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绥向来是一个原则意识很强的人。
他之所以会来找云月安,一是想找回原本的记忆,二是想从云月安处得知真相,确认当初离婚的主要责任在谁。
如果主要责任在他江若绥,那么他会尽力补偿云月安;如果主要责任在云月安,那么对于江若绥来说,面对云月安是一件完全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的事。
所以,当亲耳听云月安承认是他做错了事情,才会导致两人的婚姻破裂,江若绥便当即放下了心中的道德巨石。
既然他不欠云月安的,自然也不需要为云月安的精神病负任何责任——即便是听见云月安可能自杀多次,也勾不起他任何的心理波澜。
看着江若绥渐行渐远的背影,简言满脑子都是江若绥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心中不觉又气又愧,半晌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低眉丧眼地推门进了病房。
云月安还在沉睡,只不过睡颜看上去很不安,秀气的眉毛皱着,放在胸前的指尖绞在一起,在梦魇中用力抓挠出几道红痕。
“祖宗,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啊。”
“出版社那边又在催了..........基金会那边也等着资金呢......”
简言一屁股坐在云月安的病床前,掌心抚着额角,愁眉苦脸,片刻后又叹了一口气,深深地陷入了自闭。
而在另一边,对于火烧眉毛的简言,江若绥表现的要更加自在些。
现今公司不需要他去,他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去健身房锻炼过后便顶着汗湿的额角去洗头洗澡。
虽然未分家,但为了方便,江临雾在公司周围也有房产,不常回来,江父江母有时在外也有应酬,江若绥左右等不到人回来,就自己一个人草草吃了饭,随即上楼。
他吃饭的时候从来不玩手机,所以当他回到房间关上门,掏出手机的那一刻,才发现云月安给他打过电话——
还不知一个。
江若绥靠在门边,皱着眉,指尖划过屏幕,在看到一长串的通话记录和短信消息时,忍不住无语。
打这么多电话,是想通知他明天地球就会毁灭吗?
江若绥甚至懒得去数云月安究竟给他打过多少电话,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
电话三秒钟内就被接通,快的有人像是专门守在电话边等着接通似的。
短暂的电流声过后,云月安怯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老公。”
江若绥坐在书桌边,带上防蓝光眼镜,顺手打开笔记本电脑,敷衍道: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有事?”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半晌,云月安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几乎快要听不清:
“我......我想老公了。”
江若绥:“........”
他放在鼠标上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放若无其事地将话接了下去:“那有必要打这么多电话?”
云月安小小声:“我已经很克制了。”
江若绥一边浏览着新闻,一边挑眉:“没看出来。”
云月安不吱声。
他不说话,江若绥也不会主动开启话题,一时间,两人只能听见彼此淡淡沙沙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清脆鼠标电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无比清晰。
江若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云月安的下一句话,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云月安说的“我想你了”也许不是说正事开启前的客套话,而是直接目的。
江若绥:“........”
他看了一下手机,确定没被挂断,随即直接将手机丢到桌上:
“没事我挂了。”
“别......老公!”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云月安惊慌失措的声音:
“你,你别挂电话!”
“又没事打电话做什么,电话费太多没地方花?”江若绥问。
云月安:“.........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江若绥说:“别这么缠人。”
云月安沉默几秒,片刻后乖乖应道:“好吧。”
“挂了。”江若绥没再废话,直接把电话挂断。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江若绥一边浏览网页,一边注意着手机,发现云月安果然没有再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过来。
........还挺听话。
如果说江若绥在此之前一直以为一些精神病患者是属于行为不可琢磨并且随时可能失控边缘的危险因子,但当和云月安近距离解除后,他发现云月安还是挺乖的——
至少很听他的话。
不过现在的江若绥对云月安还是没有什么感觉,搞清楚了两人婚姻破裂的原因不在他之后,江若绥心中便松快了不少。
不久后,他在饭桌上,向家里人提出要回江河集团。
他没说要重新复职,但以他的身份,想要重新上岗,职位也势必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江父江母大抵也没想到江若绥这么快就想复职,犹豫过后,只道:
“一定要这么快吗,宝贝?”
江母很是担忧:“你才刚刚清醒半年........”
“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江若绥擦了擦嘴,放下纸巾,正色道:
“我要回到江河。”
话音刚落,饭桌上寂静无声。
大概谁都没有想到江若绥会有在清醒的时候,连江父江母亦然。
在家族的利益之下,他们不得不赞同让江临雾顶替江若绥的位置,可如今江若绥回来了,如果他要复职,那么江临雾就必得离开。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江临雾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将如今屁股下已经坐稳的总裁之位还给江若绥?
江若绥也不是不清楚。
他之所以会在饭桌上正儿八经地提出这个请求,也是知道江临雾不可能同意他复职。
他打算先提出一个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被江临雾拒绝之后,再顺势提出让江临雾给他一笔资金做创业启动资金。
相比前一项来说,拨一笔启动资金给江若绥,倒显得更容易接受。
如果一开始就提出创业资金的事情,江临雾说不定会拒绝,所以江若绥才曲线救国。
思及此,江若绥再度抬起头,微笑地看向江临雾,悠悠道:
“二叔?”
江临雾正在吃饭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方抬起头看向江若绥。
他方才显然是在思考,被江若绥一叫,方慢悠悠回过神。
江若绥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
出乎意料的是,江临雾的表情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江若绥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回江河复职,我同意。”
这下,轮到江若绥怔住了,不可思议道:
“你同意?”
“对,”江临雾点头:“让你复职,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但我接下来要提出一个条件,是出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江若绥心想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但还是笑道:
“什么条件?”
“如果你想复职,就不要再和云月安见面。”江临雾道。
江若绥挑眉:“要和谁见面,这是我的个人权利吧。”
“我能操控的股份足以决定你是否能够继续担任江河集团的总裁,希望你慎重考虑。”江临雾道:
“想要得到什么,必须得失去什么,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若绥向后一靠,后背倒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江临雾也不急,就这么夹着菜慢慢吃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石英钟挂在干净的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人说话。
许久,江若绥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二叔,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他倾身向前,和坐在他正对面的江临雾对视:
“你和父亲母亲,为何这么抵触我见云月安?”
“因为他是精神病。”江临雾抬眸看他:
“光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不够。”江若绥摇头:“世界上精神病多了去了,二叔你不可能保证我一辈子见不到类似的人,为什么对一个云月安就这么如临大敌?”
江临雾摇头:“刨根问底对你没有好处。”
“想见谁,不想见谁,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江若绥说:“二叔,你不管你是真的想我复职,还是只是找一个理由阻止我,这个条件我都不会答应。”
江临雾道:“为了云月安?你就这么喜欢他?”
“不,和云月安没关系,”江若绥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江临雾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江若绥一眼,随即垂下眼睛。
江若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江临雾接下来的话,了然地扯了扯嘴角,随即指尖撑着餐桌,站起了身:
“失陪了。”
言罢,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还没走几步,身后的男声就再度响了起来,叫住了他:
“如果我说..........不见云月安,是你自己的意思,你相信吗?”
“.........”话音刚落,江若绥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错愕。
但那情绪只在他脸上出现了几秒,很快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消散下去。
情绪妥帖地藏进眼底,江若绥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古井无波:
“........什么意思?”
面对江若绥的执着,江临雾没打算再继续隐瞒下去。
他站起了身,来到江若绥身边,与之对视。
片刻后,他又偏开了头:
“和我来吧。”
他说:“如果你想了解到一个真正的云月安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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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真正的云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