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可不管父母的“胡言乱语”,只是跑出门去,径直向乐宫奔去。
或许是初次离家,虽只数月,但姜华却似离开数年一般,对乐宫师生极为思念。姜华一路跑到乐宫面前,却突然停下,想看看乐宫是否有变化。左望右瞧,屋舍俨然,壁垣依旧,连常来的鸟雀仍在旧处搭窝,虫鸣声声如故。姜华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不过离开数月,乐宫能有什么改变。
姜华走进大门,看守老叟见是姜华归来,忙起身相迎,喜道:“阿华回来啦!听靳老师说你在魏国当了大官,各位老师的眼光果然准!”
“陈老您过誉了,现在该是乐宫的早课时间,我能进去看看么?不过怕打扰各位老师。”
陈老道:“阿华你说的是哪里话,各位老师看到你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哩。不过你为啥突然回来了?”
姜华道:“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洛邑这么久,并不习惯,想念阿爹与阿妈,就回来了。再说,我一个人在魏国入仕,很是孤独,想请有意向的老师与同学们与我同去魏国。”
陈老道:“好孩子,当官了也没有忘了大家,赶紧进去吧,让大家欢喜一下。”
姜华缓缓走进乐宫,渐渐听到乐宫里各种旋律婉转而来,便静静守在大堂一侧。乐宫弟子正在演绎《商颂·玄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此曲歌颂的是商人认为的祖先玄鸟以及他们曾经的伟大君主武丁。武丁与其妻妇好内修德政,外诛白夷,开创一代盛世,为后人膜拜。
在场学生多为周室王孙、亲戚,靳容告诫他们武丁虽是前代君主,其文治武功值得当今天子、周室王孙、各国诸侯作榜样。同时也勉励学生们,如今虽说周室衰微,仍可纵横捭阖,如同当初文王一般,利用诸侯争雄之心,借势而起,重掌天下。说至妙处,众人忽见姜华正在门口,争相迎接,围着姜华谈论纷纷,靳容站在一侧,倍感欣慰。
“听说阿华在魏国当大官了?”
“怎么样?大梁与洛邑比,有没有更繁华?”
“可别瞎说,大梁怎么能与洛邑相比,洛邑可是天下之中。”
“阿华怎么突然回来了?”
“……”
姜华此时答了句:“我此次回来,是想请大家与我一同出仕,振兴礼乐。”众人的议论好不容易停下,此时听姜华如是说,续上了刚才欢呼讨论。
“阿华果然没忘了同窗之谊……”
“老师刚说希望我们肩负起振兴周室重任,阿华就要带我们出仕,看来这是天意呀……”
姜华渐渐拨开众人簇拥,走到靳容身前,说道:“学生想请诸位诸位师兄弟出仕,此时还需与老师详商。”
靳容示意今日讲课结束,并让姜华跟随自己来到琴房。靳容让姜华在一张摆了五弦琴的桌案前坐下,自己也在正位坐了下来。
靳容对姜华说道:“华,请抚一曲《大明》。”
姜华不知老师何意,但也听从吩咐。
只一起手,靳容便让姜华停下,又道:“气定神闲。看来并没有被繁华掩盖本心,为师放心了。”
原来老师是想考验自己是否被高官厚禄迷了心智,还好自己一心专注礼乐,无暇其它。姜华趁势问道:“我想请各位同窗与我一起去魏国出仕,老师以为如何?”
靳容并没有回答姜华,而是说道:“你在齐国那一曲《文王》,做的很好,大长周室的威风。天子听说之后,说要嘉奖于你。乐宫子弟都以你为荣,此时你提出让大家随你出仕,必然应允,不过……”靳容顿了顿,说道:“魏国要打仗了。”
姜华疑道:“打仗?魏国刚与赵、齐结盟,何来战事?”姜华不知道老师靳容是何处来的消息,若魏国真要征战,那么此时让乐宫学生去大梁,的确不是好时候。
靳容叹道:“正是因为魏国与赵、齐结盟,才证明魏国会立刻发动战争。”
姜华又问道:“若魏国要战,会讨伐哪国?秦国?我来时听说魏王派遣老将龙贾前往河西,难道想要趁秦国变法未稳,一举攻入栎阳?”
“若魏国真要征伐秦国,那么被调去河西的将军就不会是龙贾,而应该是庞涓。”靳容摇摇头,接着说道,“龙贾驻守河西,为的只是提防秦军偷袭;赵国衰弱数年,即便魏、赵不结盟,赵国也无力攻魏;强齐在东,魏国主动结盟,为的就是稳住后方。因此魏国必有南向动兵之意。”
姜华道:“老师分析的有理,若魏国真出兵,会攻哪一国呢?”
靳容道:“为师并非兵家,捉摸不透。魏与楚有旧怨,而韩国与秦国一样,皆是变法初成,因此都有可能。无论如何,此时让大家与你同去魏国,并不是好时机。”
姜华道:“学生明白。不过既然老师已猜出魏国动向,学生就应当速回魏国。”
靳容问道:“你如今身为魏国乐正,魏国要攻伐他国,你当如何处置?”
姜华立刻答道:“守土保民,华自当奋勇争先;无端攻伐,华不会助纣为虐。”
靳容道:“你心中既有如此答案,此去必惹是非,为何还要回到魏国庙堂?”
姜华道:“学生既已出仕魏国,国有大事,当回;一者报公子卬知遇之情,二者谢魏王重用之恩。若魏王逼学生出征礼仪侵略将士,愿受刑罚,成全心中答案。”
靳容兴奋地站起,道:“为师果然没看错你,然此去凶险,你且带上此物,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
姜华接过一看,乃是一副珍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