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天的时间里,她都没有听进去一个知识。
裴林之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她带牛奶也要宋连琴带?
陆知鱼想不明白,无论怎么找理由都无法合理解释要两个人给他带牛奶。
思绪乱成一团麻,以至于下课铃响后忘记要等人的事情。
等回到家,纸杯传来裴林之疑惑的询问,陆知鱼才回过神,问他一天要喝两盒牛奶吗?
“不是啊。”裴林之挠头,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拜托人帮忙带牛奶的事。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前天和宋连琴约好今天带牛奶的事了,她家旁边是奶站,鲜牛奶。”
所以我的牛奶就不是新鲜的吗?
陆知鱼咬咬牙,到底没问出口,板直声音嗯了声,表示自己还在。
“那你明天给我带吧?行不行?”
那边裴林之点开别人发的语音条,一条条听起来,还不忘抽空敷衍她一下。
陆知鱼心中憋的气一下子炸了。
“你把我当佣人啊?”生平第一次回怼他人。
没有意料之中的爽感,反而是更压抑的情绪都在胸口,嗓子眼里异物感逐渐明显,陆知鱼喝水缓了口气,为下一次爆发养精蓄锐。
传声筒内的语音声消失,转而来的是裴林之一头雾水的反驳:
“你有病啊陆知鱼,好端端发什么神经,不就是一盒牛奶至于吗?”
“嗯。”陆知鱼紧紧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她涩然一笑,语气生冷:“至于,非常至于。”
下意识纸杯落地,遵循地吸引力法则卡在洞里。
不用传声筒也能听见楼下一句怒吼:“神经病吧?”
没了学习心情,陆知鱼打开聊天软件给半个月没说过话的陶瓷发去消息。
lzy:我和你说,我遇到了一件大无语事件!
那边秒回:我也是,我今天和初中喜欢的男生见面了,总感觉他长岔劈了。
lzy:裴林之今天让我给他带牛奶,但是接了宋连琴的。
陶瓷:我们一起去吃饭,聊到咱们初中毕业典礼,没想到他竟然看到我了,我们是双向暗恋!
lzy: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陶瓷:然后他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我以为是什么玫瑰或者百合,没想到是白色菊花,我严重怀疑他脑子有泡。
lzy: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陶瓷:我和他说了菊花的含义,他这才知道搞了个大乌龙,又去给我买了一束。
陶瓷:什么话?
陶瓷:哦,看到了。
lzy:什么想法,我该不该生气啊?
陶瓷:我哪知道。
陶瓷:后来我们一起去吃饭,还玩了跳舞机,他超会玩的,我们虽然没亲但是也有了一点点肢体接触,我朋友和我说必须吊着他,这样才会珍惜我。
陶瓷:我朋友还说改明儿让我们去酒吧,假装喝醉抱他。
陆知鱼看着接二连三分享的恋爱趣事,胸口隐隐作痛,眼泪也不争气留下来。
书上不是说朋友是排忧解难的么,为什么陶瓷说不知道。
发表一下看法也可以啊?
lzy:我前两天在理科大榜看见他了,准北京211大学,你也好好学习争取和他去一个城市。
陶瓷:我觉得学习好难啊,你有什么方法吗?
陆知鱼把自己知道的技巧分享过去,那边隔了会儿才回:
好复杂,不想学,漂亮就可以了。
陶瓷:书呆子是不会有爱情的。
心更痛了,脑子里像装了个气球,撑得发胀,陆知鱼扔下手机翻出单词书开始背单词。
至少书不会既要又要。
牛奶看似甜腻柔软,实则斩断了陆知鱼三段关系。
和裴林之,和陶瓷,和宋连琴。
上学时总有些人怕落单,认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上体育课丢人,陆知鱼却不那么想,甚至享受孤独。
减少与她们的往来后,陆知鱼又回到高三前原有的平静生活里,每天一人上下学,一人坐在座位上补觉做题,一人在体育课上放风。
东北冬天的体育课乐趣多多,可以去溜冰场滑冰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也可以去室内体育馆看男生打篮球。
陆知鱼哪也不想去,一个人倚在体育馆门外的墙壁吹冷风。
宋连琴和路语知破天荒没有待在体育馆玩手机,而是选择在外面和好朋友一起打雪仗。
上午刚下的雪,还没来得及清扫。
少男少女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陆知鱼闻声望去过,只一眼便移开。
她拿出兜里的棒棒糖塞进嘴里,甜腻在口中化开,比冰凉的白雪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操场上不止她们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文科班几个男生聚在一起踢足球。
没有技术还要硬凹,一个飞踢直冲陆知鱼手腕,当场骨头嘎嘣一响。
痛意瞬间席卷全身,罪魁祸首把球抱回去,临走前见她一脸痛苦好心问了句没事吧?
