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将 第36章 过年

剩下的时间对我来说过得大差不差，没有特别好，但也没有特别坏。

一转眼的功夫，就临近年关了。

上一次的过年还是在滨下城，那也是我第一次过年。

相较于那一次过年，今年就显得简陋很多。

从环境到人到穿着打扮。

一入了冬，就迅速变冷，冬至前就下了场雪。

雪把我的屋顶压坏了，还没等雪化，就又下了场雪。

老吴连夜把我从房间里喊出来，四个大男人围着我的屋顶一通忙活，最后修好的屋顶丑得像得了冻疮，但却再没漏过风。

如今我们四个就围坐在我的屋子里——因为只有这里房顶修好了不漏风。

上一次的过年，周府聚齐了一大家子，有远道而来的本家，也有当地的亲朋，甚至连家生子的仆人也被当成了亲人。

周府从堂上到院子里都摆了桌子，人挤人人挨人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不说菜色如何，毕竟除夕夜的风也不小，菜早就凉的快要结冰了，什么味道早就尝不太出来了。

我所幸还是坐在堂上，更别提那些坐在院子里的仆人吃到的大概都已经是带着冰碴子的饭了菜。

当时我倒是好奇抓了个小姑娘问了，她却告诉我太紧张了没怎么敢动筷子。

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距离竟然可以那么远。

我在周府的那段时间，简直受到了不亚于周府小姐的待遇。

过年的新衣裳一件又一件，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要浪费裁缝上门为我量的尺寸。

过年时，我穿的是一件大红色里子、玫红色全套的襦裙，配上各色首饰，活像一只大鞭炮，就差头上插根捻儿就能点着了。

不过因为我在那段时间长高也变壮了，好多衣裳最后还是浪费了。

但看着之前那个被我逮着问话的小姑娘穿上之后开心地蹦蹦跳跳，我倒是觉得穿不上了也挺好的。

如今过年既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也没有新衣裳可穿。

老吴出钱，在外面酒楼置办了一桌子酒席，用食盒子拎了过来。

可在他看来却相当不满意：“这个炸的鱼都软塌了，不如店里的口感好了。还有这个蒸菜，也串味了，一股大蒜味，不过好像这样也还不错。这个鱼的汤都被冻住了，上锅再热一遍怕是就要碎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

我们四个不懂行的，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跟往常一样，只是因为是酒楼做的，味道确实跟营里的没法比，实在是好吃太多了。

除了老吴的指指点点，我们四个扒拉饭碗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一倍，甚至就快要遮住老吴的叹气声。

我们身上穿的也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因为过年，老冯给我带了件姑娘家的粗布衣裳，让我穿上高兴高兴。

我却没办法给他高兴高兴，因为我本来也就对衣裳首饰什么的不感兴趣。

但是我可是冷江，学着与人和谐相处好久小有成果的冷江，这种程度的反馈我还是做得出来的。

我努力想了一件开心的事，嘴角上扬，给了老冯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还是别笑了。”老冯看着我的笑容，一脸嫌弃地怼我。

“啊？”我换了个不太一样的笑容。

“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老冯已经不想看我了。

“什么？”

“说你丑死了。”

“哦。”

于是我们过了一个，在刚修好跟长了冻疮一样的屋檐下、穿着粗布衣裳、吃着只有老吴不满意的美食的简陋新年。

但我却极享受这种简陋，至少坐在一起的人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算计。

这个桌子上没有主仆宾主，也不分长幼，只有我们五个人——当然给老陈加了凳子，虽然他还是因为没有他的位置摆臭脸。

虽然这是吃饭前的事情了，我想起来还是会偷偷笑。

“为什么没有我的位置？”老陈一贯臭着脸，看我们忙活着布置桌子和饭菜。

“这不就有了嘛。”老冯搬了把椅子，放在桌子角的位置。

“这是桌角。”

“对！你真聪明，这都能看出来！”

“……”

“……”

“我不坐这个。”老陈依旧站着，噘着嘴朝着负责摆凳子的老冯发表意见。

“这个多舒服，还能靠着。我们四个都是凳子，没你这个舒服。”老冯不搭理他的要求，拍拍椅子面。

也不过就是个藤编的椅子，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弹性，是老冯最喜欢的那一张。

我倒是没想到，老冯竟然会舍得把他最宝贝的椅子拿来给老陈坐。

“跟你们不一样了。”老陈目标坚定，就是不换位置不会罢休。

“那没有凳子了不是。”老冯无奈地安慰他。

“不行，我就要坐凳子。”

