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笺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清晨。
他和咖啡店的老板一同窝在了角落的卡座里,各自解决掉了那盒对成年男人来说并不算多的拌面,热牛奶氤氲着蒸腾热气,老板的糖加的有些多,喝起来便觉得格外甜腻。
一顿早餐的时间足够让郁笺和老板熟络起来,很快他的好友列表里就又多了一位。
老板姓林名璟,是H市周边S市的人,来到H市打拼他的事业——也就是这家面积不小的咖啡馆。林老板说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开家清闲的店铺打发时间,没事时就在店里看书喝茶、有客人的时候就东一句西一句地和客人们聊上一会儿,听听来自大江南北的趣事和故事。
“是听起来就很舒适的生活。”郁笺也点头。
“为了能早日达成这个愿望我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在现在看来一切都很值得,可算是有了家自己的店了,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个安稳的地方。”林老板半靠在吧台上,目光在店铺里逡巡一圈,眼中满是成就和骄傲。
“那我可是要好好恭喜下林老板啦。”郁笺笑道。
他将吃完的拌面盒子丢进林璟撑开的垃圾袋里,婉拒了林老板要给他再续杯热牛奶的动作,郁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谢谢你的早餐,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有时间一定要好好尝尝林老板的咖啡。”
天色渐明,道路两旁的路灯应时关闭,街边窗外逐渐有路人走过,林璟便也没多留他。
郁笺起身,却并不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而是到了吧台前面准备结账。林璟虚虚推开他要扫向二维码的手:“你可是咱们店里的第一位客人,新店开业福利酬宾,这次就当做我请你了。既然大家这么投缘……就当我今天交了个朋友。”
郁笺眨了眨眼睛:“好啊。”
但他的手却依旧没有放下。
他的目光转到了吧台上的亚克力手绘价目板上,上面用着不同的颜色写着几行醒目大字,郁笺指着最顶端的一行看向林璟:“给朋友的店铺捧场总可以了吧?”
林璟蓦地笑出了声。
于是等郁笺离开店铺时……薄薄的风衣外套口袋里便多出了张新咖啡店的会员储值卡。
还是最高额度的那种。
这一片商业区域非常繁华,在市政规划上属于H市的新区,能想到的所有店铺都能在这附近找到,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大型商超。
这些东西也可以在网上或叫个同城跑腿购买,不过郁笺想着他总该熟悉一下居住地的周边环境的,干脆就亲力亲为自己跑了一趟。
只是他到了店里就开始后悔,要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郁笺又不想再跑几趟。不算其他,光是日常生活用品就买了整整三大袋子,郁笺这细胳膊细腿的恨不得将袋子放在地上拖着走,不得不加了点钱找了超市员工送货上门。
工作人员非常愉快地同意了。
公寓楼的物业有专门帮助业主存放物品的地方,郁笺也不担心东西送到没人收取,他站在原地看了几眼工作人员推着东西离开的背影,思索片刻拿出手机,对着邓垚的名字点了几下。
消息才刚发送过去,还没来得及锁屏就收到了邓垚的回复。
邓垚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是温时屿每天要注射和服用的药物。
他的伤势并不算轻,秦钊这人在外面只是脾气稍大了些的不太好相处的二世祖富少爷,但在温时屿面前却像是有狂躁症一般吵架动刀都是常事。温时屿性子隐忍随和,早先还因为各种理由不和秦钊计较,但他也不是一味退让只知道受气的软包子,到了文章中期就敢拿刀和秦钊对捅了,打起架来恨不得将房子都拆了。
现在的温时屿还没进化到那个阶段。
他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物品,从小到大一直贴身收着从不离身,文里寥寥提过几笔,是一条颇有些年头的古旧手链。
秦钊无意间发现了他对那条手链的重视,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句看似温和的人就突然变脸,秦钊越想越觉得好奇,干脆找了温时屿的“朋友”让他将手链偷了过来。
那个“朋友”是温时屿身边唯一亲近的人,温时屿从没怀疑过他,他自己因为手链的丢失自责难过了很久,直到前段时间他想永远离开H市,临走之前才意外得知东西原来在秦钊那里。
秦钊扣了他的身份证件,但那并不重要,若真想跑还不有的是方法?再不济到了车站都能现场办张临时身份证凑合着用呢,秦钊难不成还能让人在出站口守着抓他?
