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 第27章 第 27 章

晏希弯腰捡起掉落地上的灰色格纹围巾。

他的近视度数很低，平常不戴眼镜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在上课的时候，还有像现在这种……需要找人的时候会戴。弯腰时呼出的热气在冰凉的眼镜上迅速覆上一层薄雾。

“嗯，听出来了。”他说。

也能看出来。

尽管身为局外人，很清楚这样一点小事完全不值得这样开心。因为本在楼夕月回来的时候，楼疏影就该以一个姐姐的身份被介绍出来。

更何况她在和这个妹妹素未谋面的时候，就已经先和她感同身受，已经把妹妹放在心里很重要的位置了。

但是晏希此刻无法说出任何一句包含扫兴之意的话。

楼疏影不喜外化情绪，即便是那么令自己高兴的事情，她也是点到即止，不会喋喋不休。她在冷静下来之后，听到了对话另一头的风声：“晏希，你是在外面吗？”

对面很快回答，“嗯，天阴，奶奶腿脚不方便，我出来遛泰勒。”

“好的。”她顿了一下，“那个，下次如果泰勒在旁边，你可以给我打视频吗？我想看看它。”她很喜欢泰勒小天使，每天都要摸摸它，看不见的时候也想到看到它。

一想到自己毕业就会离开，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到泰勒，心里总是不舍的。再也不会有另一只和泰勒一模一样的狗了。

“好，下次吧。手机快没电了，挂了。”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

“嗯，拜拜。”

握着手机往回走的路上，晏希满脑子都是泰勒捣乱拆家的样子，他喜欢它，当然也很烦它。

但想来想去都觉得：泰勒这狗，有什么好看的？

算了，一想到泰勒上一秒还在咬着拖鞋拼命甩头，下一秒，鞋的尸体还被抓在爪子上，它就能咧嘴笑，揍它就满脸委屈哼唧哼唧的贱样子。晏希还是没忍住皱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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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楼疏影想的一样，楼夕月只在医院里吊了几瓶水，按时吃药吃饭，住了三天就打着留置针回学校继续学习了。

本来底子就差，再加上又缺了几天课，楼夕月的期末更是落了大家不少。但她的心态很好，病恹恹的，却又不完全病恹恹。

她好像一株玉兰花，到了开花的时节，幽香无暇的花朵便缀满了虬枝盘曲的苍老树杈，苍凉囿不住它的美丽。

她仅凭自己就调整好了复习的节奏，有条不紊地推进复习进度。学习是一件贯穿人生始终的、令人终生受益的事情。

哪怕慢一点也没关系，因为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一些瞬间，会体谅你的笨拙与落后，只要坚定自己的方向与目标，便不会偏航。

最重要的是敢为人先。

期末考试结果出来后，不出所料文科和理科第一名分别是楼疏影和晏希。全年级1028人，楼夕月的成绩比刚开学时的倒数，进步了300名。

虽然其中有很多是平行班里几乎不学习的人，但这对楼夕月来说，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进步。

高二寒假的第一天，晏希带晏奶奶出发往美国。临行前，晏奶奶仍在惋惜不能带楼疏影同去，也挂心她在国内的寒假生活。她将钥匙放心妥帖地交给楼疏影，让她的归属感愈发强烈明显。

出门后，由楼疏影爸爸开车送他们去车站，楼夕月同去送行。

楼疏影生活自理能力强，只要有个地方给她窝着，看书写作业打游戏，都能打发时间。这趟晏希出门并没有带上泰勒，而是把它寄养在了宠物店，所以楼疏影打算明天去寄养泰勒的那家宠物店兼职。上次路过时，它家正在招兼职。

为了不耽误学习，她要尽量在确认兼职之前把寒假作业多写一点。

学到晚上八点，她才想起来给自己做饭。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煮了一份饺子。她做饭并不好吃，只是勉强能吃的程度。

按照之前查机票的时间来计算，这个时间晏希和晏奶奶应该还在飞机上。现在家里只剩下了楼疏影一个人，吃饭学习都是安安静静的，更没有泰勒出来捣乱。

但，太安静了。就像是出现了戒断反应。

短暂的失落之后，她掏出手机拍了张吃饺子的照片分享给万时兮，“吃饺子。”

万时兮很快也回复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她和沈容与在外面餐馆吃面的照片。照片里沈容与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但他正在把碗里的葱和香菜一点一点往外挑。

