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最后是被吓醒的。
醒来的周辞手臂上还残留着被绒毛扫到的触感,轻微的瘙痒像是有蚂蚁在爬。周辞伸手去挠,挠出道道血印子来没有丝毫缓解。
痒,太TM痒了。
浑身不得劲的周辞恹恹踹了下床头栏杆泄愤,踹完想起下铺还睡着个人,勾着身子往下一探,小胖子四仰八叉睡得跟头死猪,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枕巾,浸出深色的一摊。
周辞嫌弃移开眼,重重倒回床上,盯着窗帘看了半响,窗帘上的花纹渐渐扭曲成别的模样。
深红的皮毛,闪着寒光的利齿,凶态毕露的眸子……
周辞啧了一声,心烦意乱闭上眼睛,强逼自己把脑海里的那些幻象驱散。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晚过后自己总是时不时幻视那只陌生的黄皮子。
安静不过片刻,周辞被一阵铃声吵醒,一看来电人,这不是自己的好大儿吗?
周辞接起不耐烦道:“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开黑得……”
对面以更大的声线喷了回去:“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老徐点名了!A304速来!”
对面声嘶力竭,周辞心凉了半截,一看手机,哦豁完蛋,当即摇醒下铺小胖子恨不得扛起他就走。
小胖子醒的时候眼皮惺忪,看见周辞满脸焦急也是心里一紧:“什么情况,学校被炸了?”
“比那还恐怖”周辞头也不回丢给他一件衣服:“老徐点名了。”
……
两个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老徐点名前溜进教室,在一众同学的掩护中猫腰钻进座位。
“哥们谢了。”周辞扭头看向给他掩护的同学,刚刚千钧一发要不是他弯腰假装捡地上的笔,老徐指定一抬眼就撞见偷溜进教室的他俩,到时候他俩只有挂墙上的份。
“都哥们说这些。”对面露出一口可以堪比黑人牙膏招牌的闪亮十六颗大牙:“下次有作业别忘了兄弟。”
老徐声音絮絮叨叨像唐僧念经,周辞听得点头如捣蒜,最后实在撑不住一个用劲儿重重磕在课桌边缘,额头印出一道通红的印子。
周辞不敢吱声,龇牙咧嘴揉着额头抬头偷摸看了眼,万幸这死动静没把老徐引来。
周辞心落到实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一躺,正要闭目却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一抬眼玻璃窗子上压着一张兽面。
黄皮子也瞧见了周辞,慢慢咧嘴笑了。周辞蹭一声踢开凳子站起,冰冷的触感漫上四肢百骸。
“周辞,你杵那儿干什么呢。”老徐推了推眼睛,一脸诧异,要不是周辞是他的得意门生,这会儿早就一根粉笔头砸过来了。
周辞:“报告老师我要上厕所。”
刚走出教室周辞就缓过神来了,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还能把自己怎么着不成。脑子转过弯来的周辞开始反过来满学校的找那只黄皮子的踪影,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说来也奇怪,这玩意儿你不想见它的时候偏偏往你跟前凑,等你想找它了却像凭空消失一样半点影子也寻不见。
周辞遍寻无果只好回到寝室,此时月上东山,蝉鸣渐起,为了少走点路周辞抄了条小路回寝。
这条路实在荒凉的可以,一路上别说人,连条狗也看不见。明大的经费向来是用在刀把上,老化的路灯自然也没人来修,就这么半死不活的亮着,堪堪照亮自己的半截灯柱子。
周辞鼓着胆子用手机照明往前走,索性这条路不算孤单,许多小精灵在他身边飞舞盘旋。周辞抬手,电光火石之间落下,“啪”一声,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
周辞走了五分钟,这已经是他拍死的第十二只蚊子。
他弹指掸落蚊子尸体,行动间颇有古代大侠轻飘飘挥手挡下仇人暗器的潇洒自如。
大侠眉头一皱,熟悉的不适感又来了。
那种被人窥视的,犹如跗骨之蛆的阴暗视线。
第一时间,周辞就联想到了白天的那只黄皮子。
周辞猛地扭头,背后视线断开。一转头,阴暗处的视线再一次爬上脊背。
周辞扭头,回头,扭头,回头,仿佛跟那道视线较上了劲,一路上扭头不下百次,好悬没给自己脖子扭断。
到了寝室,周辞一口气还没喘匀就看到小胖子拿他的防晒霜挤了一大坨抹在那条毛腿上。
周辞一个箭步冲上去抢救回他的防晒霜:“你抹烧烤料呢。”
小胖子嘿嘿一笑:“周辞你这防晒霜还挺好用,我抹上去一会儿就感觉自己白了几个度。”
周辞瞥了眼那根乌漆嘛黑的大腿,嘴角一抽,懒得科普防晒霜根本没有美白的功效。
说起来,这管防晒霜他用了两年,当初还是军训那会儿前女友送的:“我还是喜欢白白嫩嫩的阿辞,军训过后你要是晒成黑猴子我可不要你喽。”
从那以后周辞开始矜矜业业的涂防晒,然而最后还是被甩了。想到这里周辞心里一痛,看那管防晒霜觉得也没什么可留恋的,随手一抛丢给小胖子:“给你了。”
