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 第2章 长痛不如短痛

我目前就读的这个专业，其实并不是我的第一志愿。

当初得知录取结果后，难过之余，我上学校官网了解了转专业的条件——大一学年学业成绩排名专业前10的学生可以在大二上学期开学时申请转专业。

还是有点希望的。我决定要努力看看。

在和程芸熟悉之后，我毫无保留地向她倾诉了这个想法，得知她有所意动后，我鼓励道：“咱们现在这个专业有点难就业，要不......你和我一起转吧！”

她思考过后，说好。

我很开心，因为这样我们又能一起上下课了。

我其实并不是热爱学习的人，每天都是逼迫自己学一会，偶尔实在坚持不住，也有一整晚待在宿舍玩手机的情况出现。

我有点想放弃了，保持成绩真的好难，我们这专业有312个人......

终于还是捱到了大二上学期。

大一期末结束后，我们每个同学只能知道自己的绩点，并不知道排名。这还挺煎熬的。

这天早上没课，我和程芸一起出去吃饭，路上又提起了转专业的事。

我说：“哎，好想知道排名到底够不够资格啊。怎么还不公布，跟钝刀子割肉似的。”

她笑了笑：“应该快了，再等等。”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快。

中午我们回到宿舍，学委就在班群里转发了转专业的通知，并公布了成绩排在前10名的同学的名字，说这几位同学才有资格填转专业申请表。

有我。刚好卡线，专业第10名。

没有程芸。

我有点慌张，连忙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在这种时刻显得如此苍白。

她一眼也没有看我，默默上了床，拉上帘子，隔绝了我的视线。

我有点失落，又想着：让她静静吧。

申请一事非常麻烦，要填好多表、交好多材料，我便忙了起来。

*

下午起床开始，我发现，程芸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又回到了期末时不理我的状态。

原本路过我身边总是会故意摸我两下或是主动说几句话，现在则一个眼神也没给，一个字也没说。

区别在于，这一次，她仅仅不理我，和宿舍其他人依旧像往常那样有说有笑。

她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兴奋又激动，时而伴着笑声传来。

我的世界仿佛被割裂出来，独立于热闹之外的安静，这些欢声笑语都与我无关。

我又变成了那个孤独的小孩。

连着几天，她不再和我一起上课，有空闲时间都和王欣蕊待在一起。她们结伴同行，上课时也坐在一起。

程芸把以前给我的待遇，都给了她。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又一个晚上，俩人聊得热火朝天，好不开心。

可映在我眼里，却刺眼极了。

我好像被抛弃了。

很难过。

心有点痛。

她为什么突然生气？

为什么又对我冷暴力？

难道就因为成绩、资格问题？

可这是我的错吗？

这几天上课，每每看见她坐我前面的身影，我的心脏都会闷闷的，也没有心思上课，思绪糊成一团。

一节课下来，课没听进去多少，笔记也没写多少，状态和往常完全不同。

中午，我先拿外卖回了宿舍，径直去了阳台洗手，然后听到了钥匙开宿舍门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回来了。

我扭头循着阳台门的方向望去，看见了程芸。

她手上拿着纸巾，看样子似乎是准备上厕所。她看到我明显惊讶了一瞬，显然没料到我在这儿。

很快，她管理好表情。

几乎是立刻，她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说。

一套动作下来，不超过三秒。

我愣了一下，心上下一抽。

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我立刻就退了出去，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在门口能清楚地看见，厕所门是开着的，没人使用，不存在出去等待的说法。那只能是不想看见我了？

我抿着嘴，关上了水龙头。

这是她第三次冷暴力我。

毫无预兆，非常地莫名其妙。

遇到这种情况，说不气是假的。但在我心里，难过委屈还是大于生气。

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无论如何，这事该有个交代。

*

吃完饭后，我点开和程芸的聊天窗口，花了十几分钟编辑了一篇小作文，删删改改，总算是发出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写小作文，我在里面表达了她对我的重要性，我这几天的难受以及询问她不理我的原因。

