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内是声控灯,二人久久没有声音后自动熄灭。
黑暗里,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声音嗯了句。
“病早好了,今天只是去复查。”
摩挲着手心里微微战栗的手,裴林之轻声安慰,被黑夜吞噬的双眸划过一丝感伤,牵着她继续往上走。
“可是……”陆知鱼把他拉回来,还是不太相信:“秦愿说你是去看病的。”
她的声音不大,小心翼翼又带着轻颤尾音,消弭在黑暗里,配上刻意放低的嗓音有种软糯意味。
陆知鱼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于娇俏,清了清嗓试图缓解尴尬。
声控灯依旧没有亮起。
她忍不住吐槽比宿舍的灯还难用。
漆黑一片的视线内,听觉发挥极大作用,陆知鱼感觉到有衣服摩擦声,下一秒被抵在墙上。
“为什么那么关心我?”裴林之附在她的耳侧喘着粗气,很明显又不乐意了。
陆知鱼想偏头和他说,哪曾想嘴唇擦过一丝柔软后顿住,没再敢乱动。
她咽了咽口水,任由柑橘味侵入大脑消灭理智:“我们是朋友。”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裴林之冷哼,压着声反复咀嚼这两个好笑的字。
“朋友?”
“你和陶瓷和好了?和林琳和好了?一绝交就奔着一辈子去,算哪门子的朋友。”
嘲讽意味明显,**裸揭穿陆知鱼的伪装。
“再给你一次机会。”黑暗中裴林之精准找到她的唇,指腹放在其上狠狠按压。
意思很明显:你好好说,说我爱听的。
“我……”下唇被按住合上不得,陆知鱼咬着舌尖一闭眼回答自己心善。
“我多管闲事行了吧!”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开关咔哒声,失去尊严许久的声控灯重新亮起,同时照亮二人布满水光的双眼。
按在墙上的手攥了攥拳头,裴林之低头藏住眼里愠怒,咬着牙不停地说好极了。
“已经是第三次了陆知鱼。”他神色紧绷,胸膛不停起伏表示此怒气不小,“事不过三是你说的。”
西尔市一次,建设镇一次,加上这一次。
说罢,松开一直牵住她的手,大步往上走。
声控灯一层层渐渐亮起,而随之湮灭的是男人的心。
站在原地的陆知鱼去看身侧的灯开关,急促地打了几个抽泣,忙不迭追上去。
最后来到一间休息室。
单人间,很小,胜在整洁。
“我师兄的休息室,今晚住在这里,明一早再回学校。”
又介绍了厕所饮水机所在的位置,裴林之扔下充电线关门离去。
关门带动墙体震动,陆知鱼孤零零坐在单人床上盯着地面反射的灯光,任由眼前变花。
没一会儿,也就五分钟的样子,门打开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红花油。
陆知鱼刚刚压下去的眼泪再次上涌。
吸了吸鼻子,她把头埋在外套里闷闷说了句谢谢。
对方没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起了书。
反正都已经见过对方最糟糕的样子了,陆知鱼脱下鞋袜,打开红花油盖子给自己涂抹。
陆知鱼觉得自己真矫情,对方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乐意到底在高贵什么?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算不得大美女倒也看得过去,不是千万富豪却有个小几百万,等研究生毕业考上编制被人看不起的农村户口也能就此脱离,完完全全变成了城里人,和裴林之不差什么。
到底是哪里不行啊?
