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由远及近,四周嘈杂的声音传到应拂雪耳膜里。他试着动弹了一下,又很快被按住。
“南……舟?”应拂雪被按着躺回去,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是你?我不是应该在……”
“应该在山洞里?”
南舟笑话道, “喂,清醒一点,你早就被捞回学院了。别动,伤还没好。”
应拂雪躺下,抓着南舟的白大褂衣角,语气要急死了: “和我一起的那个学生呢?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南舟:“……”
她扶额:“他受伤没你严重,早好了。但如果没有他及时给你包扎上药,你一定撑不到我们救援。他医药功底很扎实,实操也很精准干练,是个好苗子。”
这话讲完,南舟欲言又止地环顾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别人后,低声说:“小雪,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现在是导师,他是学生。虽然他不是你学生,你们也都成年了;但还是要注意点影响。别闹太大。要是这件事被老头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眼前一黑又一黑呢。”
“明白了。”
应拂雪松开她的衣角,冷淡地说,“至于师父……他知道就知道。他一直不怎么管我的。再说,他现在也管不了我。”
南舟不置可否。
她把手机扔给应拂雪,意味深长:“别这么早下定论,他只是忙,没时间管你;要想管你,也就动动手指的事。好了,现在老头给你自由度还是挺高的,我跟你讲这些,你八成也意识不到。等你以后就懂了。”
应拂雪想反驳:“我没……”
南舟做了个stop的手势,笑着说:“你姐姐当年那事,你应该还记得吧?别看老头这些年没事人一样,但实际上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姐姐走后,他对你可比护眼珠子还护得紧,生怕你哪里磕着碰着。不用多,就你躺床上这大半个月,老头子快把学院给掀了。你还是亲自同他报平安吧,一会儿,他一定会冲过来看你的。”
应拂雪垂头。
姐姐当年去秘境遇到危险,没能活着回来,已经成为师父的一块心病,这么多年也没好。
家里有很多姐姐的照片,都停留在正青春的年纪。师父每次看到,都会怔怔出神;更早一些会直接掉眼泪。
时隔多日再次摸到手机,小红点快要把他的微信淹没。应拂雪划拉着消息列表,在[师父]和[言言]之间,犹豫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与此同时,柳言师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确认导师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他偷偷摸出手机,用余光瞥了一眼。
【[美貌但有病]:我醒了。】
柳言师: “??”
下一秒,柳言师小腿一痛。
柳言师: “?!!”
草了!怎么应拂雪一醒,这个该死的通感又来了!
柳言师脸色一白,眼疾手快地按住导师办公室的猪肝色桌子,用桌子撑着身体,好悬没有倒下去。
察觉到学生的异样,导师翻培育记录的手停下,关切地虚扶了一把,问: “怎么了小柳?之前的伤还没好吗?”
“没、没事。”柳言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找了个凳子坐下,“已经好了。”
导师慈爱道: “没事就好。培育记录我看了,做得不错。该休息就休息,不要太累。”
柳言师顶着两个黑眼圈,形容憔悴气若游丝: “我应该的。”
导师摸了把锃光瓦亮的脑门,对这个关门弟子越看越满意。
前些日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本以为原定的培育记录要晚一些交上来;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柳言师就保质保量地完成了。
培育记录很不错,但徒弟的状态显然不太好,不用想也知道是带伤工作。
别的学生都要他催催催,只有对柳言师,他一个劲儿地强调好好休息不要累着,结果好么,这人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又应付了几句关爱的客套话,柳言师走出办公室,一撅一拐地走在路上看手机。
【[美貌但有病]:你没事吧?】
柳言师腿疼得厉害,走不了几步就得歇歇。他干脆在路边找了个长凳坐下,愤怒地啪啪打字。
【言师采药去:有事!非常有事!出大事!我们又有通感了!啊!为什么!】
【言师采药去:补药啊,补药和你有通感了!】
【[美貌但有病]:可能,通感一直都在。】
柳言师目光空洞。
之前他感觉不到,可能是因为应拂雪之前昏迷了没有意识。
现在应拂雪醒了有意识,他就能感觉到了。
【[美貌但有病]:那只大蛇怎么样了?】
【言师采药去:他爹的,别关心那个什么破蛇了,你关心关心你儿子吧!说好你养呢?啊?你人呢?】
【[美貌但有病]:人在病房,刚醒。】
【[美貌但有病]:我哪来的儿子?】
柳言师要窒息了。
管杀不管埋管生不管养的家伙!
