓝紫发丝已全然被汗水浸湿,湿哒哒刘海凌乱的散在少年秀气的额间,被发梢遮挡住的眉眼隐藏在阴影之下,距离过远无法窥得他眼底的情绪。
和歌山树默不作声的走到门边,靠墙而站,安静的注视着在训练器材上努力伸展腰背的幸村学长。
不过一周时间不见,学长俊美的面庞更添了几分消瘦,侧脸上嶙峋清晰的骨骼轮廓有力的展现着主人的坚毅强韧,向所有阻碍他回归的磨难彰显不屈的傲骨。
分针一圈圈的划过,少年身上的病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脸颊上的汗水更是像雨珠一般滴滴答答滑落。
强硬的掰开僵硬的肌腱,延展虬结顽钝的韧带,唤醒死板的关节,每一步每一点所带来的剧烈疼痛都在缓慢的撕裂着幸村的冷淡和默然。
久久不曾运动过的腿脚已经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迟钝的神经总是比他预计中迟一步晚一秒,带来的后果便是一次一次的摔倒和跌落,用来支撑的胳膊和手肘自复健那日起便满布青紫瘀痕,新伤叠加旧伤,形容便愈加可怖。
缓慢到几乎看不见进展的复健让幸村逐渐变得焦躁起来,身体上的疼痛他可以不在意,但是时间的紧迫感却日日紧逼,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样下去,他真的可以履行约定按时回去吗——
轻微的动摇像是毒舌的尖牙在心底阴暗滋生,极其缓慢的蔓延吞噬着他的信念和坚定,生病之初时常有的噩梦也紧随而来,搅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而在余光瞥见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幸村清晰的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氧气瞬间消失,快要窒息的少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十几年来第一次冷下脸来,对着满脸心疼而不自知的小朋友口出恶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说过最近不要再来了吗?”
“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阿树了。”
一句比一句狠心,一句比一句绝情,一句比一句更像尖刀,残忍狠戾的在最无辜最不该承受他负面情绪的男生心间肆意凌虐。
现在回想起来,和歌山树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也忘了他是怎么离开的医院,回过神来的时候人正坐在计程车里,司机师傅正满脸疑问的看着他,“您的目的地是?”
“白金汉宫。”
“啊?”
“……”
“???”
懵懵的跟一脸茫然的司机师傅大眼瞪小眼良久,才反应过来说出正确的地址。
“……然后我就回来,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弟弟有气无力的叙述,迹部整个人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徘徊,毫不夸张的说就差那么一点火星助燃,大少爷就能直接飞去医院把幸村精市当成烟花炸上天。
“本大爷可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软绵可欺的时候呢?”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精准的踩在了和歌山树的痛点上。
“不能怪我怂,主要是一开始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跑了——”和歌山树气恼的抓乱了一头黑发,深恨自己当时没长嘴。
“算了吧,你在幸村跟前就是只小奶猫,伸爪子挠人都不会,我还能指望你什么?”迹部起身揉了把弟弟的毛脑袋,随后又恨铁不成钢的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敲,“不要为了这种事难过,有哥哥在,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和歌山树仰头看着兄长大人一如既往高大可靠的身影,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伸出胳膊要抱,“那你哄哄我呗。”
迹部景吾抽了抽唇角,低头看着弟弟水润润的凤眼不说话,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以为自己还小吗?
和歌山树努力睁大眼睛作无辜状——那人家今天心情不好嘛……求求了!
迹部景吾:“……行行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诶嘿!”和歌山树一改之前颓丧,蹭的一声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与此同时迹部景吾也已经无奈的张开手臂,习惯成自然的接住冲进怀里的小炮弹。
将自家蠢弟弟单手抱起掂了掂,大少爷坏笑,“猪崽啊猪崽,你再吃下去我可就抱不动了。”
和歌山树用手撑住哥哥的肩膀,居高临下的哼了一声,“瞎说,我明明瘦了好多,哥哥一点都不关心我。”
胆大包天的伸爪子挠乱了大少爷一头灰紫色的短发,气呼呼的争辩,“而且你身为堂堂网球部部长,竟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哼哼——”
发丝乱翘的华丽大少爷眼神不善,“爪子不想要了可以直说,本大爷不介意替你剁掉。”
“心真狠。”小小声抗议。
“那你下来自己走?”