心里装着事不自觉想出神,根本忘记了它的正确使用方法,把脚腕当成起雾气的玻璃在上面乱滑。
心思不在书上的男人见到这一幕,本消散的气再一次回来。
恍恍惚惚间手中红花油被拿走,脚腕传来轻轻的揉捏力道。
凝神后发现裴林之蹲在地上,自己的脚搭在他的腿上。
下意识想收回,被他眼疾手快按住。
“有那磨洋工的功夫,还不如拿来多管一会儿闲事。”
**裸的嘲弄进入耳朵,陆知鱼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反驳,活像个出气筒。
抹好红花油,裴林之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一根根骨节分明,宛如古希腊最优美的艺术品。
以前陆知鱼就觉得他的手漂亮,现下有沾了些东西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陆知鱼蓦地瞪大眼,尴尬让她无地自容不自觉抓上裴林之的手。
擦拭液体的手指一僵,裴林之懒懒掀起眼皮,淡然睨她一眼后使力抽出。
手心倏地空了下,连带着心跟着停了半拍。
“不好意思。”陆知鱼狼狈缩回手躺上床,把外套披在身上后闭眼。
虽然她没有洁癖,却也不想盖别人盖过的被子。
轻飘飘的嗤笑传进耳朵,把衣服往上挪了挪,又一次闭紧双眼。
屋内安静,昨夜失眠后又早起赶路,图书馆埋头苦学后又翻墙痛哭,一粘到床,睡意席卷而来。
虽然很不舒服,至少能睡个好觉了。
恍惚间察觉开关声响,黑暗扑面而来把她推向更深的梦境。
那算不得一个好梦,陆知鱼梦见自己是一只下水道老鼠,顺着排水管爬到外面看见路边人家桌上一碗热腾腾的粥。
它吱吱爬上桌被男主人赶走,嘴里骂着脏东西你不配出现在豪华的别墅里。
就在这时女主人不小心打翻了那碗粥,白色大米黏稠粘在地板上,失去了原有光泽。
“算了,给它吃吧反正也不能要了。”女主人揽过男主人的手吩咐厨师做一些西餐。
老鼠爬过去,用鼻子嗅着香气,刚下下口突然怔住:
粥不是自愿让她吃的。
它抬头看头顶巨大的水晶灯,照在它灰白没有光泽的毛发上,往后退了几步。
保姆得到命令来清扫,见到跑走的老鼠叹息摇头:“真可惜,送上门的食物都不要。”
小老鼠回到排水管,想从里面钻回自己的家,靠老天赏脸冲下来能吃的东西。
突然一道沉稳脚步出现在附近,小老鼠胆子小躲到了旁边垃圾桶后。
是刚才的保姆,她把装有剩粥的垃圾袋扔进桶里,转身离去。
粥的香气又开始诱惑它!小老鼠想自己就看一看就闻一闻,它爬上垃圾桶翻开了装有粥的袋子,虽然在满是腥臭的环境,粥也保持着干净浓香。
小老鼠盯着粥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对方在说: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鼓起勇气,它迈着沉重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在最后触碰到的时刻粥突然开口:“我不要你!”
睡梦中的陆知鱼流着眼泪,拼命向粥走去说它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然后——她滚落下床。
所幸床边没有杂物,只是冷不丁从高处摔下把好不容易沉下去的情绪再次提上来。
房内安静,裴林之应该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的灯,房内漆黑一片,连月亮都没出现。
冰凉的地板上,陆知鱼双手抱膝任由摔疼的膝盖散发丝丝麻麻的刺痛。
“都欺负我。”饶是陆知鱼心胸再宽广,遇到一连串的倒霉事件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再者,她只是装的不在意。
“司机绕道欺负我,林琳秦愿无时无刻不嘲讽我,支教学生欺负我,该死的裴林之也欺负我!”
夜半三更,没有人会在意她这小猫音量。
“不对不对。”陆知鱼拍了拍嘴,意识到自己过激,慌忙改口:“不是该死是坏蛋混蛋王八蛋的裴林之!”
停顿几秒觉得不恰当:“那是讨厌的裴林之?”
还自问自答上。
“不行,他也不是很讨厌。”下一秒推翻自己结论。
揉了揉发酸的膝盖,陆知鱼下定决心:“是像粥一样香喷喷的裴林之。”
“老鼠喜欢的是生大米,不是裴林之那种煮熟不干脆的大米!”
