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懿,当真要如此?”周芷婉回头担忧地询问道。
“放心吧,阿姐,准没事的”她往胸脯上一拍,看起来极为自信。
这几日她一直派人跟踪那孙康之,这厮也真是胆大妄为。陪发妻回京,还带着那别宅妇,可这竟还不够!
前日她派出去的兰溪回报,那孙康之竟还出入潇湘楼,那是什么地方?没点身家都不敢看一眼的长安有名的销金窟!
他孙康之兜里估计早就没几个铜板子了,还不是挂着周家的名,既要周家人给他擦屁股还要处处为难周家人,软饭硬吃还真给他吃出自豪感了?
“呸!”周璟懿在心里先唾骂了一句。
出来了!
只见那孙康之摇摇晃晃着被人从潇湘楼扶了出来,“他怎么成那鬼样子了?”周璟懿低声道。
前两日来报的人跟她讲时,她还不怎么相信,毕竟这孙康之她也是见过的,虽说算不上皮相佳但也算周正。
可如今四年没见,哪里还见一丝文人的风骨!倒是满身肥肉、大腹便便,满脸的横肉,是光看脸便让人忍不住想反胃的程度。
“我跟你说啊,明天,明天,让玥枝来陪老子!老子有的是钱!”
“哈哈哈……”
也不知他丢不丢人,反正一旁隐匿着的周璟懿都替自家姐姐寒心,怎配得个如此烂人。
“姐姐,快看,好戏开始了!”
潇湘楼前,孙康之摇摇晃晃走了没几步,只见一妇人冲上来“啪”就是一巴掌!
周璟懿悻悻地转身转动眼珠:你给她教的?
婷儿亦是无辜地眨着双眼:不是奴婢啊!
主仆二人无声的对话,好了,是那妇人自己加的。
“好你个孙康之!敢背着老娘逛青楼?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那妇人说着便抬手拧起孙康之的耳朵,直拧得他惨叫连连。
“你这娘们是谁啊?知道老子是人吗?”
孙康之被打得太突然,加上饮酒过度,一时没看清是谁便骂骂咧咧了起来。
那妇人闻言更是火冒三丈,双手叉腰,对着他就是一记横踢“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我是芸娘!”
“芸娘……芸娘……芸!”
听到那妇人姓名,他才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你怎么来了?”孙康之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护着肚子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这着实吓到他了,那芸娘平日虽说脾气有些暴,他只当那是女人家的小性子罢了,只要多哄着多给些钱帛便无事。
可今日,这小蹄子竟敢打他!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因为动静太大,潇湘楼又多达官贵人与消遣散仙,门前大街店铺鳞次栉比更是多来往市民,一时便聚集了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叽里呱啦地议论着。
那芸娘虽为女子却是毫不怯场,“你说老娘怎么来了?好啊!合着你没钱还有正房夫人,骗了老娘还敢来青楼逍遥,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有正房夫人?”
别提周围人都骇然,连周芷婉听这话都听得越来越糊涂了。
璟懿来之前只告诉她芸娘便是她口中的那个别宅妇,可今日见其言行,并不像烟花女子更似不知孙家真况。
周璟懿看出她生疑,便道“姐姐莫忧,我们查了,那芸娘是孙康之那小人养的别宅妇不假,却也是一正经人家姑娘,只是为财罢了。”
“那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璟懿看了眼还在不断吵闹的二人,向周芷婉旁边挪了挪,“那孙康之两头骗,他赌你不敢同他撕破脸皮便让你知道他那丑事。可那芸娘本就是唯钱财至上不服世俗礼教的一女子,那二人相识于陇西一酒馆,芸娘只当他是无妻的江湖商人便盼着多谋些钱财,却不知他竟是如此小人,同时欺骗了你们两个人!”
“那芸娘可不是吃素的,早年在江湖镖局上干过”
周璟懿顺势向旁侧瞥了一眼,“你瞧,这不打得挺惨的吗?”
终于知晓事情经过的周芷婉看了眼跪地求饶的孙康之,问道“那你我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快到了”周璟懿才刚满十八岁,偏圆脸蛋还尚未褪尽稚气,可落在此刻的周芷婉眼中却多了些狡黠与狠厉之色。“待会儿,就看妹妹我的吧!”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不断增多,孙康之常居陇西,整个京城除了周家之人和与他同窗的几位学子外无人识得他。
他虽无耻,可男子那天然的好面子与羞耻心却迫使他向芸娘暂时“低头”,
“好了啊,好了啊,芸娘,有事我们回去再说,有事好商量嘛,何必动这么大的干戈呢”说着,便打算去揽芸娘的肩,却不想芸娘与周璟懿早已达成共识压根不理睬他。
他手还没伸出去,便被拉着直接一个过肩摔,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啪”直接重重摔在了地上,周围人一片“唏嘘”声,似乎都听到了尾椎骨断裂的声音。
“孙康之,老娘告诉你,骗了老娘就别想跑!”
“你还是商人!我呸,你个穷酸书生!读书读得真是亏先人了,拿正房夫人的嫁妆来消遣,也真是不害臊,老娘跟着你那些日子,现在想来真是晦气!”
