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白天睡多了,尽管江牧野抱着胖揍嫁衣鬼的决心躺上床,但躺了很久他都没能成功入睡,反而越躺越清醒,清醒到不由自主记起李琀眼里的厌恶和嫌弃。
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要睡着,又被陶建功敲门敲醒了。
江牧野绷着脸拉开门:“大晚上的,什么事儿?”
“我有些事想问问江先生。”陶建功开门见山,“半年前有位姓张的先生,从我这儿买过音位山李家的消息,我听说他前些天死在了曦和庄。当时,你和李先生也在吧?”
前些天?姓张的先生?死在曦和庄?那不就是张仲吗?江牧野瞬间被勾起好奇,只是转念,他又想到自己明天就走了,以后跟什么局不局的再没关系,好不好奇又能怎么样?
“在是在,但我跟张仲不熟。”江牧野试图关门。
“我不是来打听张先生消息的。”陶建功抵住门,“我是想问李先生的事儿,江先生和李先生是旧识,不知对李先生有多少了解?这位李琀李先生,是否和音位山李家有关?”
江牧野现在听见李琀两个字就烦:“什么因为山,我还所以山呢。”
陶建功轻轻皱了下眉:“江先生不知道音位山?”
“不知道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吗?”江牧野冷哼,“我不只不知道因为山,我还不会捉鬼,我就一拖后腿的,一不留神闯进你们的世界,现在老子玩够了要走了,别再拿李琀那混蛋的事儿烦我。”
说完不等陶建功反应,江牧野强硬关门。
再次躺回床上,江牧野又辗转了好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迷雾依旧还是那片迷雾,然而在迷雾里等了好半天,江牧野都没听见熟悉的笑声。这嫁衣鬼不会被打怕了,不敢来了吧?怎么当了鬼还这么不勇敢呢?江牧野无语。
“你到底出不出来?”又等了一小会儿,江牧野对着迷雾喊。
迷雾深处传来小声抽泣:“你要打我,我为什么要出来?”
“你偷偷摸摸进我梦里,我不打你打谁?”江牧野冷哼。
“你明明是因为和隔壁的吵架了,找我出气。”抽泣声断断续续,哭了没几分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抽泣又变成了阴恻恻的笑,“他讨厌你、他讨厌你、李琀讨厌你...他都那么讨厌你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他讨厌我我就得去死?鬼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江牧野莫名其妙,试图冲进迷雾把嫁衣鬼拽出来,可惜试了几次都没能摸索到嫁衣鬼踪迹,反而引得嫁衣鬼越笑越大声。
“你怎么不去死呢?你不去死的话,我就每晚都来,每晚都来,每晚都来,去死吧,去死吧,乖乖去死吧...”
“去死去死去死...”
循环播放的“去死”从四面八方传来,宛若催眠魔咒,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江牧野甚至真隐约生出点儿不想活的念头。
甩甩头,江牧野将这种奇怪念头甩出脑海。就这么熬到天亮,他终于被手机叫醒了。
不过不是闹钟,而是栗梓发来的语音邀请。
接通后,栗梓笑着解释江牧野有个包裹在派件,如果江牧野上午有时间,他就把包裹送过来。
“什么包裹?”江牧野揉揉耳朵,“等等,你不是开驿站吗?怎么还送上包裹了?”
“是驿站啊,菜鸟驿站嘛。”电话另一端,栗梓翻找了一会儿,“快递单上写的登山用品,寄件人姓周。”
江牧野想起来了,他昨天确实喊周汀溪把东西弄过来,但他没想到周汀溪是通过快递弄的,更没想到栗梓说的驿站不是客栈、民宿同义词,而是菜鸟驿站。
江牧野犹豫几秒:“帮我送过来吧。”
原本江牧野打算睡醒就走的,然而被噪音攻击了一整晚,他改注意了,那个嫁衣鬼不但几次三番入他的梦,吐槽李琀讨厌他,怂恿他去死,还威胁他,说他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放过他。
“想让我死?我非把你坟刨了不可。”接到包裹后,江牧野挑挑选选选中了工兵铲,又顺手把打火机揣进裤包。
东西准备好了,另一个问题浮出水面,这嫁衣鬼的坟到底在哪儿呢?