然后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她的回复。

我看到她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她会立刻看到消息的吧，不可能看不见。

心如锣鼓，咚咚地快速跳动，一下又一下，仿佛砸在我的耳膜。

作为i人，编辑出这么长的一段文字已经耗尽我所有的勇气。

我摁灭了屏幕，不敢盯着它看。

我几乎听不见宿舍其他人的说话声。

但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声轻微的消息提醒声。

她回复我了。

我深呼吸了几次，还是点开了微信。

“萱萱，对不起，我不该不理你的。我也老喜欢你了，你是我的好朋友。”

“至于原因……我寻思着你转专业之后会换宿舍，到时我们就不能天天待在一起了，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先让自己适应一下没有你的生活。”

我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完，顿感无力，我该说什么呢？

那我呢？

你有想过我吗？

单方面突然地冷暴力，你是短痛了，很快就会忘记，会有新的要好的朋友代替我的位置。

你的生活也许不会和以前有太大差别。

那我呢？

你可以立刻毫不在意地疏远我，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这是否代表你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我这个朋友，所以，你轻易就能割舍。

这么简单的问题，明明有很多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偏偏选择单方面突然绝交这一种。

我真的有点气笑了，又有点想哭。

委屈的情绪一下涌上心头，我的眼中泛起了泪花，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短短两分钟，缕缕思绪飞过。我自嘲地笑了笑，发现自己还是非常舍不得这个极其同频的朋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程芸她……她一定是关心则乱，一时想岔了。我努力说服着自己。

我斟酌着慢慢敲着字。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即使我因为转专业换了宿舍，你想我，也可以微信和我聊天啊。我们甚至在一个学校，见面也很方便。更何况，这次竞争很大，我还不一定能转成功……”

“而且，难道你和你的发小会因为不在一个学校而绝交吗？你们不也是常常在微信聊天吗？而且，几年后我们都毕业了，宿舍里的大家都将各奔东西，按你这种说法，那你现在也不应该和她们在一起玩的。可是，你没有。那我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打转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

我忍着没发出声音，快速用手抹去。

她的回复很快发了过来。

“对不起，萱萱，你说得对。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一时脑抽了。我很抱歉，你能原谅我吗？我们可以还像以前那样吗？”

这几句话，我来回看了几遍，终究还是敲下了一个字。

“好。”

我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屏幕朝下扔在枕头旁边。

脸上半干不干的两条泪痕诉说着见证。

至此，我们算是和好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冷暴力了吧。已经说开了，她不会再那样对我的。我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

这事过后，我还是安慰了她。

“芸芸，就算没拿到资格也没关系的。还有一次机会——考研的时候可以跨考啊！况且，我也不一定能转成功呢。咱们一起努力！”

她点了点头，应道：“嗯！”

我们又聊起了到时考研要选择什么学校，聊了对未来的愿望。

她的表情，她说话的语气，她的一些熟悉的小动作，都让我感觉回到了以前。

我这才有了和好的实感，真正放下了那件事。

我看着她的眼睛，笑得真诚又灿烂，和以前一样。

我以为，我们真的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快快乐乐地玩耍，不再闹矛盾。

可是没多久却又发生了第四次冷暴力……

*

后来我应通知去面试。

非常遗憾，面试分不够高，综合成绩与被录取的最后一名同学只差了0.1分。

查到成绩的时候，我正和程芸在外面吃饭。

转专业的名额是限定的，只有15个，我一开始就知道。

可我偏偏排在第16名。

偏偏离第15名只差0.1分。

但凡、但凡是查几名，或者是差几分，我都不会这么伤心。

我控制不住哭了出来，我努力了一年，想了一年，为什么还是不行。

程芸一直在轻声安慰我，给我递了纸巾，“没关系的，考研还可以跨考呢。”

这是我上次对她说过的话。现在，她也将这句话还给了我。

而我，也一如当时为她给出的冷暴力理由而写的解释安抚，真的没能转专业成功。

原来人在难过的时候，其实是听不进去别人的安慰的。

失落不曾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毕竟谁都知道跨考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说不出话，只流着泪点头，缓了会儿后，脑海中甚至忍不住闪过了一个念头——

现在好了。

我转专业没成功。

我不会换宿舍，更能每天和你一起去上课。

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不会时间不同频，更没有空间上的距离问题。

你不会再和我闹矛盾了吧？

这样的结果……你开心吗？

我隔着盈满泪水的模糊双眼，看不清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