小胖子美滋滋接住,咕叽挤了一大坨开始抹手臂。周辞看他那细心捯饬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心生诧异,要知道这小子平时连澡都懒得洗,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胖子以一种给墙抹大白的手法将防晒霜仔细抹平,边絮絮叨叨:“你别说,这牌子货就是好用。”
“眼瞅着我刚抹上去就白了两个度,要是搁着天天抹还不得白成一道闪电,怪不得你...卧槽!”小胖子一扭头撞见周辞惨白着一张脸贴上来,吓得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
“干什么你。”周辞有些莫名,自己正发着呆被人推了一把。
“你你你...”小胖子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叹了口气:“周神啊,你回来照过镜子没。”
“谁没事照镜子。”周辞翻了个白眼:“有屁快放。”
“...唉,我说不出口。”小胖子把周辞拉到浴室镜子前:“你自个儿瞅吧。”
镜子里映出一个毫无血色的面孔,苍白的脖颈上两道青紫的狰狞痕迹。奇特痕迹掩映在衬衫领口下,刚刚周辞嫌寝室闷热把领口翻了下来,两道青紫掐痕突兀显现。
周辞情不自禁卧槽出声,拽着领口低下头看了又看,一旁的小胖子小心翼翼凑上来:“我说你该不会惹上了什么东西吧。”小胖子比了个阿飘的手势:“就...这样的。”
“屁。”周辞简明扼要,义正言辞:“身为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大好青年,竟然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小同志我可要好好批评你了。”
“好好好。”小胖子举手投降:“领导您说的对,这种过时的鬼怪神谈就应该被钉在旧时代的坟墓里...不过说真的,最近明大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了。”小胖子朝他挤眉弄眼:“我听说隔壁寝室老三的毕设前天被吃了,整整十只鸡啊愣是一只都没剩下,表面看上去好好的内脏全给掏空了,血都给放干了,一戳跟气球放了气似的全瘪了下去。”
“老三那天哭的跟死了亲爹娘似的,连夜爬到农院教学楼顶楼给他辅导员打电话。”小胖子长吁短叹:“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有个身影在周辞脑海里一闪而过,周辞蹭一下坐直了身子:“调查清楚是谁干了吗?”
“哪儿能呢,那天农院电线短路,那片地儿的监控摄像头全是黑的。”小胖子撇嘴:“哪能这么巧呢。”
周辞自诩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当然不相信这些捕风捉影的鬼怪之说,打开百度想查查自己脖子上那两道奇怪的掐痕是什么病症。
片刻后,周辞干脆利落关闭百度。
在癌症和鬼上身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至少后者还有痊愈的可能。
在确定自己可能真的招惹到了什么东西后,周辞神情凝重打开某个论坛。那是个名叫“诡话”的论坛,顾名思义就是交流自己身边的非自然事件,周辞中二病最严重的时候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诡话”的加入方式,拿着自己从恐怖小说里看到的情节添油加醋编成自己的亲身经历,吸引到了不多不少的粉丝,初中毕业后中二病自动痊愈从“诡话”隐退。
时隔六年,周辞再一次登上“诡话”,变了大样的登陆界面引的他唏嘘不已。登陆界面加载完毕,跳出来诡话的社区,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顶上还挂着自己当年那篇“我的女友不是人”。
周辞像进了老家,熟门熟路点进交流板块,路过一溜“破解阴桃花的方法”“大家帮忙看看我这间屋子风水”“求助,最近水逆怎么转运”。
都是些老生常谈,类似的帖子周辞在诡话上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没什么好看的,周辞没了兴致准备下号走人,交流区突然刷新出一个帖子“被鬼缠上身,我是怎么破解的。”
首页的配图赫然是一张长了两道青紫掐痕的苍白脖颈。
要不是那张图里的脖子上有一个黑痣,周辞还以为是别人偷拍了他发到网上恶搞。
点进帖子,楼主在照片底下心有戚戚讲述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最近我总做噩梦,走在路上一直有被窥视的感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拽我的脚...不过一开始我没当回事。”
“直到我有一天醒来,脖子上就出现了这两道掐痕,刚开始我以为是我女朋友干的,她有梦游的毛病,睡着了喜欢乱动。”
底下评论开始乱了画风:“有女朋友?拖出去烧了!”
