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没有霜冻，适合许愿做梦 第14章 一面之缘

在女士内衣店门口，俩人忽然不约而同地一起向后转，像见了鬼似的拔脚就走。

“抱、抱歉！我有点唐突了，”陈磊热得快要流汗，直觉自己应该好好解释一番，“我、我是看你一直穿着这条裙子，知道你没有替换的衣服，才想着带你来买两件。”

不是，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凌霜儿抿嘴拢着手臂，的确起了一点戒备心。可是看他紧张得结结巴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真不像是有意要调戏于她。

再者说，那些令人耳热心跳的物件，竟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摆在公众场合售卖，也许是此地独特的民风使然吧......

她闭闭眼，把刚才那尴尬的画面赶出大脑。睁开眼已经平复好心情，镇定地看向正在用手背擦汗的陈磊：“陈大哥您真细心，我这衣裳的确是该换了呢。”

陈磊舒了口气，很感激她给他留面子。

“要不这样，我在门口等你。你进去挑好衣物叫我，我去付钱就行。”旁边正好就是优衣库，可以一站购全免得再去内衣店里搞抽象了。

她依言进去，他才松了下来，发觉自己连衬衣都汗湿了。

紧张什么，这么没用。他自嘲地想。又想是不是把西装脱下来散散热会好一些，正踌躇着，忽然店门处的防盗感应器尖声大作，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凌霜儿手里搭着几件衣服站在门前，更是被那突如其来的蜂鸣声吓得六神无主，茫然四顾下总算看到了陈磊。刚想开口叫他，店员已经迎上来了。

“不好意思，女士，请不要将还没买单的衣服带出店面范围哦。”

“你们这个报警器也太敏感了吧，她只是想出来叫我一声！”陈磊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情绪颇为激动地为凌霜儿辩解。

店员见他气势汹汹，连忙安抚道：“先生您冷静一点，我只是提醒一下您女朋友，没有别的意思。”

“......”

陈磊忽然就偃旗息鼓了，甚至有些不自然地咳嗽起来，掩耳盗铃得相当明显。他好不容易掩饰着自己的笑意，转脸问凌霜儿：“挑好了吗？我去买单。”

他的目光顺势看向她手里，意外发现她只拿了一套薄薄的打底衣裤，外加一条简朴的棉质长裙。

“这，够吗？”他不敢对女孩子的选择置喙，又忍不住猜她是不是过于懂事，有意把物欲克制在极低的水平。

“够的！这样可以换洗就行了。”

果然是很懂事。陈磊在心里哀叹一声，知道自己的沦陷又更进了一步。这么好的姑娘，偏偏就让他遇上了，怎么不算是命中注定，天赐良缘呢！

但他终于记起了埋在心动之下的一枚暗刺：那个叫宁筑的男人。

他心虚地溜眼看凌霜儿。后者对他的心思仿佛毫无察觉，正沿街边走边东张西望着，看什么都像是头一回接触的新奇讶异。

斟酌半天，他还是旁敲侧击地开口了：“我们这出来大半天了，也不知道宁先生自己一个人在家，能不能行？”

凌霜儿忽听他这样问，心下了然。想必是连陈磊也看出来了，王爷只是看着威武，其实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离了别人伺候没准都活不得了呢。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不用管他，横竖他也不出门，饿了吃些早上留下的点心也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了，她却莫名地起了一丝担忧，还真不知道宁筑在家过得如何？会不会连饭盒盖子都打不开，饿了一天......回头挨骂的还得是她。

陈磊听她提到宁筑的语气还挺亲密，心里不禁酸了两下。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问题他一定要问：“凌小姐，我想，冒昧的问问，你和宁先生之间的关系，好像挺好哈？你们是好朋友，还是......？”

他不知凌霜儿会作什么反应，没敢直接问他们是不是情侣。即便如此手心里还是冒了汗，只好偷偷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不不不，我跟他没啥关系！呃，我们就是...”凌霜儿下意识地强烈否认，又有些羞于将似是而非的主仆关系宣之于口，想了想才说，“我们就是有个一面之缘。”

