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沈禾两人,卫愿安和浮安一块在县中吃了碗馄饨,良心便宜,份大量多。
两人先找了一家客栈,因为浮安每晚都会经历轮回,便只定了一间房,晚上卫愿安睡床,蜉蝣则随便躺在桌上就行。
县城东西卖得要贵一些,浮安数了数身上剩余的碎银,应当够她们买些干粮,外加再租借一辆马车。
以前在山中时,吃喝不愁,卫愿安从来没关心过吃穿这些问题,下山后才知道没有银子想在世间行走是行不通的,山下的一切都需要银钱。
她记忆里的师父从没下过山,师姐倒是偶尔会去山下,但一年到头也就去那几次,在山上银钱是多余的摆设,下了山就成了一贫如洗。
第一次山下师父给了她些银子,但同她讲的山下物价和实际不太相同,幸好在她刚下山时遇见了个受伤的老人,帮了人一把,人家见她许多事不懂,给她讲了一些。
饶是如此,卫愿安遇见浮安前还是踩过几次坑,也就是后来警惕心强了,又常持剑在手,这才没在到清缘镇时吃不起饭。
放好东西,两人一块在县城中逛了一圈,货比三家,租了辆最便宜的马车,眨眼就到了中午。
卫愿安算着下午要去买干粮以及要剩下应付不时之需的钱,和浮安一块在客栈点了两道菜。
饭后,她们休息了会儿,买了足够半个月的干粮,便早早回了客栈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浮安还没有从轮回中醒来,卫愿安将其放在腰间挂着的小木球中,背着昨日睡前收拾好的行囊出了客栈。
这时候天微亮,街道人烟稀少,卫愿安来到城门前,距离昨日租借马车时约定碰面还有一段时间。
察觉到腰间有动静,卫愿安寻了个人少的地方,悄悄将小蜉蝣捧在手心。
苏醒的小蜉蝣抖了抖翅膀,从卫愿安手上飞起来,然后在她面上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女人。
这要是让旁人看见,指不定要吓晕过去,大喊妖精把她抓起来,但卫愿安却很平静,甚至表情都无甚波澜。
她十分从容掏出随身携带的旧书册,递了过去。
“你的。”
刚醒来的浮安神色还有些懵懂,见眼前少女递给她东西,下意识笑道:“谢谢姑娘。”
她接过书册,卫愿安转身,看向远处城门,人渐渐多了。
“你打开看看就明白了,马车就要来了,我们先过去。”
她们到城门口,马夫恰好驾着车出来,卫愿安让浮安先上了车,上车前,轻声对车夫说了几句话。
“卫姑娘,我看完了。”上车后,浮安把书册递给卫愿安,也不问这人别的什么话,浅浅笑着。
卫愿安收起书册,把东西重新放好,拿出昨日准备的干粮,将一整块饼掰开,分给对方一块。
“昨天你挑的油饼。”
浮安接过,见卫愿安把剩下的一半放回去,又挑了一块干巴巴的饼掰开。
“那个好吃吗?”女子声音柔柔的,目光落在卫愿安手上,没有移开。
卫愿安没想到浮安会突然这样问,顿了一下,掰下来一小块递过去,“你尝尝?”
干粮大多都没什么滋味,好吃肯定是没那么好吃的,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浮安见卫愿安递过来,往前靠了靠,咬住递过那块饼。
少女一惊,僵着动作看了过去。
早晨的光顺着窗稀稀落落洒进车内,那没有征兆靠近的女子垂着眸,面色似乎还携笑,靠近时,她温热的吐息打在指尖。
“你——”卫愿安无意识搓了搓指尖,有些痒。
浮安已经坐了回去,见少女面上有些红,关心道:“怎么了?”
卫愿安说不出口,她总不能直接骂这妖不知礼义廉耻,毕竟对方只是从她手上咬了块饼而已。
“无事。”她几乎用气音回答着,捏着手中那块饼放到唇边,狠狠咬了下去。
两人在马车上简单解决了早饭,马夫驾车跑得很快,而在她们车后,骑着两匹马的男人一直跟着。
入了山路,浮安突然睁开眼,“有人跟着我们。”
她是妖,五官要比人敏锐,一开始便注意到马车后面有人跟着,但她们那时刚离城,可这一路她们马车减速那两人就减速,她们加速那两人便也加速,实在可疑。
少女靠在窗边,看着不断驶过的山路,闻言也没转头。
“是两个男人,早上我们上马车时就在了。”
她和浮安刚从城门暗处拐角走出来就注意到了两道打量的视线,大概是从小在山中长大,她对视线很敏感,只一眼就确定了那两个男人。
甚至,她猜到那两道视线更多是冲着浮安来的。
卫愿安闭了闭眼。
上车前,她告诉车夫到山路后故意快一段慢一段走,为的就是试探的这人会不会跟着她们。
现在看来,她猜得没错。
少女摸着剑柄,“你怕吗?”