但手链在秦钊那里就另当别论了。
温时屿一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H市,倘若手链真的丢了也就算了,那东西对他非常重要,他既然知道手链的下落就一定要将这东西给拿回来。
他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起初他也想和秦钊好好理论——没想到秦钊竟从话里猜出了他有偷跑出H市的念头。
秦钊当即大怒情绪上涌,他没想到看似温和包容的温时屿竟在背地里计划了这么多——他连票都偷偷买好了!他竟然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的世界!
要不是他为那条破链子跑了回来,等他真跑出了H市、天大地大秦钊能去哪里抓他?
几年后的秦法制咖或许有这个能力抓人,但现在的秦家还牢牢掌握在秦老爷子的手里,秦钊想用邓徐以外的保镖都得提前和秦老爷子报备。
他不屑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惧怕温时屿离开他,从来只有主人丢掉玩具的份,他想好言劝温时屿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他甚至对温时屿说只要温时屿乖乖听话他就可以想办法重新安排温时屿上学——这反而使温时屿更加愤怒了。
两人话不投机,秦钊越想越气,情绪难以自控狠狠推了温时屿一把,偏偏温时屿站的地方不太安全,被这股力道一推直接从楼上滚了下去,砸倒了秦钊房子里的一个装饰性落地花瓶,整个人滚在碎瓷片中当即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秦钊蛮横惯了,和小霸王一样以前也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去欺负别人,但通常都是劈头盖脸狠狠打上一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
洁白的碎瓷片浸泡在温时屿的血液之中,好几片都深深地扎进了肉里,秦钊去捡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到温时屿的血液温度,人血的腥气霎时弥漫了整间屋子,秦钊被那股腥味搅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是在邓垚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打急救的电话。
他的手上还沾着温时屿的血,那是刚刚试探温时屿有没有气是否活着时不小心触碰到的,秦钊心里乱七八糟的,他不敢打120,反倒是直接拨通了院长的私人手机,院长和秦家这些人的关系都不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消息就是这样传到了秦老爷子的耳朵里。
郁笺折返回超市里面,大包小裹地往购物车里堆了一堆东西,收银员认认真真地逐一扫着条码,屏幕上又弹出了条新的信息。
【再过二十分钟护士会来更换吊瓶,注射的药物是这瓶,药物里有安眠止痛的成分,通常他会一觉睡到十一点左右。】
消息后面又是几张图片,盐水糖水安瓿瓶零零总总拍了一大堆,比起语言描述,邓垚这人更喜欢直接拍图给他。
【好的,我一会儿过去。】
郁笺顺手叫了台网约车,耳边的扫码声音骤停,他看了眼电子屏上显示的金额,将付款码递到收银员的面前:“辛苦姐姐啦。”
收银员面上一红,将打印出的小票放到他的购物袋里:“哎你这小孩,叫什么姐姐啊,我都一把年纪了……”。
郁笺笑眯眯地打断了她:“可您看起来就像我姐姐一样年轻漂亮呀。”
收银员这下连耳朵都红了。
他后面还有排队等着结账的人,郁笺并不准备占用其他人的时间,拎起了自己的袋子就朝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对收银员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收银员:“……”。
收银员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又充满了力量。
上班似乎都没那么痛苦了呢。
他没再看收银员的表情,刚刚预定的网约车已经在超市门前等着他了,郁笺将几个购物袋塞进后备箱里,边塞边不由得感慨这张脸的优势和语言的力量。
不过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夸奖赞美,甚至没什么真心可言,却能让一个人开心上整整一天。
……
他住的公寓离温时屿所在的医院总共不过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这还算上了网约车在超市门口等他结账出来的时间,到了医院门口郁笺并未直接下车,而是先给邓垚发了一条消息,得到温时屿已经换了吊瓶如往常那般睡着以后才慢悠悠地进了住院部。
住院部仍冷冷清清的一如昨日,郁笺拎着东西轻轻推开病房大门,徐闽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打着当下正火的某款游戏,邓垚看上去则要比他严肃上很多——他面前的茶几上摆了台笔记本电脑,郁笺要是没看错屏幕里的应该是某个股票平台。
电脑旁边还有一大堆水果,正是郁笺昨天让徐闽下楼买的那些。
郁笺对此并不意外,买水果只是他和徐闽认识的借口,在提出买水果的那一刻时他就知道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得进了这两个保镖的嘴里。
他将里屋的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温时屿果然在床上沉沉睡着,一侧的滴壶里正安静地往下滴着液体,透过输液管一点一点注射流入温时屿的身体当中。
郁笺没有打扰他,给两个保镖分了一袋东西,自己拎着另一个购物袋去了护士休息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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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