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竟是我自己 第9章 二周目

在与谢野晶子治疗完成，离开医务室之后，病床上白色长发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记忆里的画面停留在太宰治惊愕的鸢色眼眸和毫不犹豫跳下来的身影，对方试图抓住他坠落的身体，却只抓住了他的手腕，在手腕轻微的错位声中，特异点突兀的形成，耀目的白光笼罩了这一片区域，无数文字形成的光带环绕在两人身侧，在这片白光中涩泽龙彦坠入了黑暗。

得遇“故人”。

故人？

涩泽龙彦冷笑，系统算哪门子的故人，二十七年前的那笔旧账还没清算，本来都快放下了，却又跑来刷存在感。它满口谎言，漏洞多如筛子。

身上也没有那种被禁锢的感受，它根本就没和自己再度绑定，不过是单纯的为了走一个流程，将自己丢在这里，就像当初把自己丢在新生的世界一样。

是特异点将他带到了这里，而不是系统口中说的那样。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太宰治和他一起被吞噬了。

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给他编一个。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是熟悉的柔弱无力，这种状态过于熟悉，不需要确认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是回溯到了他十九岁左右，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之后的时间。

这是时间和空间交叠的产物，这种力量体系上的问题，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毕竟，他超越者级别的力量，是自己一点点积累成长得来的，而不是依靠所谓的系统。

涩泽龙彦安静的躺在床上，红色的眼睛一片空洞，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半晌又恹恹地又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与太宰治保持距离，减少不必要的接触，就是为了防止特异点的出现，毕竟他的体质特殊，谁知道接触之后会不会形成特异点，形成的特异点又是什么效果？至少涩泽龙彦无法保证。

他在接触太宰治的时候有意识的规避了太宰和存在于自己身体里的某样东西产生反应。在自己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可以勉强避免，但若是自己意识模糊呢？

他开始怀疑这一次是自己恍惚之下和太宰产生了特异点，并被系统利用。

特异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不知道，但是可以猜测一二，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异能力，所形成的特异点曾经召唤出了一条龙，但那是他很久之前的记忆了，在被抛弃到这个让人无比痛苦的世界之后，过去的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一般一碰就碎。上一世的记忆都快忘光了，更别说更久远的从前。

久远到他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过着每天三点一线的平凡生活，不需要为了怎么活下去而提心吊胆，也不需要为了回家而痛苦挣扎。

那样平静的日子，只是想想就感到难过。

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与系统的周旋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如果他回家的代价是整个世界的崩毁，那么他无法做到冷漠的看着众生死去，去满足他的一个愿望，这是他致命的弱点，在有了羁绊之后，更无法心安理得的漠然离去。

“祂”大概是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残忍地把他扔在这里，就是笃定了他在得知真相之后不可能离开。

或许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一段十分中二的时期，幻想着成为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但是这么多年过来，涩泽龙彦只是想笑。

太幼稚了，这种想法。

太痛苦了，这样的生活。

没有救赎，没有目标，浑浑噩噩的活着，担负着永远无法死去的诅咒，甚至还要担负着很多人的期冀。担负着一整个世界的重量，涩泽龙彦的精神几乎要被摧垮。

家人的束缚，友人的背叛，信仰的崩塌。

为什么是他？午夜梦回，涩泽龙彦诘问着自己的内心，但是他得不到答案。

等那阵无力感缓缓过去，涩泽龙彦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脸上的绷带十分松散，搭在脸上十分难受，他手指一勾，随意的将其扔在地上。右眼空荡荡的，当年被剜出的眼睛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当作眼睛使用的异能力晶体也没有被复制出来。如果按照身体状态来推测，应该是在他逃亡到遇见那个好心的俄罗斯饭团这一段时期。

至于世界？

他并没有感觉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自己也不可能逃离这个被成为“文野”的世界体系，估计是在某一个平行世界。

在被黑暗吞噬前一刻，他把右眼给了太宰治，红色的纹路钻进对方鸢色的眼睛里，这是他留下的联系，他相信太宰治的能力，相信对方会依靠联系找回来的。但是他不太相信太宰治的精神状况，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好了很多，但还是偶尔会露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空洞死寂的眼神。他的眼睛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太宰治，扯出最低的一条底线，使他不会在世界的夹缝中迷失。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就无能为力了。