什么王爷的好朋友，她也配吗？！

凌霜儿非常清楚自己是什么人，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下等阶层里，最不值钱的一介女流。就算是如今跟宁筑同为天涯沦落人，身份地位之间的天堑鸿沟也绝不可能无端抹平。

这样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本不该扯上任何干系。硬要说的话，也许只有互相利用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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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磊坚持要替凌霜儿拎着新买的东西，一直把她送到了公寓门口。

听说她和宁筑没啥关系，只是暂时一起流落异地的同乡而已，他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了。

“谢谢陈大哥，不用送了，今天麻烦了你一整天，真不好意思。”凌霜儿接过几个袋子，转身面对陈磊，诚挚地再三道谢，“买了这么多东西，花费我都记下来了，回头就还给您！”

她打算尽快返京。等这笔赔偿的钱到了，带回去也用不上，岂不是可惜了的，所以竟还是早点把陈磊的账还完以安心。

陈磊不知道凌霜儿心里有小算盘打着，但他绝对不想用算账给这美好的一天收尾。他把发票取出来给她看：“我拿这些发票，就可以回公司去报销，报销你知道吧？就是让公司出钱的意思。凌小姐不必太有负担，我确实没花很多钱，这样可以吧。”

凌霜儿瞪大眼睛，怎么还能买东西不需要自己掏钱的，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人应该干的事，半信半疑：“陈大哥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要诓骗我呀，霜儿不愿意陈大哥做不好的事情，你是好人。”

陈磊万万没想到突然得到一张好人卡，笑容呆滞了一瞬。

可是凌霜儿说得十分真挚，不像带有任何暗示的样子。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纯粹无邪的脸庞，绵绵情意猝不及防地爬上心头。

“凌小姐......我也可以叫你霜儿吗？”

“向来只有家人和朋友以此唤我。”她依然率真到有些老实地回答，“陈大哥可愿做我的朋友呀？”

“当然，当然！”陈磊喜形于色，又忙不迭点头，一直目送凌霜儿进了电梯才返身离开。

凌霜儿回到家门前，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开门进去。

屋里却不是她以为的鸦雀无闻，也不见王爷暴跳如雷，只听到客厅传来奇奇怪怪的说话声，不多会儿又有音乐，甚是动听。

宁筑正环抱双臂端坐沙发，专心致志地在......

看电视！

凌霜儿在商场里也见到了各色会响动会演木偶戏的大匣子、小匣子，包括陈磊坚持要给她买的“手机”，非常小的一个扁盒子，也是这等高级货。

只是没想到宁筑关在家里，居然也无师自通地学会看电视了！

凌霜儿有些狐疑又心虚，悄悄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磨磨蹭蹭朝宁筑走去。

“可算是野回来了。”宁筑眼睛只管盯在电视机屏幕上，半分眼色也不给她，语气无波无澜，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凌霜儿不管他什么语气，都只当他在生气。她走到沙发边上，垂首恭恭敬敬说道：“王爷用过晚膳没？民女给您煮碗面吧。”她偷眼去瞧宁筑，见他没有反应，只好加码：“我们刚才还在楼下菜店里买了鸡蛋！我给您加在面里--两个，行吗？”

“呵。”他冷笑一声，莫名地觉得她说的“我们”，听起来很是刺耳。

凌霜儿见他没有下文，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煮面。顺便，她检查了一下早上多出来的早点：小米粥和馄饨都凝固在碗中，蔫掉的油条原封不动缩在食品袋里，只有一小份鸡蛋饼不见了。

她情不自禁地摇头喟叹：这么高大一个人，一天下来就靠这点食物维持，也真亏他耐得住。假使她今天回来得再晚些，难不成他宁愿饿死，也不肯吃这些卖相不够精致的食物吗？

王爷那尊贵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真是平常百姓断然理解不了的。

面很快煮好了，凌霜儿闻着味道觉得十分开胃，给自己也拿了一副碗筷。

挺奇怪的。从前她虽然也说不上是多么的谨守规矩，但起码的纲常伦理，女德女训都是熟烂于心的。毕竟在宁朝，严格遵照礼法约束生活，就如呼吸饮食一样自然和必需。可是遁至此地才没几天，那东西的约束力对她来说，好像一天更比一天低，现在她居然对于和宁筑在一张桌上吃饭这件事，已经觉来平常。

