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传 第23章 被贬河西

面对魏王斥责，姜华欲辩解，被公子卬拦下。姜华不解公子卬举动，却听公子卬大声道：“魏王已饶你性命，还不奉命退下？”

见公子卬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姜华虽不解其意，但也知公子卬私下必有言语计较，于是领命，依旧恪守礼节，退出朝堂。

姜华回到魏乐宫，收拾行李，吩咐之后事宜。魏乐宫子弟虽与姜华相处不到一年，却都发自内心佩服这位来自洛邑的乐正，听闻姜华被贬至河西军中，他们发誓好好研习姜华编纂的乐经，并等候姜华回来。

领了魏王大令，姜华正要西行，见一马车横在路中间，坐在赶马位置上之人，正是公子卬。公子卬见状说道：“小先生如此便要去军营了？”

姜华道：“大王之名不可违也。公子是来送我的么？”

公子卬道：“非也，卬奉大王之名，与小先生同行河西。”

“同行河西？公子也要去河西军营？”姜华疑道，“可我听说公子做了丞相，兼领大将军，理当坐镇国都，整顿军务才是。”

“马陵大败，我身为副将，罪责难逃，因此被贬河西军中历练，算是戴罪立功。”公子卬道，“小先生随我上车，去校场领了军马，共同防御河西。”

姜华随公子卬上了马车，驶向军营。回想方才公子卬说的话，姜华不禁问道：“防御河西？难道河西会有战事？”

公子卬道：“据斥候密报，秦国有异动，看来马陵一战，影响深远，我大魏之势，已压不住周边各国。”

姜华道：“魏王难道不怕齐国乘胜追击？为何不用重兵把守东边？”

公子卬答道：“这是大将军遗策。”

提起庞涓，姜华百感交集，一代名将落得如此下场，不禁义愤填膺道：“庞将军如此下场，难道不会令魏国上下心寒么？”

公子卬长嘘一口气，答道：“这也是大将军遗策。”见姜华不解，公子卬继续说道，“庞将军让魏王昏庸、冲动示人，以迷惑天下。魏国元气大伤，然基础仍然，齐国虽胜，却不敢贸然进犯，就怕魏王以举国相抗，致两败俱伤。只要与齐国继续盟好，其余诸国断不敢有非分之想，唯有西边的秦国，变法之后，琢磨不定。因此魏王命你我去加固河西防守，看似贬斥，实则重用。”

姜华似明白庞涓遗策之意，只是叹了口气，道：“庞涓战死之时，已想到身后之事。只是如此一来，只怕魏国冷了天下士子的心，还有谁敢入仕魏国。”

“孰轻孰重，想必庞将军已思虑再三。”公子卬道，“若我所料不错，庞将军定认为能明白其中之道者，才是能够拯救魏国之大才。”

来到军营，公子卬执兵符，集合魏武卒，号令西行。虽经大败，魏卒军阵如往常般齐整，从这支数量不足两万的魏武卒身上依稀能看到当年魏国纵横天下之势。上次魏武卒在吴起率领下踏足河西，以五万人对秦军五十万，大胜而归。如今这支魏武卒再向河西驻扎，眼神中充满了迷茫，马陵之败的阴影已笼罩在大魏本该心智最坚强的士兵身上。

大军行至郊外，忽闻弦乐之声，正是大魏礼乐，公子卬掀起车帘，见是乐宫子弟，对马车内的姜华笑着说道：“魏乐宫的学生们也是有心了。”

姜华探出头，见魏乐宫子弟钟罄具备、琴笙和鸣，奏的是出征之声，既是为姜华送行，也是为出征的魏武卒送行。暮色自城墙漫卷而下，大梁城外武卒徐徐前进，戈矛斜指苍天，中军大纛猎猎作响。

忽闻三声沉钟，声波如涟漪层层荡开，将尽未尽之时，编罄之声脆如碎玉，应和着魏武卒踏步齐整。此时琴声陡然而起，似万马齐喑，与钟笙同振，被烈烈之风吹向远方

闻听礼乐的魏武卒眼神中的迷茫瞬间消散，军容更加整齐，旌旗招展，沙尘飞起，那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魏武卒似乎又回来了。

见如此情形姜华深感欣慰，看来这段时间在魏乐宫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姜华走下马车，来到乐宫子弟面前，深鞠一躬作别。乐宫弟子浅还礼，便继续演奏，为众人送行。姜华收拾心情，似无挂碍一般，回到马车之上，出发西行。

三晋大地，犬牙交错，此番西行，也会路过韩国势力范围。远处还能眺望到之前攻打过的城市。残阳如血，将城墙染作赭色，城头断旗在风中呜咽，半幅“韩”字残破如枯叶，城砖里似还能看到魏军留下的狼牙箭簇。即便如此，城墙之上的韩军兵甲在身，列阵齐整，盯着在远方行径的魏军，生怕他们调转方向再次进攻韩国。两**队保持着诡异的默契，士兵们看着对方眼中有火，但身躯的疲惫让他们不敢有其它任何动作。

军行数日，途径魏旧都安邑，公子卬感慨万分。大魏自安邑而兴，经文、武二侯扩张，成就霸业。上次还在安邑之时，魏国还是中原霸主，这次路过安邑，魏国国力已大减，此消彼长，天下形势陡变。然魏国庙堂人才济济，国力依旧雄厚，公子卬坚信魏国能在魏惠王励精图治下再度恢复霸业。

复行数日，至河西军营，旌旗猎猎，战马嘶鸣。河西军自辕门外执戈列阵，老将龙贾走出相迎。龙贾鬓须微霜，年岁已高，却有一双虎目，精光爆射，威势逼人，来到公子卬身前拱手道：“拜见丞相，请恕末将甲胄在身，无法行礼。”

公子卬道：“将军不必客气，此番大王有命，令我与将军共守河西，今后还需老将军多多指点。”

“丞相带兵多年，何必如此客套？”龙贾看到公子卬身后的姜华，一身文士打扮，背负焦尾琴，收起笑容问道，“这位莫非就是近来名满大梁的乐正姜先生？”

姜华上前施礼：“因马陵道失利，华被贬至军中效力，还望老将军多多担待。”

“好说，好说。”龙贾应道，接着便迎公子卬与姜华入军营。两万魏武卒依照事先部署，安营扎寨，整备军事。

公子卬、姜华进了龙贾营帐，龙贾忽然转身，脸色陡变，对姜华喝道：“听说大将军，是被你小子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