【言师采药去: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小灵兽吗?我不管,现在你醒了,你得照顾它。】
柳言师丝毫不知道导师将他的黑眼圈误解为努力学习的结果。他憔悴,纯纯就是这些天带娃累的。
应拂雪在那边躺尸躺得爽,他照顾柳叶要累死了。刚出生不久的小灵兽本来就容易死,后面还受了伤,好几次生病差点没救回来。
这些天,柳言师感觉自己快要从治人的药修变成治灵兽的兽医了。
——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小家伙一天要吃好几顿,他身为一个伤员,为了带娃居然连个整觉都没有睡过,半夜还得爬起来给小灵兽喂奶,精神都快恍惚了。
而且买灵兽宝宝的奶粉真的!非常!烧钱!
好在小家伙比较安分,不闹腾。柳言师手伸进白大褂口袋里左掏掏右掏掏,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崽子。
小崽子吃饱了在睡觉,嘴巴一动一动,憨态可掬的。他之前尝试过不把小崽子带在身边,结果它睡觉翻身,从床上掉下来,把自己摔成了骨折。
自那之后,他没办法,只能把小家伙塞口袋里带出去。好在柳叶不重,也不乱跑,算是唯一比较省心的。
柳言师把熟睡的小家伙举到自己面前,恶魔低语:“我现在就要把你丢给你爹。我还要勒索他一大笔抚养费,往后,你休想再在我身上拉屎拉尿。”
应拂雪按熄了屏幕。
床边,那位传说中堪比亲爹的养父应钧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哎呦乖乖,你可担心死我了!”
应拂雪收好手机,没搭理这句肉麻得要死的久别重逢开场语,只是低头自己给自己削苹果。他平静道: “我没事,师父。”
“那条蛇,那么大!”应钧比了一个手势, “吓坏了吧?”
应拂雪: “……没有。”
应钧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担心得要死,一再嘱咐: “下次我们不去秘境,啊。你姐姐早早走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听到姐姐这两个字,应拂雪削苹果的刀子顿了一下。
削好了苹果,应拂雪倒反天罡地给应钧递了一块,妄图堵住这张对他来说过于聒噪的嘴: “师父,吃个苹果。”
病人给前来探望的家属削苹果,旁人见了估计得两眼一黑。应钧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嘎巴嘎巴把苹果放嘴里嚼了,感动道: “我们乖乖长大了。”
柳言师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应钧从应拂雪病房里离开。应钧大约是把他当成了医生,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
柳言师回以微笑。
敲门声响起。感受到指节敲在木板上的触感,应拂雪心跳加速: “请进。”
风尘仆仆的柳言师连白大褂也没来得及脱,就这么插着口袋走进来,更像是来查房的,也不怪应钧将他认成医生。他推门而入,问:“那个人,是你爸爸?”
应拂雪:“嗯,他来看我。”
柳言师点点头。屋里就剩两人,他这时才肯暴露出一点脆弱来,扶着墙,拖着剧痛的腿一瘸一拐往前挪。
挪到床边,柳言师非常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应拂雪对他这种霸道的行为一笑而过,给他腾了点位置。
柳言师心说还挺上道。他手插口袋里摸摸,变魔法似的把柳叶一只手掏出来,放应拂雪身上。一来二去,柳叶早被晃醒了。
此刻被人从安全温暖的口袋里挖出来,它有些焦虑地来回嗅嗅,没有动作。
应拂雪一把抱过柳叶,小家伙起初还很惊恐,想往柳言师那边跑;应拂雪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摸了它几下,柳叶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不再害怕了。
这副场景看得柳言师非常满意,说:“以后你照顾它。”
应拂雪:“我伤还没好。”
“别矫情,”柳言师恶狠狠说,“我伤没好的时候也在照顾它。”
应拂雪瞥见他憔悴的脸色,想到可能是照顾幼崽所致,有些自责:“你辛苦了。”
短短四个字柳言师当然不可能买账,因为照顾幼崽本来就是身心钱的三重疲惫,多少字来都不管用。
柳言师瞥应拂雪一眼。
应拂雪回看他。
两人有病似的对视了几眼。
柳言师:“……”
就这?没了?
抚养费!他要抚养费!
……哎不过,小家伙是他捡到的,虽然说给应拂雪养,但他养一阵子也很合理,理所当然地要抚养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就像去买小猫,店主只会要买猫的钱,怎么可能让顾客出之前养小猫的费用呢?
这简直是不讲道理。
应拂雪挑挑眉,十分上道:“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它。晚些时候我会把抚养费打到你卡上。”
柳言师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看穿,颇不自在地扭头,说:“……好。”
为了转移话题,他没话找话,开始东一句西一句胡扯: “你的腿应该还能走吧?”
应拂雪: “被半步蛇咬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养好了就能走。那条大蛇……”
“你怎么老想着那条蛇?”
柳言师无奈,“它死了,你杀的。现在论坛里到处都是你的传说,我还被徐清来他们缠着问了好久。你可以去看看。”
别管蛇了,管管老婆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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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