参照刚才的梦境,陆知鱼很快安慰好自己,虽然转而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不过刚刚一顿自言自语堵在胸口的烦闷舒畅不少。
“切。”在她准备起身回床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很轻的嘲讽。
下一瞬,灯打开,视线由暗变清晰。
裴林之坐在门前的椅子上,身上搭着一件短小的羊毛外套,微微眯起的眼和凌乱的头发足以证明刚刚在睡觉。
“我怎么不知道香喷喷也是骂人的话了?”
他没动,微微挑眉送去挑衅目光。
自己的一番“闲言碎语”被正主听去,陆知鱼有着和常人一样被“抓包”后的尴尬,扶着床沿站起来缩回上面。
“你没走啊?”她开始给自己找话题。
对方没好气回答,“我比某人有良心。”
知道他说的是酒店那晚,陆知鱼咬咬唇不再言语。
四下寂静,只有节能灯嗡嗡运行的声音。
“裴林之。”陆知鱼喊了他一句。
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裴林之。”第二次。
依旧无人回应。
心中燃起挫败,陆知鱼抿抿唇,喊出第三遍,这一次细若蚊蝇,没有一点底气:
“裴林之……”
话掉在了地上,被灰尘携卷与空气融为一体,在她周围不断嘲笑。
其实依旧没什么事情,陆知鱼单纯想喊一喊他。
只不过这次……不再有回应。
轻轻叹口气,她蜷缩躺下,是极度不安的姿势。
没在意,用毛毯蒙上脑袋后紧紧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空气稀薄。
憋死她吧,反正无人在意。
就在陆知鱼试图研究人不呼吸如何活时,毯子被掀开,一大片冷凉气吸入鼻中。
“据我所知,老鼠也得呼吸。”
裴林之站在床前,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倒三角身材,太平洋般的宽肩遮住一大半灯光,面色严肃地看着她。
熬夜果然会加速心脏衰竭,她现在的心脏得开了十倍速吧。
陆知鱼慌忙移开眼,条件反射往被子里钻这才反应过来身上这件早已经不是自己的衣服了?
她坐起来四处张望,在椅子上瞥见了衣服,回忆一下刚刚裴林之好像盖的就是这件。
“我要我的衣服。”陆知鱼抓起毛毯要还给他,言之凿凿地说不可以随便盖别人的被子。
“虽然不知道你师兄有没有女朋友,但不论怎样我们两个是陌生人随便盖这种贴身之物……”
“那是我的。”裴林之打断她的喋喋不休,看见她明显减小的气势莫名刺了他的眼,伸出手把毯子蒙回她的头。
他刚考入农科院没多久,还没有分配宿舍,平日自己带个毯子趴在实验室休息。
刚刚被陆知鱼的嘴硬气的脑子疼,忘记了它的存在,冷静下来后才想起来给她披上。
本以为能过个安静夜晚,谁料小祖宗开始边哭边说梦话,最后直接翻下床。
面上不显山不漏水的,私下里阴暗记仇小心眼,要不是今天亲耳听见,他还真以为陆知鱼是个不染尘世的隐者了。
坐回椅子上,他盖起带有少女独特气味的外套,见陆知鱼泰然自若把自己裹紧毯子里,觉得有些好笑。
“我师兄的不要,我的就要?”
陆知鱼听出他话里的玩味,却不想再装什么矜持和退缩,嗅着毯子上未散尽的柑橘香嗯了声。
“只要你的。”
少女甜甜的声音刺入心脏,裴林之被气笑,狠狠碾了碾后槽牙。
真行,他的什么都要,就是不要他这个人。
【碎碎念】
碎碎念什么好呢?比如我下一本存稿的文遇到了瓶颈?感觉题材太冷,也没有写好的能力,但我又不太想写另一个京圈的脑洞,毕竟这个纲都做好了,唉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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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we belong together 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