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黑室内,慕承霖靠在角落,头发散落到了地上,整个人身形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手臂被人折断,似乎流了很多血,但是他已经没了知觉,感觉不到血液流淌。
有人伸出手拽着他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来,纤细脆弱地脖子被人握住。
即便周围昏暗不已,慕承霖也能感受到秦羽柳脸上的令人心惊的冷意。
这一切都是秦羽柳将他做过的一切还回来的。
有下人开门走了进来,对秦羽柳弯下腰说了什么,但是慕承霖因为疼痛已经出现耳鸣,听得并不真切。
只是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照在秦羽柳的侧脸上,慕承霖看见了他的眼下凌乱的疤痕。但即便这样,也不影响他俊美无俦。外人见了秦羽柳,也只会为那双深邃的眼神吸引。
接着他好像听见秦羽柳缓缓开口。
别人或许不知道,秦羽柳并不是外面看起来的那样风光霁月的谦谦公子。
他喜欢睚眦必报,别人欠他的,他会千百倍的讨回来。
“不用你们动手,我会亲手把他的眼睛的剜下来。”
——
慕承霖闭了闭眼,握紧了手上的平安扣,脑海中闪过他在这个世界最终的下场。
或许他应该就此离开,远走高飞,就可以避免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但是秦羽柳受伤严重,此刻还在家中等自己回去。
慕承霖良心不安,没有办法放下他不管。
找到当铺,慕承霖已经是这里的熟客了,伙计习以为常地接过东西,即便知道这是上好的羊脂玉,造价不菲,也只愿意给下几两银子。
慕承霖扒在柜台,希望能抬高一些价格。
伙计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就值这些,爱当不当。”
没有办法,慕承霖只能接受。
回到家后,看见秦羽柳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慕承霖找来了一床薄毯,想要给他披上。
却没想到秦羽柳这样警醒,仅仅是靠近了一些,就醒了过来。
秦羽柳冷冷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有放下警惕,但是还是松开了手。
慕承霖捡起地上的毯子,见他已经醒了,便试探的问道:“先吃点东西吧,药已经熬上了。”
可以说家里值钱的几乎都被变卖了,就连碗筷都破破烂烂的,他勉强才找到一个完好的。
秦羽柳没有说什么,直接伸手端过碗喝了下去。
然后慕承霖从怀中掏出当了那块平安扣剩下来的钱,将用出去的钱细细地交代给他,“我找大夫开了药,又买了一些粮食,剩下的就都在这儿了。”
说完将钱袋子递到了秦羽柳的手边。
秦羽柳又闭上了眼睛,懒懒地嗯了一句,表示他知道了。但也没有管那些钱,直到慕承霖傍晚进来时,还是堆在那儿,没有动过。
秦羽柳晚上喝完药就睡下了,这间房子是他们刚到这个小镇的时候买下来的,有两件卧房,但是位置偏远,又因为长久失修,价格不算高。
白日里间秦羽柳血流了一地,后来喝了药还是面色苍白,慕承霖有些担心,半夜里也放不下心,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下了床过来看看。
秦羽柳跌马后本来身体就虚弱,身子还没有养好,就被他带了出来,现在又受了伤,虽然不至于伤及性命,肯定也不好过。
拿着蜡烛走近,借着微弱的光亮,慕承霖看见床上秦羽柳正皱着眉头,似乎忍耐着什么,额头还冒着冷汗。
用手一探,慕承霖才发现秦羽柳正在发热。他吓了一跳,想要找什么东西给他冷敷,但是干净的布早就在中午处理伤口用完了。
慕承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手臂没有犹豫地撕开自己的袖子,撕成一片一片的布块,从外面浸了井水,搭在了秦羽柳的额头上,自己就坐在旁边,没过一会儿就换一次。
就这么来回往复,折腾了一晚上,直到清晨秦羽柳的热才退。
一夜未眠,慕承霖紧绷的心弦松下去,就再也忍不住困意,靠在了床边,闭上了眼休息。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屋里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
秦羽柳睁了睁眼,瞥了一眼靠在角落,缩成一团的慕承霖。
他的眼神还不是清明,但是脑中已经在思考。
他在想这个人是谁。
从中午开始,小心翼翼的眼神,温和柔顺的表情,慕承霖表现的种种无一不异于往常。
若是再察觉不到,秦羽柳也就不是秦羽柳了。
鬼怪之说,他一直不相信,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又难以用常理解释。
秦羽柳的精力支撑不住他继续细想。
他收回目光,至于慕承霖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他也不打算深究。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慕承霖就醒了过来。转眼往外一看,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见秦羽柳还在睡着,他伸手摸了摸,已经不热了。
慕承霖的心终于落地。
见时间还早,他在家里找了找,勉强找出来套还算得体的旧衣换下身上被撕了袖子的外袍,将有些散乱的头发束起来,打算出去找些事干。
家里什么也没有,秦羽柳还要养病,总不能真的就靠昨天当的那几两银子过日子。
住在附近的两个婶子正凑在一起说话,看见慕承霖这么早就出门了,视线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不禁小声谈论起来。
“真是稀奇,以前从来没在这时候见过他。之前哪次不是日上三竿才出门。”
“怕不是家里没钱了,又想借钱去赌。听说昨天慕新明将他所有的钱都拿去还了赌坊的债,在家里大发了一通脾气,好像又动了死手,后来都慌里慌张去找大夫开药了。”
“真是个丧良心的。”妇人忍不住啐了一口,“我看他媳妇儿都是被他赌没了的。”
“我猜也是,要不然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真是可惜了他那个儿子,一表人才。要不是有他这么个不争气的爹,我早让给外甥女说了这门亲事。”
“谁说不是呢,都说儿子像爹,但是慕新明看起来真不像慕承霖能生出来的,那浑身的气度,看着就有大出息。现在都叫他这个爹连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慕承霖是个脾气暴躁的,动不动就要动手,能让他去找大夫,怕不是伤的很重。”
“应该没事,总不能真打死自己儿子吧。”
妇人眼露讽刺,“那可说不准。”
慕承霖在周围是出了名的名声不好,而且实际上她们也没说错,如果不是现在的慕承霖,秦羽柳还真就九死一生,差点没了命。
慕承霖没注意到她们的议论,只是想快些找个能谋生的活计。
以前为了多赚一份钱,慕承霖常常同时打几份工,人际交往这方面他不善言辞,但人老实,做事踏实能干,老板都愿意用他。
在这里因为名声在外,一开始四处碰壁,不过慕承霖也不心灰,这家不行便去下一家,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份工,是在一家饭馆。
虽然工钱不高,但是掌柜夫妇二人心善,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因为担心秦羽柳的伤还未痊愈,所以慕承霖和掌柜的说好次日再来。
回到家的时候,秦羽柳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听见他走进来的声音,抬起眼睛看了过来,“你去哪儿了?”
“我没去赌坊。”慕承霖怕他误会,连忙解释。
“我又没说你去那儿了,又何必那样紧张。”秦羽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双眼,“况且若是你想去,我这个当人子的,还能拦你不成?”
似乎没有听见他话中的讽刺,慕承霖偏过头,语气认真地说道:“我不再去了。”
秦羽柳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听见声音,慕承霖抬头看向他。
看见他额头又渗出了一些血,便走上前默默给他拆换止血带。
秦羽柳没有反应,任他动作,只是双眼看了他许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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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