万时兮：我服了，老板没听清他说不要葱和香菜，他非得把它们全挑出来再吃。

发完她才开始动筷子吃饺子。晏奶奶做饭很好吃，包饺子也很好吃。饺子的形状像胖乎乎的月牙，饺子背面均分分布三道漂亮的褶子，像花瓣一样。每次包饺子或者做饭之前，她都会问晏希想吃什么，又问楼疏影想吃什么，做的都是两个孩子爱吃的。

饺子也是，每次都会做三种馅：韭菜鸡蛋、猪肉白菜、荠菜。三个人三种口味。

楼疏影吃饭并不挑食，但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挑食。至少现在吃的饺子就没有晏奶奶包的好吃，形状不一样，馅料也很少，里面还加了香菇。

幸好，没有真的跟晏奶奶一起去美国。不然这辈子都很难忘记了。

次日去了宠物店才发现，那里只招已满18周岁的兼职。她只好带着泰勒去附近小公园溜达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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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找不到兼职，因为每次出门都要避着楼夕月，所以楼疏影出门的次数也非常少，只有需要买菜的时候才会出去，频率稳定在一个星期一次。索性只需要三周就可以到除夕夜了。

等待除夕的日子里，楼疏影去商店里挑了些冒险，在网上找视频学习织围巾。

她想趁着自己这段时间没事给晏希和奶奶都织条围巾作为新年礼物，以答谢这么长时间他们对她的照顾。

她给晏希选了黑色，给奶奶选了红色。还学了不算太难的花纹，两条围巾的花纹并不相同。起初两根织针跟她的手像是同性相斥的磁铁，怎么摆弄都不自在，时不时就会滑出指尖。用起来也像是有癫痫，手抖成了筛子。

苦练了两天她已经能顺利织起来了，之后除了写作业吃饭，她都在织。还把《武林外传》翻出来边织边看，这也算是她的消遣时间了。

越临近除夕，她反而越紧张。起初知道要一起吃饭过除夕时，她只顾得上兴奋，但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挺尴尬的事情。

如果爸爸妈妈借着这个机会说了之前隐瞒的事情，那到时候楼夕月会是什么反应？会觉得自己被隐瞒？会觉得失望？失望在她失踪在受苦的时候，爸爸妈妈又有了另一个女儿。

会讨厌她吗？她该怎么告诉楼夕月，自己从没想过要分走她本该拥有的爱和亲情，自己对她的关注关心也都是发自内心的。

她会听吗？听了会相信吗？

但她仍旧无比盼望着。她甚至愿意拿自己拥有的一切来换楼夕月的认可。

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爸妈选择继续隐瞒。那自己就要配合着演戏。想来也不会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总归不是一个人的。

写完今天的作业之后，全部9张数学卷子她就都写完了。还剩下英语和语文作业。语文作业说多也不多，但是她需要把附加题的必考课外阅读书目看了。《红楼梦》《三国演义》《呐喊》这些晏希的书房里都有。

现在想要进入晏希的书房不再是一件不被允许的事情，可她每次进去仍然既有恍如隔世之感又庆幸。小时候晏希也不喜欢自己，是不是代表着楼夕月也会逐渐接受自己？

但她还是给晏希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可以去你的书房里拿上次说的必读书目吗？

现在应该是美国的早晨八点。晏希回复地很快，是一条语音。

【可以。我书房里的东西你有需要的都可以用，电脑没有密码直接开就行。如果学累了，还可以看看电视玩玩游戏。】

楼疏影挑了个可爱的小表情回过去：谢谢！

晏希的书房其实就是全家人的书房，所以很大。书架上堆满了书，有些放不下的书就会被收到箱子里。

她扫了一圈没有在书架上看见她要找的，最终是在箱子里发现的，同样被放在这个箱子里的还有三本相册，上面标注了时期。分别是1971-1989；1990-1999；2000-2008。

而2000年那一本相册的封面是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背景是北京天坛前，看样子像是小学时期的晏希和楼夕月。

楼夕月穿着小纱裙和小黑皮鞋，像个小公主一样，笑容灿烂地牵着一旁表情冷酷的晏希，一只手比耶。晏希一手抓着毛绒玩具，一手牵着楼夕月。

原来小时候的妹妹那么活泼，快乐几乎要溢出屏幕。她抬手触摸相册封面，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她匆匆把书拿出来，箱子归回原位。站起身时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一阵振动。

她单手拿着书，解锁手机看是妈妈的信息：疏影，外婆在家里干活的时候摔了一跤。医生初步诊断可能有脑血栓风险，我们要回老家一趟，除夕就不一起吃饭了。妈妈给你在家里留了些钱，明天记得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