也不知道栗元志上会不会写。
江牧野准备问问周汀溪翻译进展,还没等点开微信,周汀溪的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发过来。江牧野点开,发现发过来的依旧是照片,只不过在对照着原文的基础上,周汀溪给每张照片都备注好了翻译,有的地方甚至还引申解释了好几句,详尽到令人感动。
在这堆备注过的照片里翻翻找找,江牧野很快锁定目标信息。
那是篇讲奇闻异事的小文章,说是在民国的时候,有个外地商人途径栗元,晚上半梦半醒间见一红衣女子,询问出身籍贯一律不答,只说想与商人成婚,好合百年。
商人见女子容貌瑰丽,遂动了心,随着女子走了。
好在下人很快发现商人不见,到处寻找,最终在镇外东南方向一棵大柳树下发现了商人,发现时商人抱着块墓碑,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土里,再晚一会儿,估计整个人便被活埋了。
得救后商人大病一场,每每回忆这件事,都感叹当时自己鬼迷心窍,差点儿被鬼妻所害。
鬼妻、红衣、想害人,这完全跟江牧野梦中女鬼吻合。
商人抱着块墓碑,说明那地方很可能是坟地,换句话说,女鬼的坟很可能就在镇外东南方向大柳树下。
江牧野扛上工兵铲朝镇外走。
先前栗梓介绍过,栗元古镇除了立着石牌坊的正门外,东南边还有个侧门,从侧门出去一直走就是栗元山,按照那则奇闻异事里的描述,这个大柳树应该没到栗元山。
出了侧门,江牧野边走边找,没一会儿,还真发现棵特别巨大的柳树。树冠横卧,遮天蔽日,哪怕头顶就是明晃晃的太阳,站在树阴下依旧有股莫名寒意。
估计就是这了。
江牧野挥着工兵铲在柳树下挖了一小会儿,挖出块墓碑。
盯着墓碑看了几眼,江牧野扔开墓碑,又向下继续。挖了快有半米,土层渐渐变硬,最终露出棺木一角。
刨坟掘尸这事儿,江牧野没干过,但搞酒店开发难免能挖出点野坟白骨的。
江牧野大致了解过,民国之前的墓算作古墓,一旦挖到就要停工,民国及以后的就没那么严格了,能找到家属的就找家属迁坟,找不到家属的就挖出来挪到一边,至于挪完之后要怎么处理,并没有明文规定。
刚刚他看过墓碑,这坟确实是民国时期的,换句话说,他现在就算把这坟砸碎了都不犯法,何况他本来也没想砸碎,只打算把坟刨开,让吐槽他威胁他的嫁衣鬼享受享受久违的阳光浴。
当然,除了报复嫁衣鬼之外,江牧野还藏了点儿别的小心思。
李琀那混蛋不是嫌他拖后腿,说他没用么,他今天务必自己把这鬼解决给那混蛋看看,让他知道自己不只有用,还很能干。
想到这儿,江牧野工兵铲挥舞地更起劲儿了,没两下就把腐朽棺木凿出个洞,又凿了两下,棺木应声裂开,看着空荡荡的棺材,江牧野微微一愣。
理论上来说,下葬后尸体会渐渐腐化变成白骨,白骨再经过十至十五年的风化,会变脆甚至破碎,但那也仅限于破碎而已。
没见山顶洞人骸骨经过一万五千年都还在?没道理这坟里的东西才经过一百年,就碎到连个渣都不剩吧?
何况这棺材也没洞没破损的,尸骨也没有被野兽拖跑的可能。
盯着空荡荡的棺材看了一小会儿,江牧野得出结论:这本来就是口空棺材。
类似的情况江牧野之前也听说过,遇上天灾人失踪了,或者人死在外地尸体实在运不回来,很多时候就会打口空棺材,亲人把空棺材埋进地里寄托哀思,更讲究点儿的人家,还会在棺材里放点儿衣服什么的,搞个衣冠冢。
这嫁衣鬼家看起来不怎么讲究,连衣服都没放一件。
撇了撇嘴,江牧野恶狠狠踢脚棺材:“你威胁我,我挖你的空坟,咱俩勉强算扯平,要是再敢缠着我威胁我,信不信我把你祖宗十八代的坟都掘了?”
鬼信没信江牧野不知道,反正棺材不堪重击,被踢得更碎了。
看着四分五裂的棺材,江牧野满意地拍拍手,抗上工兵铲准备回酒店。才走出去几步,手机响了。
不是视频邀请,而是电话铃声。
江牧野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串没存过的号码。
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莫名惹人烦,江牧野盯着这串号码看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这是李琀的号。
他之前从警官那要来这串号码,曾经给李琀打过电话,当时李琀懒洋洋说什么本来就不想加他微信,还质问他江大少还有什么事么。
当时爱答不理,现在突然打电话来干什么?江牧野盯着屏幕咬了会儿牙,又突然意识到:当时爱答不理,现在怎么还能打过来?
李琀那混蛋不会存他号码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怎么压都压不回去,连带着江牧野嘴角甚至都有了上翘趋势,好在昨晚被当做麻烦的屈辱感还在,江牧野最终只是抿了抿嘴角,装作不认识般接通电话:“哪位?”
“我。”李琀清冷的声音隔着屏幕传出来,背景里隐约还带着点儿风声。
江牧野疑惑地抬起头,天上艳阳高照,根本一点儿起风迹象都没有。
“你没在古镇里?”李琀问。
“你不是嫌我是麻烦盼我走么?我当然要遂你的愿。”江牧野随口胡诌,“我现在都快到丹阳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回栗元。”
“好。”李琀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江牧野皱眉,下意识又拨回去。
“还有事儿?”李琀很快接通。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什么重点不说,转头问我是不是还有事儿?”江牧野冷哼,“请珍惜和我的通话机会行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要我号码都要不到?”
“没事挂了。”李琀声音还是冷冷的,背景音里的风声更大了,风声中夹杂着雨声和某种动物的嘶鸣,嘶鸣之中,又隐隐约约带着撞击声。
“你那边干什么呢?”江牧野惊奇,“这都什么动静?”
“别回古镇。”李琀答非所问,这句之后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惜信号出了问题,声音断断续续的,江牧野只听见句快走。
“光走都不够了?还得快走?你到底多不待见我?”江牧野出离愤怒,怒瞪古镇方向。
这一瞪,还真被他看出点儿问题,古镇外明明风和日丽一片静好,古镇上方却密布着阴云,云层中还时不时传出小片光亮,怎么看都是电闪雷鸣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