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小芳的葬礼没有大办,闻行选择了直接让闻小芳入土,甚至在本该穿着素服的日子里,穿了一身墨绿色衣裳出席葬礼。
面对所有人的议论纷纷,他充耳不闻,只有在夜里看到姜汾时才会露出一些悲伤的神色。
他对姜汾说:“我从来不为闻小芳伤心,我只是痛恨,我过去所遭受的一切,我对他的报复,竟然被他提前上吊死去这一行为强制结束了。”
姜汾知道闻行对闻小芳布下了一个弥天大网。
闻小芳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转瞬之间得了一个不可治疗的花柳之症?
让他出走的那一个月,不仅仅是为了留给闻行充足的时间来抹黑闻小芳的名声。更是让闻小芳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他人可以诉说、追问,他只能一点又一点地将自己蜷缩在角落,被不治之症的梦魇吓到节节败退。
当他寻师问药,突然有一天得知自己并没有得病,一切都是闻行做的局。
他怒气冲冲地回到京城,发现原本自己日渐式微的势力变得越发薄弱,徒留一个忠勇侯的名号在外,而陷害自己的闻行却在这一个月里不断丰满羽翼。
他闻小芳,已经斗不过自己的儿子。
他选择拿地位更加低微的人泄愤,药童只是第一步,让闫四海求告无门却只能痛苦哀嚎的结果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见一次耍威风成功了后,他选择挑一个更高地位的人,这一次,他选择了姜汾。
闻小芳本以为,姜汾会因为伦理纲常而忍气吞声,他没有想到,躲在他儿媳妇身体里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善解人意的大小姐。
甩他的两巴掌,将他渐渐从位高权重的美梦中拽了回来。
而闻行和赵屿与他聊了一个下午的话,那些嘴上奉承,却是在实打实地讽刺讥笑的话语,才是真正把他扯出美梦的人。
当天晚上,从来不看妻子的人,破天荒地想要和赵大战同床共枕,赵大战回应他的还是两巴掌。
从自己从老家祖祠回来,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发生巨大改变,往日里的尊重全都变成了阴阳怪气的嘲讽。
从小到大的锦衣玉食让他受尽尊贵的待遇,也养成了他好面子、好名声的德行。从此,他开始一蹶不振,意志消沉的那一刻,仿佛病痛真的席卷而来,让他缠绵病榻,无法痊愈。
甚至,他开始萌生了引决的想法。
犹豫让他在生与死之间不断徘徊,最终促成他真正死亡的还是闻行的那句“闻演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风光一世,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人人喊打的境地,绝望席卷而来,三尺白绫往房梁上一挂,这一辈子便全都了结了。
闻行用他最在意的东西攻击他,最终成为了他的一块无法痊愈的心病。
闻小芳以为是自己用自己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最后的屈辱,他没想到,真正给他递白绫的人,是闻行,他唯一在世的亲生儿子。
……
日子一晃来到腊月,侯府里张灯结彩,下人们忙着置办年货,布局喜庆的场面。
天气寒冷了起来,却又热闹了起来。
赵大战把当家主母的位置让给了不通世事的姜汾,姜汾一个头两个大,不仅每天要学习古文,还要跟着赵大战学着管家。
她用不来算盘,学习用算盘就花了三天。
姜汾生无可恋地向系统吐槽:“人生三十年,这是除了高中以外我最专注学习的一年。”
【李坝坝每天也需要听你听的课,我也烦,可惜不会开静音模式。】
姜汾:“我以为穿越过来,每天不是在算计就是在算计的路上,结果来了没多久,目前遇到的最大反派就死了。系统,你给的任务不行啊。”
【少年,不要太猖狂,毕竟房子没了可以重建,而我是真的贱。】
“夫人,不好了。”
毛毛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话还带着大喘气。
自从闻小芳过世,家里的下人开始对她叫夫人,对赵大战叫老太太了。虽然她和闻行成了掌管闻家的人,但是他们还是住在玉蕤轩,没有搬到正房。
这很大原因呢,还是闻行觉得晦气,不想住他那个死老爹住过的地方。
只是可怜赵大战才三十岁出头,已经开始超级加辈了。
“怎么了?着什么急,慢慢与我说来听听。”
“夫人,后院有个负责采买年货的人,叫石龙,刚刚有婢女来报,说他贪了府里不少银子。”
姜汾对石龙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一时没当回事,只是道:“那就让人叫他把吞了的银子吐出来,然后赶出侯府不就得了?”