“楼主好好想想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女朋友的事情的事情,女朋友半夜对你下手报复你(狗头保命)。”
楼主自顾自叙述:“我半开玩笑跟女朋友说是不是她掐的,女朋友赌咒发誓说不是她干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中了邪一样,说话语气特别冲,一来二去我俩就吵起来了。”
“我就站在边上看着她收拾行李,砰一声把门关上头也不回......她走后我整理房间翻出来一个□□熊,去年我们在地摊上打气球一起赢的,我想上门给她送去,警察打电话说她死了。”
楼主叙述语调逐渐紊乱:“好多,好多血,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全是血...我去了她家发现她躺在地上,眼睛还是睁着的。”
“脖子上两道掐痕,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
楼主后来发了两张照片,但很快因为显示违反社区规定被屏蔽。
评论区一片死寂,没有人插科打诨。
楼主接着讲下去:“我好怕...我真的害怕下一个是我,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给警察打电话,他们说死亡原因法医那边还没给出来,让我耐心等待......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她明显就是被那个东西害死了,妈的一帮***”
楼主最后发了什么被系统屏蔽了。
楼主没有在意自顾自说下去:“幸好我很快就等到了,有人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说有困难就打这个电话,大师会帮我的。”
紧接着楼主发了个图片,图片里是一张名片,看起来像是街边小作坊做出来的那种“商业名片”,名片为首是一个印的歪歪扭扭的“胡大师。”
楼主语气激动:“大师不愧是大师,给的方法还真灵,按照他说的办法做我已经很久没有作噩梦了,走在路上也不会有被窥视的感觉了。”
“最关键的是!”
楼主接着po出自己干干净净的脖子:“我脖子也好了,那两道怪东西全消了!”
底下有人适时恭喜楼主,也有人质疑:P两张图就想来骗哥们流量是吧。
周辞看到这里不禁挑了挑眉,点开那张名片放大看了看。
名片底部的联系地址赫然印着:青成山脚青道君祠。
青成山离明大不到十公里。
周辞把那张名片打印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他怎么会信这种东西。
第二天,周辞起了个大早赶往青成山。
昨晚他被怪梦折腾了一夜,梦里全是他变成了头猪被屠夫绑在油腻腻的案板上,杀猪刀手起刀落,血喷了半个天花板。
醒来后周辞睁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砰砰敲值班室的门,大清早从床上大招哈欠爬起来的宿管被他吓了一跳,看清后忙不迭用钥匙开了大门赶瘟神一样把他赶走。
于是现在,周辞坐在赶往青成山方向的307路公交车上,看着窗外景色一路倒退,荒野逐渐吞噬楼房。
公交车上空调开的足,周辞感觉一股寒意爬上后背,连忙披上准备好的外套。公交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自来熟地开口:“小同志今天放假啊?这是要去哪里啊?”
周辞紧了紧外套:“去青成山青道君祠,师傅。”不知为何,身上那股子寒意总是驱之不散。
“青道君祠,哎呦这个我熟的。”司机眼神一亮语气兴奋起来;“我周围好多人都去过的啦,说是那边有个什么大师,灵的不得了,什么生儿子升学发财都管的到的...”