他现在所处的应该是武侦的医务室，毕竟是这里的常客，两个世界的构造并没有相差太多。涩泽龙彦脱下了身上穿着的白底龙胆纹和服，强行止住从心底翻涌上来的恶心感，他对于那一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记得三岛，记得金阁，记得他跃向大海时的崩溃和绝望。

日本最传统的和服在设计上就充满着束缚感，尽管工艺再精巧，用料再名贵，纹路再华美，那种像是要扼死他的窒息和心理上皮肤感受到的刺痛都在无时不刻折磨着他本来就敏感的神经。

不可避免地被十九岁的自己影响到。

涩泽龙彦慢吞吞的伸出手，掌心朝上，红如宝石的眼眸闭上，在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

毫无回应。

不要误会，他并没有在呼唤系统，涩泽龙彦只当它是死了，只会背刺自己的存在根本无法让他放在心上。

他呼唤的是另一位。

檀君。

两个可能。一是他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所以无法呼唤到檀君的存在。二是檀君根本没有诞生。

檀君没有诞生，有点可怕的猜想，太宰那孩子知道的话会怎么样呢？大概会疯掉吧。涩泽龙彦已经不太能想象就目前这个混乱的情况，没有檀君在中间调节，太宰治会陷入怎样的疯狂。

毕竟这个孩子，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但无论他知道了什么，这一次被卷入平行世界，归来后，他都会窥见世界的真实。

华贵的织物步了绷带的后尘，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不管再名贵的东西，不被世人珍惜，不还是卑贱如泥。

涩泽龙彦光裸着身体，蜷缩在病床上，这个世界的武侦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武侦，不可能有他的衣服，他只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他垂下视线，抱着膝盖，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很明显被处理过，手腕处的旧疤已经消失，「请君勿死」使用过后的异能波动还留在上面，手指无意识的抚上锁骨，想要抓挠两下，但是指尖传过来的刺痛让他恍惚的想起来被拔掉的指甲还没有长出的事实。

指腹下是很久未见的编码，熟悉又陌生，那一串数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担任了名字的作用，长到他快要连这一世的名字都要忘掉。

【231518124】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早就忘掉了，却一直感到熟悉，如果不是久别重逢，根本无法联系到一起。

他当初是怎么处理的来着？

好像是用新生的指甲反复抓挠，伤口面目全非，深可见骨，还未完全长好的指甲也脆弱的再次崩掉了，流了很多血，被发现之后还是费佳帮他处理的伤口。

啊，唯一庆幸的是中也那孩子还没来得及被打上印记就苏醒了，不然涩泽龙彦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对新生的神明动手。这样的印记太难看了，象征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还有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耻辱和痛苦。

他现在也不想要。

涩泽龙彦的目光在这间医务室里转了一圈，停在了墙边的柜子上，他隐隐约约记得柜子里常备着很多医用的手术刀。

不想动，但是没办法。涩泽龙彦依依不舍的从他温暖的被窝里出来，有些艰难的扯了一张被单罩在身上。有点冷，但不是不可以忍受。他不是很想再穿从海里捞出来后干掉的衣服，不仅是生理上的难受，更有着心理上的难受。

龙胆纹还是算了吧。

虽然身体回到了从前，但是他的记忆还在，他与三岛的争执也还在，以及……

涩泽龙彦不愿意去回忆。

他试探着下地，地板冰凉，刺得他收回脚，犹豫了一会还是再次踏了上去。身体还很虚弱，动作有些滞涩，使不上太多力气。涩泽龙彦撑着床头柜想站直身体，却在一阵头晕目眩中跌倒。

裹在身上的床单带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玻璃瓶一起砸在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中夹杂着骨裂声，还有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打开的声音。

“父亲——”

以及来自于他的养子，中岛敦的因为焦急而有些变调的呼喊。

要命。

涩泽龙彦面无表情的想。

涩泽有两个养子，芥芥和敦敦，养女是小银。先把敦敦放出来溜溜。

系统会下线很久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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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二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