此话一出,周围人更是哗然!
“还是读书人呐,就敢骗人家姑娘家家!”
“何止呢!还挪用妻子的嫁妆,真是有损我大昭男儿的脸面!”
“这种负心汉就应该拉出去和猪栓一起!”
“诶,吴家二郎,此话就不对了,怎么能羞辱猪呢?依我说啊,就该生阉了!”
说话的正是街里街坊都敬其几分的王家大娘,她十八岁丧夫,一生无子,愣是靠着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在长安给自己置办了一座大宅子。
她此言一出,周围人尽是附和与鼓掌声。
这些人的话语犹如利剑直直扎进孙康之心脏!
他一辈子最看中读书人的声誉,如今被人这般嘲讽,哪儿还有刚开始的克制,也顾不得自己如今的狼狈样,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当街大骂起来:
“看什么看啊!都给老子滚!”
“还有你,你个臭娘们!花了老子的钱,还敢毁了老子,待老子回去定要你好看!”
……
眼见芸娘那边眼的差不多了,周璟懿给婷儿和兰溪使颜色,该到他们上场了。
“璟懿,你去干嘛?”周芷婉见局势发展成如此这般,急得拉住她的衣袖。
周璟懿笑了笑,“姐姐,你且放心看戏。我们都是角,自是做戏要做全套。”她拍了拍周芷婉的手,示意无事。
“都起开都起开!”
拥挤的人群中,兰溪手持利剑却并未出鞘,高声呵斥着为周璟懿和婷儿开出了一条路。
婷儿在前装作凑热闹模样,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小姐!您快看!这不是您的堂姐夫吗?怎么在此?”她回头望着早已双眼泛红的周璟懿。
“这不是周家小姐吗?此人竟是周家小姐的堂姐夫,那莫不就是周县丞的女婿啊!”
人群众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嘴,又是一阵骚动。
“这小女子倒是有意思,变脸倒挺快!”
潇湘楼四楼左上房,一男子正坐着注视着底下这场闹剧,语气似开玩笑一般。
“公子,他们这次算是砸了潇湘楼的场子。”旁边侍卫道。
“不铮,戏好看就行,何须在乎其他。”
“是,公子!”
眼瞧着群众氛围被成功调动,周璟懿与芸娘相视一眼,而后便“扑通”一声似弱柳扶风般跪了下来。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不知这周家小姐又要作何?就连躺在地上骂完人挣扎的孙康之都看呆了,本就烦心,怎么连这小娘子也来给他添乱。
“姐夫,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之人!原先姐姐跟我诉苦之时,我还不信你竟是苛待发妻、枉顾誓言、朝三暮四的男人!”说着,她便作势啼哭了起来,引得周围人一阵好猜。
“苛待发妻?”
“枉顾誓言?”
人一多,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敢问上一句“周家小姐,此话怎讲啊?”若是往常,普通人定是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忍气吞声了,可这提问恰好就是周璟懿要的效果。
周璟懿侧身向人群集中处拜了一拜,而后满面泪痕道:“各位同胞,我知今日自家丑事冒犯了诸位。只是事关家姐性命,还望其中诸位为小女子作证呐!”
“我家姐姐嫁给他四年有余,姐夫曾许下终生与她一人相守的承诺,可转身又假装生意人诱骗良家妇女,伤我姐姐的心呐!”
她哭得肩膀颤抖,轻轻接过婷儿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眼角又道“我知为人正妻者当大度,堂姐亦是未曾因此事与姐夫闹过脾气,可谁曾想,谁曾想……”
没等话说完,她哭得更是厉害,边上王大娘早已忍无可忍,直接凑上前扶住她“好姑娘,慢慢说,别害怕,大伙的眼睛都亮着呢!是吧?”
“哎!哎!姑娘,你就慢慢说,大伙都看着呢,定不会饶了他的!”人群中附和声音不断增多。
周璟懿又拜了一拜,“谁曾想他不仅朝三暮四,还好赌,输光了家底,便盯上了我姐姐的嫁妆,家姐的嫁妆已赔的是七七八八。可他竟还苛待发妻,屡次殴打姐姐,致使我姐姐日渐消瘦,身带淤青,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啊!”
王大娘越听越气,看那孙康之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竟直接上前给了一巴掌!
“老婆子我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少见!自己没本事还欺负自家娘子,你好意思吗?”
“好!好!好!”底下人也不断应和着。
“诸位贵人,家姐欲与其和离。他却逼迫家姐上缴足厚多的钱帛才会写休书否则便不会放家姐一条生路!”
“若不是今日在此事情暴露,遇见了诸位明理的贵人,家姐的冤屈不知得到何时才能得伸呐!他既不愿和离,又曾殴打发妻,我周家欲让家姐与之义绝,还望诸位做个见证,助家姐闯出一条生路!”
说完,又是一拜!
“好孩子,快起来”王大娘示意婷儿和她一起把自家小姐扶起来,“大家今日可都是看着呢!日后若是上公堂,我们都是证人,大家说是不是啊?”
有了王大娘带头,人群多是应和之声,这戏算是唱得差不多了,目的都已达成。
唯有躺在一旁绝望的孙康之一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