清汤挂面的麦香及其勾人。宁筑禁不住胃里发出的抗议，不得不暂且放下矜持，主动起身往餐厅来。

凌霜儿已经快手快脚地盛好面，两手捧着放在他跟前，又递上筷子。然后就径直在对面坐下了。

宁筑甚至也对此有些习惯了，但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在心里头暗自发酵。

他这侍女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和外面的男人出去了这一日，怎么回来后好像对他少了很多畏惧，不，说得更直接点，是少了很多尊敬。

再过几日，她不会要颠倒尊卑，骑到他头上来了吧？！

没等宁筑想明白，凌霜儿先开口了。她今天大开眼界，攒了一肚子的见闻很想分享。也许王爷能看在两只蛋的面子上，愿意听她闲聊一会儿。

“今天托陈大哥的福，身份证和银行卡俱办妥了。有了银行卡，陈大哥说会尽快把钱存在里面，要用的话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这算好消息吧。宁筑忍耐着没打断她，只懒懒地嗯了一声。

“对了，那电梯，咱们那天的确是赶上坏了，才会从高处掉下来。”凌霜儿想起今天在不同地方坐了几次不同的电梯，又问陈磊搞明白了一点点原理，不无遗憾地赶紧通知宁筑，“看来咱们没办法用电梯返回宁朝。除非，再碰上一台坏的......”

“知道。”他咽干净嘴里的面后，接下了她的话。

“啊？？王爷是怎么知道的？”这倒是个出乎凌霜儿意料之外的回答。

“呵，本王还知道，你我如今这状况，叫做--穿越，是从一个过去的时空，跨越到未来的世界。要想回去，还真不容易。”宁筑说着悲观的话，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王爷你......”凌霜儿这回是发自内心惊讶又敬仰地看着他，原来天之骄子和普通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人家足不出户就能通晓天下事。怎么做到的？！

宁筑像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回身指指电视，淡淡地说：“这个东西叫什么？”

“陈大哥说这个叫电视。”

“哦。这电视倒挺有意思，若想知道什么，里面尽都有了。”宁筑其实是误打误撞才开的电视机，一度还被吓得想要遁地而逃。当然了，这么糗的事情他才不会告诉凌霜儿。

“啊？难道王爷看了整整一天的电视吗？”

“嗯。本王倒真是看得有些......欲罢不能。”宁筑不知该怎么准确形容，电视机里播放的千万种内容，对他有着要命的吸引力和冲击力。

他天生便是学霸的头脑，遇上陌生而庞大的信息量，不会被吓退反而想疯狂地吸收学习。这一天下来，他已经清清楚楚地了解了文明的跨越式发展，了解了宁朝与现代之间存在的恐怖鸿沟。

他只是在表面上努力保持着云淡风轻，其实内里的理智和情感都已经被轰炸过一百遍了。

凌霜儿则是“真听真看真感受”，尚且沉浸在现代极度丰富的物质、无可指摘的便利当中，整个人都在焕发生动的神采。

“陈大哥说，还有一种更大更大的电视，哦不叫电视，叫电影，人坐在一间黑屋子里头看，就像真的进了那画面里一样。”凌霜儿一边说，一边有些憧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好体验，她想象不出来。

“陈大哥还说，有了这个手机，不见面也能说上话，太神奇了！你看，这是微信，这是陈大哥！这么大个人在手机里就这一点点！”最后她想起了最令她震惊和喜欢的手机，连忙掏出来像是献宝似的递到宁筑眼前。

“那么你的这陈大哥有没有说，有什么办法把你送回宁朝去呢？”宁筑第N次听到陈磊出现在凌霜儿的表述中，不爽累积成厌倦，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