浮安摇头,“卫姑娘,我是妖。”
若她真的是人,知道有两个男人心怀不轨跟着,一定会感到不安,但她是妖。
卫愿安转过身,看向对面过于瘦弱柔软的妖,“人心难测。”
浮安抬眸,察觉到少女眸中过于异样的情绪。
“卫姑娘,你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
卫愿安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叹道:“我见过。”
“半年前,我下山不到一个月,在一个山脚偏远客栈投宿,那是个黑店。”少女回忆着那一日,平静中夹杂着愤怒和无奈,“隔壁住了一对夫妻,那个妇人很年轻,有孕在身。”
“她死在了那天早上。”
浮安听得一颤,道:“为什么?”
“黑店做的是杀人越货,拐卖女子的营生,那妇人的丈夫不想死,就把他的夫人推了出去,他跑了。”浮安把剑放到腿上,“经营店铺的是三个男人,这世道中女子的贞洁最重要,那晚她保不住孩子,也没了命。”
“我知道屋中有迷药,他们把我和抓到的一群女子关在一起,等我救出她们回到客栈时已经晚了。”少女眸色渐深,似是压了很多情绪,她道:“我杀过人,我在山中修习降妖术法,练习剑术,这把剑到现在,却只沾了人血。”
她并不如平时所见那般,是山中清修不知凡间事的少年人,更甚至,她要比所展现出来的心狠,第一次杀人时,她甚至连眨眼都不曾。
就好似,她天生就见惯了生死,淡漠得可怕。
“卫姑娘,人各有命。”浮安抓住少女不自觉握剑的手,“已经过去了。”
“是过去了。”卫愿安轻叹,手中传来的暖意恰到好处,她喃喃道:“我不明白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他害怕,所以自私到能够将妻子推出去,这样的人,又凭什么活着?”
“人一旦生了恶意,便是无尽大的。”卫愿安没有挣开浮安的手,对上蜉蝣妖透彻干净的视线,“浮安,你觉得后面跟着那两人会什么时候追上我们?”
是在崎岖静谧的山路,还是在夜黑风高之时。
浮安轻轻握着少女,温声道:“我去杀了他们。”
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恶意,眼中更没有要杀人的嗜血兴奋,她依旧柔和,眼中只映着眼前少女,平和地说着这样的话。
“你会沾上因果。”卫愿安却摇头,“等他们动手。”
“晚上呢?”
浮安看向窗外驶过的景色,山崖顶皆是碎石,她道:“我可以让他们没法追上来。”
“不可。”卫愿安谨慎道,“妖术痕迹皆会残留,此处通往卫国旧城,术法道者若是在此路过,定会发现。”
“再者,他们骑马大可以绕过碎石从山中追来,我们不必在此浪费力气。”
一连三日,追在马车后面的两个男人都不曾追上来,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第四天黎明破晓前天最暗时,万籁俱寂,马车远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咱们跟了这俩娘儿们四天,怎么不早点动手?”
“她们往这里走,这地方不总有妖怪吃人传言吗?”李壮压着声音,“咱们把她俩在这办了,荒山野岭谁知道是人是妖,到时往那什么妖怪身上一推,谁能怀疑咱哥俩?”
刘伟摸着光头笑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这两人是江九县有名的地痞流氓,平时在县中就不干正事,那天卫愿安和浮安一块去租马车恰好让这两人看见了,一合计,从车行套了话出来,这才一路追到这。
两人鬼鬼祟祟靠近,刘伟突然捂住脖子,道:“哥,好像下雨了。”
李壮:“什么下雨不下雨的,别大惊小怪。”
“真的,有水滴到了我脖子上。”
李壮笑道:“指不定是鸟尿呢?这深山野林的,地上全是鸟屎,不信你抬头看看。”
“鸟尿还是黏的?”刘伟嘀咕着抬头,瞧见天上挂了两个圆圆的月亮,离得很近。
刘伟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闻见手指上的腥臭味,奇怪道:“哥,今天怎么两个月亮啊?”
“什么月亮,你小子又发什么疯呢?”李壮原本的好心情被兄弟打扰,不耐烦抬头看去,却僵在原地。
只见一只大蟒蛇盘旋在树上,张着血盆大口,两只眼睛很大,就在刘伟的头顶,一口咬了下去。
蛇:我允许你们诬陷我了吗?
现在的小卫:(随手一丢)睡桌睡椅。
未来的小卫:老婆只能睡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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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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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