陆知鱼蹲在地上捂住手腕,摇了摇头。
该庆幸伤的不是右手,不然明天的月考就考不上了。
小心转了转,还能动也不疼,想来没有伤到骨头,那声响也只是缺钙。
表面很快泛起红肿,陆知鱼把手揣进兜里,继续吹风等下课铃响。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刚回到班级,班主任包月急急忙忙进来让大家收拾东西。
“天气预报说今晚至明天有特大暴风雪,教育局考虑到学生安全,月假提前,月考在返校后进行。”
有人欢呼有人唉声叹气,宋连琴和路语知商量回家联机打游戏,陆知鱼在一旁收拾自己的书包。
可能怕学生放假荒废学业,各科老师留的作业是平时的一倍,陆知鱼把几乎摞成山的卷子塞进书包里,准备背书包时左手腕一酸。
还是抱着回去吧。
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飘起鹅毛大雪,漫天飞絮北风肆虐。
陆知鱼抱着书包站在楼道口,等大部队离开后才慢慢下楼。
书包有些沉,压的没受伤的手腕都开始酸,用膝盖往上推了下,一步一个脚印往下走。
地上的雪被人们踩来踩去软化,陆知鱼小心跟随前人的脚步,然后一个东北人自带防摔技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外走。
裴林之从学校对面的药店出来,正好与她对上眼,二人像触电般把脸各自专向另一边。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在背后响起,没一会儿身旁就多了个身影。
“给我。”裴林之去拽她的书包带。
陆知鱼往回拽,语气别扭:“不要。”
她才不要被可怜。
无奈力气悬殊,自己的书包很快落入他手。
陆知鱼暗自叹气,掩盖住微微感动的神色,走在他旁边。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雪与雪互相碰撞的咯吱声。
直到陆知鱼家门口,裴林之把书包重新塞回她的怀里,转身下楼。
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
陆知鱼心里吐槽裴林之该死的英雄主义,又为自己没骨气恼怒。
打开家门,和妈妈说明自己手腕受伤的原因,妈妈心疼地揉了揉让陆父吃完饭去买红花油。
陆知鱼先回房间放书包,地板和书包发出玻璃碰撞声,狐疑拉开拉链,带着药袋的红花油赫然板正站立在书包底部。
那一刻,陆知鱼心中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幽潭又一次翻出水花。
一墙之隔的楼下,裴林之坐在书桌前无聊转笔,手边的手机亮了下屏幕,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的名字。
lzy:谢谢,我把钱转你吧。
水笔清脆落在桌面,发出不满声响,裴林之在虚拟键盘点了有点,删删又减减,像挤牙膏一样半天憋不出一句。
plz:不用。
lzy:用,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啧。”他叹气,对陆知鱼的难搞又刷新认知,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吗?
他在求和好!
说来很奇怪,裴林之一向对女生细腻矫情的心思没兴趣,甚至隐隐反感。
在陆知鱼莫名其妙发脾气时,他觉得整个世界烦到爆,一点儿芝麻大的小事竟也值得生气。
他不要,她自己不会喝吗?
或者,不会在宋连琴递过牛奶时把自己的也亮出来让他二选一吗?
难为别人那么简单的事情,偏偏要内耗。
问也不说就憋在心里,便秘也没她的嘴硬。
当时他心里烦的要死,感觉自己心中自由天地被焊上名为陆知鱼的牢笼,走到哪里都是她委屈的眼神和语气。
裴林之可以承认在群英洞时动了心,万花丛中过的蝴蝶从此只采一种蜜。可不代表他仅凭那一瞬间的感觉要对陆知鱼做出多么偏爱的举动。
人一辈子会动很多次心,蝴蝶是自由的可以在每一朵花蕊上停留。
可偏偏,体育课看到她把红肿的手腕面无表情塞进兜里时心里泛痛。
陆知鱼说不要可怜。
他想说不是可怜,
是心疼。
意识到这一点,裴林之暗骂自己无可救药,又最先跑出学校买了红花油,等她经过时抢过书包悄悄塞进去。
想他一只自由的花蝴蝶,竟然栽在了一朵名不见经传的雏菊花上。
想到这儿,裴林之手指快速点动,一口气发出去一个长条绿框,反扣手机提笔写字。
只是没过半分钟,悄悄抬起一角看看有没有消息。
漆黑的房间里,一大片白色消息框照亮陆知鱼惊愕的表情,双眼瞪大嘴唇微张,似是不可置信。
那是裴林之发来的消息,足足有一个屏幕那么大,从开头到结尾都在说明一件事——
他错了。
可不可以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