司机的说话声在周辞耳边渐渐隐去,周辞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眼睛死死瞪着车窗玻璃。
就在不久前,他看见窗外有一抹黄色一闪而过,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几秒前,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黄色身影,懒洋洋趴在荒野乱石堆上,看见他朝他打了个哈欠,露出沾满血肉的獠牙。
“师傅。”他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这里有黄鼠狼吗?”
“黄鼠狼?”司机师傅的声音卡顿了下:“你看到黄鼠狼了?”
还没等周辞回话,司机师傅便自顾自絮絮叨叨说下去:“你看错了吧,哪来的黄鼠狼。”
“前一二十年到是有的,现在么早就连个影子也看不到了。哎生态不好是这样的,我小的时候,黄鼠狼夏天经常在田里乱窜,看见人也不害怕还跟人抢吃的,老一辈还说了这东西是有灵性的,你给它东西吃它庇佑你一辈子......”
周辞早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到了目的地下车胡乱挥了两下手便蹲在路边呕得撕心裂肺。
他原本很少晕车,上一次晕车呕吐的经历早已在记忆中模糊,可这次不知为何格外难受,胃里翻江倒海般闹腾。
周辞呕了半天勉强呕了个干净,抖着腿颤巍巍爬了几百阶台阶终于到了青道君祠。
迎面便跟一个红衣小童撞个正着。
红衣小童脑后扎着个长生辫,辫尾系着个小巧的银铃,摇晃间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正蹦跶着埋头往台阶下跳,一不留神迎面撞上周辞眼看摇摇欲坠...周辞赶忙伸手去托,不料小童一个扭身从手掌间窜了出去,继续蹦蹦跳跳沿着台阶往下窜。
这个小插曲没被周辞放在心上,清晨道观没什么人,周辞没怎么排队就进了道观。
周辞以前跟着家中长辈去过几次道观,眼前这个颇有名声的青道君祠和之前的那些道观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三清像前摆着张紫檀供桌,供桌上的香炉内插着几根檀香,香烟袅袅,萦绕室内。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道观内始终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腥味。周辞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鼻子却被这腥味瘙痒得难受,想打喷嚏却总是憋着打不出来,几次下来已经是眼含热泪,恨不能拔腿就跑。
“施主”经书架子后面绕出一个人来,堵住周辞的退路:“此次前来所求何事。”
周辞不得不后退一步,谨慎打量着这个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道长。道长穿着身紫色道袍,眉毛俱白,行动间颇具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
除了嘴角边点点可疑的殷红。
周辞的眼光不受控制落到那里,道长察觉到目光随手抹去嘴角殷红;“施主见笑,夏日炎热,适才贪嘴跟着小徒儿一起吃了几个西瓜。”
道长随手往供桌后一指,周辞这才发现那里堆了几个圆滚滚的大西瓜:“都是山下的村民送上来的,全是今年地里头批新摘的,汁水又多又甜。”
“施主大热天一路奔波,想必也是又累又渴,不如来一个尝尝?”
“不用了,不用了。”周辞连忙拒绝:“多谢道长美意。”
道长脸上显而易见的惋惜,周辞却下意识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看见那堆西瓜便心跳如鼓,手脚发麻,偶尔还能闻到西瓜里传出来那股若有如无的奇怪腥气。周辞总疑心是天气太热西瓜放坏了,因此当道长问他的时候他便慌乱拒绝。
从道观出来,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辞一手攥着道长给的驱魔香囊,一手往身后背包里掏伞。来的前一晚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今天有下雨的迹象,周辞便往背包里放了把伞以防万一。
周辞打着伞信步往外走,一路上迎面碰上好几个打着伞的,看样子也是来道观求问的。雨越下越大,道观外渐渐排起了长龙。周辞一面注意不和来人撞了伞,一面注意避着地上水坑,自己脚上新买的球鞋,才穿了没两天,溅上泥点子得肉疼死。
如此走了一段,周辞已是心力交瘁,索性道观门口到大路的路程并不远,他很快便到了来时的那条路上。307路一小时一趟,周辞站着等了会儿车,最后索性在车站长椅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打开手机准备把这周的青年大学习做了。
