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蒂娜使者 第3章 第三章

除了裴特洛纽斯公馆，希德硫斯去得最多的就是苏布拉区南区的小饭馆了。

苏布拉区是平民的聚居区，分为北区、中区和南区三个区。北区和中区大多是奴隶、自由民的居住地，南区则最混乱，里面开着赌场、酒馆、饭馆还有几家香料店，那边鱼龙混杂，最不缺的就是赌徒、酒鬼和无业游民。而北区和中区的平民一般是不会到南区来的。

从维尔比乌斯街转角就到了苏布拉区北区，希德硫斯漫不经心的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往南区走去。北区的小店铺和住房鳞次栉比。有的是十几间小房子紧挨在一起，共用一个院子，有的是店铺和住所合二为一，前面开铺子，后面作生活起居室。中区的店铺则更多，更集中一些。有面包房、肉铺、烘烤间、磨坊、洗衣房……这里住着修鞋匠、拔牙的郎中、雕刻匠人、骡马夫、渔夫……他们一般不开铺子，就在自家门口做生意，招徕客人。

路过中区洗衣房的时候，希德硫斯听见一位洗衣妇在高声叫喊。

“阿莫拉，雷奥列斯老爹叫你！”

“哎！我马上就来！”

声音清脆动听，就像百灵鸟在熹微的晨光中婉转歌唱。希德硫斯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围着打补丁围裙，黑头发绿眼睛的少女从洗衣房跑出来。因为着急，她还撞到了希德硫斯的左肩，少女匆匆忙忙地道歉，又急急往修鞋匠的房子跑去了。

就像一只尾巴着火的绿眼睛小黑猫。希德硫斯心想。

中区的小插曲很快被他抛在脑后。希德硫斯坐在小饭馆角落里慢悠悠的品着酒，就好像他品的不是意大利产的廉价的里提亚酒，而是昨晚在裴特洛纽斯公馆门口尝到的卡普阿酒一样。他一边品酒，一边打量着外面的街道，消磨时间。

饭馆对面是几家香料店，种类不多，大部分都是阿拉伯香料。几个酒鬼醉醺醺地从香料店前晃过，跌跌撞撞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赌场就在香料店不远处，赌徒们三三两两从饭馆跟前经过。去和回的赌徒很好辨认。要知道，去赌场的赌徒个个都昂首挺胸，摩拳擦掌，像只骄傲的孔雀，而离开赌场的赌徒则大都垂头丧气，犹如斗败的公鸡。

希德硫斯在心中嗤笑，赢了的赌徒当然会被撺掇着再捞几把，直到转赢为输，把口袋里的钱全部输光为止。输了的人赌红了眼，没把钱输光又怎么会甘心离开赌桌。一群赌徒有什么理智可言呢？他们玩骨牌甚至能把妻子也输掉！

真是无趣。希德硫斯放下酒钱，拉了拉斗篷的风帽，打算离开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个和这条街道，和整个南区都格格不入的人——一一个黑发绿眸的少女。围着白围裙的少女站在肮脏的街道上，周围是破败的饭馆，阴森的香料店和引人癫狂的赌场，如同一只迷途的白羔羊，误入了大片可怖的黑森林。她那双绿色的猫瞳睁得大大的，惊奇而又有些恐惧地打量着这片区域。

是中区洗衣房那只绿眼睛小黑猫！小黑猫身后跟着鬼鬼祟祟的几个人，她还一副懵懵懂懂，全然无知的样子！啧，真是麻烦，不在中区好好待着，跑来南区做什么！希德硫斯无奈腹诽，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喂，是叫阿莫拉吧？快跟我走。”希德硫斯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往小巷里钻去。

“哎！你是谁呀？快放开我！”阿莫拉用力挣扎。

希德硫斯淡淡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想被你后面的那几个人抓住卖钱我现在就可以放手。”

阿莫拉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猫瞳，这才注意到身后紧杂乱的脚步声。她连忙加快步伐，跟紧了希德硫斯。希德硫斯对这一带很熟悉，左拐右拐终于把后面的人给甩掉了。

“谢……谢谢你。”阿莫拉扶着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自保能力就不要到南区来找死，小黑猫。身后的人跟了你应该有好一会儿了吧？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观察能力太差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你还是乖乖待在中区洗衣服吧，不要没事有事都跑到南区来。”希德硫斯把刚刚滑落的风帽戴好，冷冷地提醒这只不知死活的小黑猫。

阿莫拉一直在中区生活，身边的人都是善良亲切的基督徒，她自己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刻薄的话，顿时红了眼圈：“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呀？！如果不是父亲让我买香料，卡尼娜说这边的香料最好，我才不会来这儿呢！”

“卡尼娜是谁？”希德硫斯挑眉，敏锐地捕捉到了罪魁祸首。

“啊？她是洗衣房新来的洗衣工。”

“啧，北区和中区没有香料店吗？再不济去中心市场买也可以，她偏偏让你来南区。难道你不知道南区有多乱吗？我看那个卡尼娜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你怎么可以背后说别人坏话？！愿主宽恕你。”阿莫拉连忙在胸前划十字。

“嗤！愿雅典娜赋予你这个可怜人一点儿智慧，哪怕指甲盖那么点儿也行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天真的人！”

阿莫拉憋红了脸：“你把人想的太坏了！也许卡尼娜只是出于好心。”

“如果她是故意的呢？”

“如果她是故意的……只要她悔过向我道歉我就原谅她！”阿莫拉皱起眉头，显然不愿意相信卡尼娜是有意为之。

“看来你虽然被阿芙洛狄特眷顾却没有得到雅典娜的垂青。你知不知如果今天没有我你会被那群赌徒抓去卖了还赌债？”

“主对我们说，如果你的兄弟对你犯了罪，你就惩罚他，如果他后悔了，那就宽恕他。如果他一天当中冒犯了你七次，而他七次都后悔不迭的对你说：‘饶了我吧。’你就宽恕他。”少女绿色的猫瞳里有着虔诚和某种希德硫斯无法理解的东西。

“啧！我永远也无法原谅那些犯下罪行的人，哪怕是我自己。我也无法理解你的宗教和你所信奉的神灵。当然，我也不想了解。走吧，小黑猫，我送你回中区。我今天既然管了一件闲事那就管到底吧。”希德硫斯拉低风帽，遮住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在前往中区的路上，他一句话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