“你怎么跟小孩一样？”老冯开始转移话题。

“你怎么不坐这里？”话题转移失败，被老陈转了回来。

“我不特别……你……你比较特别嘛。”很显然，老冯不擅长说谎，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谎，所以说谎的时候特别明显。

“我不管。”老陈才不搭理他为了不跟自己换位置撒的谎。

“可是你不坐这个就没位置了。”

“为什么没位置？”

“因为桌子是正方形，只有四条边。”我路过时，见这两人争执不下，插了句话进来。

老陈想了想，大概是觉得有道理，竟然就这么乖乖坐下了。

“喂，笑什么？该你出牌了。”老陈没好气地喊我。

此刻的老陈坐在一条边上，坐的是跟我们一样的凳子。

“你怎么叫谁都是喂喂喂的，能不能喊名字？”

为什么老陈能坐凳子上呢？因为老冯的臭手抽到了不上桌，只能坐在他舒服的椅子上看我们打牌了。

此时他的火气很大，脾气很冲，对着谁都有可能撒气。

“不能。”

“嘿，你这犟驴。”

“出牌。”老陈一弹我手里的牌，却差点被他弹撒一桌子。

“哦。”

“快点呗，我还没上过桌呢，看得我手都痒痒了。”老冯在一旁看着，馋的简直要流口水了。

“谁让你手气不好，每次都抽到不上桌呢。”

这就是公开挑衅了。

老吴大概就是故意的，冷嘲热讽起来。

“我怀疑你们作弊，故意让我抽不上桌的。”老冯头一次怀疑得这么合理。

很可惜，他怀疑错了。

“刚刚你自己做的签，也是抽到的不上桌，还能怪谁啊？”

老冯实在有点太烦人了，被老陈怼回去。

“江子别愣了，快打这个啊。”

很显然，老冯并不搭理老陈的那一茬，注意力开始放在我手里的牌上。

“不。”

“你听我的，打这个你就赢了。”

“不。”

其实并不是我一身反骨，故意要跟老冯对着干，只是我有我的考虑。

“你不赢这个赢哪个？听我的快点。”

老冯有些急切，差点就把手伸过来替我把牌抽出来打出去了。

“我不要赢。”

我把手里的牌收起来，没有给老冯碰触的机会。

“为什么？”

“我输了就能跟你猜拳，赢了的继续。”

“那正好。”

但老冯大意了。

他忘记了一件事，我自从学会猜拳就没输过。

今夜的风中又多了几声老冯哀怨的嚎叫。

转眼牌过三巡，我们也都打得累了。

我突然想起苏戥好像曾经跟我讲过她小时候的趣事，其中有一件就是除夕夜包饺子。

“你们包饺子吗？”

我挑了个大家都没说话的档口，自以为很适时地插入了一个巧妙的话题。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还是太突然了吗？

“你们会吗？”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

“不会。”

这次倒是四个男人异口同声了。

“我们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儿，只见过没包过啊。”老冯认真分析。

“我想试试。”

我是真的很想学，不过我确实找错了对象。

这次不是这些大叔不肯教，只是他们真的不会，怕是就算教我也一样是拿不出手的。

“我倒是会点，我教你们？”老杨冷不丁开口。

“行啊，我去厨房拿点面粉和菜。”

不一会儿，材料就齐全了。

糙汉干活也不追求什么精细，菜上没有泥沙就已经算好的了。

我们把桌子腾出来开始和面。

面多加水，水多加面。

好在我们赶在面用完之前揉成了个面团，

可惜，工期停滞，因为并没有人会擀饺子皮。

老杨会包是真的只有包饺子会。

我们索性用手把面团扯成扁扁圆圆的。

难怪饺子叫扁食，在今天的桌子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包的饺子各式各样，却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

只有老杨示范的第一个还是能站住的，后来他包的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饺子下锅才算真的完蛋，竟然全成了菜片汤。

我们干脆连汤一起盛出来分了。

一尝味道竟然刚刚好。

真不知道如果真的包成了饺子会不会把人咸死。

我们颤巍巍端着菜片汤，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了。

还没吃两口，子时的钟声敲响，皇宫内外传来喧天的鞭炮声，空中也炸开了几个颜色鲜亮的焰火。

不知道苏戥怎么样，有没有吃到她心心念念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