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传 第17章 鏖战新郑

面对姜华请求，魏王略加思索，以乐振心，前线已有公子卬，若齐国当真与韩国合兵一处，于魏军不利，振奋军心确有必要，于是也就放弃了自己想看《大武》的想法，说道：“乐正华所请合乎本王之心，准你所请！”魏王速令大夫拟旨交与姜华，接着又对一大夫说道，“公孙大夫！遣斥候百人前往东境，若发现齐国出兵，速速来报！”

姜华本就不想演绎《大武》供魏王取乐，此时接到命令，也就迅速退下，剩余乐工则继续在宴会上依礼奏乐。姜华回到乐宫，收拾细软出门，一道烟行至军营，依旨点齐随从，备好马匹，与自己共赴前线。

此去向南，路上难民零星散布，皆是边境韩国百姓北上魏国。姜华见此状，认为魏军尚有道，否则韩国百姓也不会离开母国了，看来庞涓治军较严，并无出现骚扰百姓之举。

只一日，便至前线，魏军连日攻城拔寨，进军神速，此时竟已达到韩国都城。魏武卒正在庞涓率领下猛攻新郑。魏之武卒本就天下闻名，姜华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然韩之劲卒亦是以强悍著称，又经申不害变法，练成新军十万，前些时日因未有阵战经验而丢了些关隘，如今收缩兵力，聚于新郑，反而激发了劲卒斗志，击退多次用云梯爬上城墙的魏武卒。双方鏖战数日，难分胜负，俱是损失惨重。城门之下堆尸如山、血流成河；城墙之上断肢遍布，血污肉泥，幸存的士兵残躯疲惫，血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城墙，仿佛时刻要与上来的敌人拼命。

自庞涓任魏国大将军以来，从未经历如此血战，也不今禁佩服韩国将士。然庞涓却底气十足，他令魏国工匠打造的巨型云梯明日便可达到前线，届时攻城如履平地，不怕韩国不降。公子申与公子卬是贵族出身，虽曾经历战场，但大多是在后方，常常又是魏国大胜，如今见到魏武卒与韩劲卒拼杀的如此残酷，心下骇然，久久无法平静。好在公子卬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在营帐外摆出焦尾琴，轻抚琴曲，如山林露水，汇聚成溪，抚慰魏武卒身心，只是公子卬仍在白天的震撼之中，无法专心抚琴，因此效果大打折扣。

此时姜华刚通过守卫进入营帐，听到公子卬所抚琴声，便知魏武卒身心俱损，便少了礼节，走到公子卬身边，并排盘腿而坐，亦将焦尾琴摆在双腿之上，跟随公子卬一起抚琴。公子卬见姜华到来，既惊也喜，见他在身边坐下，便知其意，也安下心来，专心抚琴。

公子卬在姜华配合下，渐入佳境，琴声由溪汇流成河，徐徐汹涌。水流弯入险滩，溶断泥沙，激撞湾壁，卷起千层浪，拍岸飘雪，继而奔流向前。大水忽遇高崖，成瀑倾斜而下，无数淤泥随之跳跃，冲刷两岸。

随着琴声中的大河之势渐平，魏武卒的伤势也如淤泥一般被冲刷干净，体内淤积也渐渐平复排出。沉醉在公子卬与姜华琴声中的将士们竟没发现自己身上一些伤势较轻的伤口已经愈合。

大将军庞涓也是首次见到如此神迹，暗暗佩服，心道：我以为这些礼乐不过是供王公贵族的娱乐仪器，没想到竟有如此功效。若这位姜公子能常驻军营，魏国将士的伤亡将大大减少，魏武卒之战力将横扫天下。

待公子卬与姜华收拾完毕，便上前施礼，道：“公子与姜先生如此技艺，实乃魏国之幸。”

公子卬道：“大将军谬赞了，若无姜公子相帮，此曲很难完成。”

姜华道：“魏国之幸在于大将军和各位将士，在下这等奇淫巧技，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庞涓不再多言，给姜华安排了住处，接着又去查看士兵伤势，见他们确实被治愈了许多，更安下心来。姜华并没有马上去住处安歇，而是随着庞涓进主帅营帐商议军事。

听闻惠施在朝堂之上提出齐国可能背弃盟约，围魏救韩。庞涓倒是成竹在胸，此次出征，魏国兵力已达当年攻赵时两倍。若齐军援韩，魏军可以逸待劳，分兵出击；若齐军攻魏，则河西魏军可快速回援抵挡，齐国短时间定然攻不下魏国，然魏国攻下新郑却在旦夕之间。

姜华仍有担忧，便问道：“若秦国与齐国相约共讨魏国，却该如何应对？”

庞涓面色稍显难堪，认为姜华一个军事外行，实在难以沟通，但毕竟又是魏王派遣之人，不好推塞，正欲开口移开话题，公子卬却大笑道：“小先生精于琴艺，对于兵事却是外行了。魏国谍报遍布天下，他国若有异动，立刻便知。他国动兵，亦需时日，即便如小先生所说，秦国与齐国共伐魏国，此处韩卒已疲，魏军亦可顺利退兵相援。更何况秦国深耕变法，短时间内不会东出，齐国虽有背盟的可能，但也损失了他在天下的信誉，又不一定能讨得好处，出兵概率极低。魏国大军可放心攻韩。”

姜华立时羞红了脸，向庞涓赔礼，接着便回营帐之中休息，心中却仍旧担忧。

夜半时分，忽有军鼓响起，杀声震天，原来是新郑守城韩军想趁夜偷袭。庞涓早已料到，设下埋伏，将来突袭的一千韩卒迅速绞杀，又穿上韩卒衣物，设计让后续韩卒以为偷袭成功，以此引敌入瓮，围而不攻。

“降！降！降！”魏军对偷袭者喊道，其声如雷，势如排山倒海，自天上直灌而下，压得韩卒喘不过气，直教他们气血翻涌，手足无措。

韩卒被魏军逼得步步退却，慌乱地缩成一圈，连阵型都忘了保持，脸上充满畏惧，为首之人大喊一声：“跟他们拼了！”这些韩卒的眼神由惊恐转为仇恨，颤巍巍地拿起武器，朝着数倍的敌人冲去。

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下，魏军以伤亡数十人的代价，将前来偷袭的两千韩卒全部绞杀，没有生还者。庞涓看在眼里，韩之劲卒，至死搏命，果然名不虚传，心中也暗暗为明日之后开启的攻城决战捏了一把汗。

庞涓心中敬佩韩卒英勇，但大战在即，也不能长他人志气，对军营众将士吩咐道：“韩卒不畏生死，英勇无比，理当厚葬。不过如此英勇的韩卒也不是我大魏铁军的对手，明日攻城，大魏必胜！”

“大魏必胜——！”军营众将士今日已被疲劳的攻城战拖垮，而这次防备韩军偷袭的全面成功，瞬间让他们恢复往日士气，也让他们更加信任神机妙算的大将军庞涓，因此也对明日的决战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