又过了几分钟,周辞瞥见一个白裙姑娘踉跄着躲进站台。外面雨势颇大,姑娘裙摆尽皆被雨水打湿,此时正蹲在地上拿着纸巾一点点擦拭。
单薄的纸巾吸满了雨水,饱胀似的鼓起来,很快便破裂了被随后丢弃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一张被擦完,姑娘很快又掏出了一张,只可惜这点纸巾也是杯水车薪。十几张下来裙摆仍旧是湿漉漉贴在腿边,可以拧出水的程度,然而姑娘似乎是已经没有纸巾了,呆呆的蹲在地上发呆。
周辞叹了口气,伸手往后头背包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同学,我有纸巾你要吗。”
一直蹲着的姑娘终于缓缓抬起头,露出浓密黑发下掩映的面孔,苍白的脸殷红的唇,鼻梁高挺,眼含春水,端的是一副秀丽骨相。
周辞被惊艳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同学,外面这么大雨你是没带伞吗。”刚说完周辞便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废话,这不是明知故问,不然还能是想要亲近大自然在雨中自由奔跑吗。
“...嗯”姑娘细声细气道,垂眸继续一点点擦干裙摆,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瓷器般的皮肤上落下扇形的阴影。
周辞觉得这姑娘可能有点儿强迫症,说实在的擦了这么久裙子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这姑娘还是盯着那一点儿浸湿的衣料,慢慢的,用力的擦拭着。
周辞可能盯的有点儿久了,姑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与周辞四目相对。猝不及防的,周辞撞进一潭潋滟春水,愣了片刻慌忙移开视线。
“......讨厌雨。”姑娘语气带着几分低郁:“被打湿了很难受”嘴唇被牙齿轻咬着显出十二分艳色,越发衬得面孔如纸般苍白。
这对比有些触目惊心了,周辞不敢再看,强迫自己把目光凝到别处。
“同学,你也是明大的啊。”周辞暼见她别在背包上的徽章,明大给今年新生的入学礼物。
姑娘轻不可闻嗯了声。
周辞:“哈哈,好巧我也是明大的,真有缘啊在这儿也能碰上同校的。”
姑娘:“嗯。”
周辞:“明天正式入学,新生这会儿是不是租在锦铭苑那一带那儿,那儿离学校近风景又好,我记得我当年入学前也是租的那块地儿。”
姑娘:“嗯。”
周辞:“这儿到锦铭苑只有109路,那趟车是不是还挺难等的,我记得好久才发一趟。”
姑娘:“......嗯。”
周辞:......
周辞搜肠刮肚想找些话题......
周辞彻底无话可说。
这姑娘明显是个不爱说话的,一时间气氛彻底冷了下来,周辞在一旁有些坐立难安,在这种时候周辞还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寸寸打量。
和那副毫无攻击性的柔弱外表不同,那姑娘的视线还是挺有分量的,周辞甚至有种被捕食者盯上的错觉,他只能隔几秒低头看一下手机时间,祈祷307路快点到站。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期待,几分钟后307路到站,周辞松了口气站起来,跺了跺久坐发麻的双腿,片刻后想起什么拿起脚边的雨伞递给姑娘:“我宿舍离车站还挺近的,走两步就到了。伞你拿着吧,最近的车站到锦铭苑还得走二十分钟呢。”
姑娘抬眼扫了眼周辞,垂眸低声道:“谢谢。”
周辞把伞收起来递给她,姑娘伸手接过,交接时似乎无意中碰了下周辞手掌,周辞被这温度冰的一激灵,下意识想抽手却被什么力量束缚在原地。
姑娘眼睛罕见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点点从周辞攥紧的手中抽出那把伞:“...谢谢学长的伞。”伞这个字的音被咬得极重。
周辞很快回过神来,放松手中的力道任由伞被抽走。
307很快开走,公交上没什么人,周辞坐在公交上看着那姑娘的视线在雨中一点点远去,一点点黯淡。
到学校时雨已经停了,周辞索性去学校周边商场管逛了会儿,等到晚上快门禁的时候才不紧不慢提着一溜小吃回了宿舍。
周辞在室友一声声“义父”的欢迎声中放下小吃,赶在熄灯前洗漱上了床,睡觉前照例刷会儿手机,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皮逐渐沉重。
就在支撑不住快闭眼的前一秒,周辞的手机屏幕跳出一条消息,提示有人加你为好友,备注:还伞。
周辞火速通过好友申请,新好友的头像是一团漆黑。
名字也是简单三个字:谢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