这时吉吉也跟了过来,连忙对姜汾说:“夫人,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他现在胡言乱语,我们这些奴才实在管不了。”
见自己亲自封的院里老大——吉吉都亲自跑过来请自己,姜汾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
果不其然,当她赶到后院时,隔老远便看见院子里绑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那汉子嘴巴里还塞着一块臭抹布,似乎是在防止他乱说话。
姜汾让人取下抹布,便听见一阵狂叫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去你奶奶的,敢绑我,我弟弟是老太太身边的男人,这闻家公子都是我弟弟的种!”
什么都抖出来了,难怪下人们不敢私自处置。
此事要是处理不好,闻家因闻小芳失去的名誉恐怕会更加雪上加霜,按照古代律法,赵大战也有可能被浸猪笼。
石龙还在叫嚣:“我是这闻家的正牌亲戚,连你们老爷都得叫我一声伯父,我就是闻家的人,我拿闻家几分钱,怎么还被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绑起来打。”
“等我亲侄儿到了,你们这些人全部都得完蛋。”
“是么?”
姜汾让吉吉去前门喊熊大熊二,然后让人拿了一个凳子,便在院子里坐着下来。
石龙这些男人一直不被允许去内院,自然不认识姜汾,所以他死到临头还在叫嚣:“你是谁?等我亲侄子回来……”
“你亲侄子有告诉过你,他管闻家外面的事,我管闻家里面的事吗?”
姜汾这不咸不淡的话语提醒了石龙自己的身份,石龙一时梗住了脖子,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敢处置我,你哪怕把我卖给人牙子,我走到哪儿便会把你们老太太的事情说到哪儿。看是我的事情丢人,还是她先身败名裂。”
姜汾知道他想鱼死网破,但拼死的鱼必须要有拼死的资格,于是姜汾不紧不慢地说:“我大可以直接在这里杀了你,你是奴仆,有奴籍,我们做主人的把你杀了还是剐了,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石龙没想到这件事会上升到生死的地步,只能发狠问:“你敢草菅人命!”
“我不会干这种事。”恰好此时熊大熊二来了,他们自看守前门起,总是有遇到这种乱发疯的无赖,整人手段自然不在话下。
他们俩架着被绑起来,根本无法独立行走的石龙,就把他往湖水里面一丢,石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呛了一口水,然后呼吸困难,整个人面红耳赤。
熊大熊二把他提了起来,又丢到了姜汾面前。姜汾不想趟这场浑水,于是对熊大熊二说:“让他把钱全部都吐出来了之后,把人丢到老太太那里,让老太太解决。”
然后,她便悠哉悠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生无可恋地读书练字。
晚上,闻行被军营里面的琐事绊住了脚步,没赶得回来。
吉吉前来禀报,说是石龙根本没钱,是石虎拿出钱财来补了空缺,然后想把人领回去。
“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直接把两个人都绑了起来,准备了结了他们。”
姜汾听到这话有些震惊,她以为赵大战对待石虎还是有些感情的,没想到狠起来连情夫都不放过。
但是话又说了回来,她并不知道赵大战是不是做戏给自己看,然后又问:“我派去的熊大熊二怎么样?”
吉吉回答:“两位已经被请出了房间,老太太说不需要他们。”
怕赵大战真的感情用事,反而毁了闻家的名声。姜汾本来是打算睡了,这么一想,便又掀开被子,匆忙打扮了一番,然后赶到了正房。
赵大战也没想到姜汾会亲自前来,她有些不自在,然后委婉地说:“这夜里闻行也是要回来了,你不在玉蕤轩,他恐怕会担心一些。”
话里话外,不过是希望姜汾赶紧回去。
姜汾可不敢,她要是就这么回去,万一赵大战处理不好,那这个家就完了。
于是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问:“人呢?”
“在柴房。”
“石虎也在?”
这话让赵大战沉默了,姜汾算是明白了,赵大战这是铁了心要护她这个情郎。
姜汾继续逼问:“你且容他们兴风作浪,那演哥儿今后怎么办,他是你的亲儿子,你舍得他去学堂都有人骂他是野种吗?”
赵大战还有些不死心,只能试探性地说:“那把石龙舌头割了,然后发卖了不就行了。”
“我倒也想就这么解决,但是你知道石家自从父亲去世,已经开始在外面说他们是闻家的亲戚,是演哥儿的父族了。”
这话并非姜汾胡说,从没管石龙那一刻起,她便派人去收集石家的消息,没想到打探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很显然,赵大战也被吓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不说话,姜汾也不说话,两个人僵持着,保持着缄默。
“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