“我不!”
“……”
借着心情不好的借口在迹部宅作威作福整整两天之后,和歌山树踩着兄长大人承受力的底线跑回家,徒留下被自己折腾的乱七八糟的迹部·白金汉宫和心累的格雷/管家。
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掉的管家爷爷有感而发,“不得不说,小少爷的威力真是不减当年啊。”
迹部景吾目送车子离去,凉丝丝的递过来一句,“何止,本大爷看是与日俱增还差不多。”
趴在地上吐舌头的高加索犬懒懒的晃晃尾巴,似是附和,“汪呜——”
崽子长大不好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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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和歌山树铆足了劲疯狂造作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的幸村精市却神情恍惚睁眼到天明。
事情发生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要冲出去揽住明显被伤透了心的少年,但是运气不好直接撞进了针灸医师江教授的眼里,被人抓了个正着。
等他再追出去,就连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却始终无人接听,到了最后直接传来忙音,显然是被拉黑了。
被医生和护士看的死死的幸村精市:“……”
抗争无法的部长大人烦躁的抹了把脸,重新调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忐忑之下幸村精市甚至都没有发现在电话接通之前他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到确定对方接通的时候才急急的喘了口气,“迹部,我是幸村。”
站在二楼大露台上看着弟弟带着彼得满花园撒野的迹部景吾眼神冷冽,声音通过电波传出十足的嘲弄,“怎么,幸村部长这是撒够了气,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脑子了?”
幸村精市沉默一瞬,没有在意他一点不留情的讽刺,手指紧紧捏着阿树亲手制作的旅游手账,青筋凸显,“他还好吗?”
迹部冷冷嗤笑一声,“谁?”
幸村抿唇,“阿树,他还好吗?”
“很好。”大少爷声音染上笑意,眉眼却是一片阴翳,“本大爷还没来得及谢谢幸村部长,如果没有你的肺腑之言,他还傻傻的掏心掏肺助人为乐呢。”
“……”听明白迹部话中深意的幸村心中大恸,唇角紧抿,“能不能让我和他说说话,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错……”
没等他把话说完,迹部便径直开口打断,“大可不必。”
没有留给对方丝毫情面,脑海中浮现出弟弟湿红的眼尾,大少爷态度直接且尖锐,“说实话对于家里小孩的做法我一直是支持的,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无论是在你生病初期忙前忙后还是在最近跑来跑去,我们都是随他心意毫不干涉,因为他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学长,也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
幸村闭了闭眼,点头,“我知道。”
阿树对于他,又何止是放在心上那么简单。
“你不知道。”迹部的视线追随着弟弟的背影,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难听的话,“本大爷不想浪费时间再重复一遍小树的好,但凡幸村部长有点良心,应该明白自己今天的做法算得上是恩将仇报。”
“事情已经发生,你的道歉和内疚在本大爷看来不值一提,而在你痊愈回家之前,我也不会允许小树再和你有所接触,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本大爷自有办法隔开你们两个,不信你可以试试。”
幸村一直沉默的听着,眼神沉寂,“……你知道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是。”迹部也没有否认。
幸村深深呼吸一口气,“我没有打算做什么。”
“你也不敢。”
是的,幸村不敢。
越是在乎越是喜欢,他也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不要说直截了当的对着阿树挑明自己的心意,幸村现在就连说话的时候也要时时注意不要泄露超过朋友之外的情谊,因为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迹部不想再废话,索性把话说明,“相信幸村部长心里也知道,现下你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所以有关本大爷弟弟的一切事情,就不再麻烦你操心了。”
幸村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对阿树说声抱歉。”
“他不需要。”扔下最后一句话,迹部干净利落的挂断电话,不给对方任何发言的机会。
幸村听着嘟嘟作响的忙音,表情是说不出的狼狈和疲惫。
从头到尾,他也没有能够对着阿树说声抱歉。
是他错了,就像迹部说的那样,不过是仗着阿树的真心相待,肆意妄为罢了。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少年震惊茫然又伤心至极的面容,幸村精市双手紧紧握拳,修剪齐整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又因为厚厚的茧而抵出淤血,带来麻木的痛楚。
至少比起心间的绞痛来说,不值一提。
抱歉的话不敢再说,直接滑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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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