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笺将许传送到寝室楼下,在许传的感恩感动感激中转身走远。
校门口有他下课前便约好的车,此刻早已等在了那里,郁笺上车收伞一气呵成,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
今天恰好是那位与他熟识的保安大叔值班,见他从车上下来站起身子,郁笺制止他要从保安亭里出来的动作:“没事,回去换件衣服就好了。”
保安打开窗户:“你这孩子,快回家暖暖煮点姜茶,怎么拿伞了还被淋成这样?”
郁笺毫不在意地笑笑,打了声招呼快步进楼了。
公寓里仍保持着他早上出门时的样子,郁笺将伞挂在玄关处,厨房中隐约传来“咕噜噜”的声响,他换了鞋几步跑到小火慢熬着的砂锅汤前,掀开盖子小心往里看了一眼,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没糊。
身上的衣服仍在往下滴着水滴,又黏又紧地贴在皮肤上,湿漉漉的说不出的难受。郁笺拿过汤匙在锅中轻搅了几下,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才将汤匙放在一旁准备换身衣服。
但他才刚刚走出厨房,又突然停住脚步思考了会儿。
最后郁笺又转回身,找了个保温饭盒将熬好的汤小心装好。
这碗汤当然是给温时屿准备的。
前段时间郁笺实在是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好好在温时屿的面前刷刷好感,不过两人间的联系倒是一直都没有中断。
郁笺刻意保持着他们的聊天频率,接连几次都在温时屿意想不到的时候结束话题,温时屿是个有些偏内耗纠结的人格,虽然这样有些不太道德,但郁笺能保证温时屿没事空闲下来时肯定会翻来覆去地将他们的聊天内容回想上无数遍。
好吧,其实是非常非常不道德,郁笺想想都唾弃自己。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呢。
温时屿也是倒霉,前期碰到秦钊后期遇见他,但他不会像秦钊那样愚蠢地伤害喜欢的人。
他会用自己的一切去保护温时屿,温时屿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真的生他的气,这样想想郁笺又心安理得了起来。
他哼着不成调的会被隔壁音乐系学生打死的小曲儿,没换衣服,也没管厨房瓷砖的满地水渍,穿着一身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般湿漉的衣服出了门,全身上下只有怀里套着保温袋的保温饭盒是干的。
原主的车其实就停在楼下车库,单是公寓楼下就有五个车位被原主长期租了下来,郁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理掉他的东西,包括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等,郁笺都专门将它们收拾出来找了个空置的屋子塞了进去。
短时间内他并不想动原主的车房和衣服,毕竟那也是一个人曾生活过的证明,倘若被他随意挂在二手网站被他找中介买卖了……总有种亲手抹杀掉另一个人生活痕迹的感觉。
当然,根本原因还是他现在并不缺钱,目前并没有出售那些东西的必要,倘若真的穷到了那种地步他也不至于还傻愣愣地顽固坚守着这些坚持。
但郁笺也并不想开他的车。
太过拉风惹眼是一方面,跑车的尖啸轰鸣又是一方面,要是让他开那种能炸街的跑车或机车……他能头痛到一脚油门连人带车全撞树上,保险公司都赔不了的那种。
感谢秦老爷子扣下了秦钊的车,他刚穿过来时秦钊如果开的是他那款限量版炸街跑车,郁笺绝对不会坐上他的副驾驶位置,也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能认识温时屿了。
不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不喜欢开车。
郁笺和司机报了医院的地址。
这次的出租司机非常健谈,刚一上车便拉着郁笺闲聊起来,窗外的雨声不停,郁笺有些心不在焉的,但他常年伪装惯了,本能性地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司机也没注意到他其实是在分神。
“小朋友,你这衣服怎么这么湿啊?这样穿着别感冒了。”司机透过车镜看了他一眼。
郁笺低头,含混笑笑:“我已经成年了,倒是把您的车弄了一车的水。”
司机正在等一个红灯,闻言颇为大方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在你之前我也接了不少客人,在那之前车里就已经湿了,反正晚上都要收拾的,也不差你一个了。”
郁笺仍是笑。
“成年了又怎么样?和我这把年纪比都是小朋友,你看着和我家的孩子也没差几岁,高考了吧?还是刚上大一啊?”
司机自己问个不停,也没给郁笺说话的机会,他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健谈罢了,但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却问的郁笺心不在焉。
“这是要去医院看人?”司机看向他手里的保温袋,自上车起郁笺就一直紧紧抱着怀里的袋子,司机几次让他将东西放到车座位上,郁笺却就是顽固地不听。
明明后排只有他自己,郁笺却抱着保温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他半垂着头将下巴抵在保温袋的袋口,纤长的睫毛许久才眨上一下,上面还凝了些细小的水珠,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被大雨浇过的缘故,一双眼睛看起来都湿润润的。
他没回复司机。
后面的话被司机堵在了嘴里,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位小客人并不想闲谈的态度,专心致志地开起了车,恰好信号指示灯也在此刻转绿,司机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
公寓距医院本就二十几分钟的距离,天降大雨路上的车流也稀少了不少,若无要事应当是没有多少人喜欢在这样的雨天出门的,郁笺进公寓的时候大雨终于停歇了会儿,不过汽车开了这么久,等他到医院门口时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了起来。
郁笺抱着他的保温袋下了车,给司机扫码付了车费,司机听着收款语音播报惊了一下,刚要说话,郁笺就先他一步阻止了他:“多的那些算我弄脏您车的清洗费用。”
他也没等司机的回复,一手抱着保温袋一手撑开了伞,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里。
……
医院的人依旧很少,导诊台的小姑娘撑着下巴昏昏欲睡,郁笺穿过几条近路直接朝着住院部走了过去。
今天值班的并不是舒护士,而是另一个郁笺也建立了沟通的护士姐姐,他一路到了温时屿的病房门口,深吸口气平复了会儿心情,过了半晌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推门走了进去。
这次徐闽并不在外间打游戏,郁笺给他找了点事做,活不算多但能小赚一笔零花钱,徐闽对此非常满意。
他来之前并没有告诉温时屿,郁笺调整了下呼吸,抬头露出个格外明艳的笑容,等着温时屿露出惊讶的神情主动向他打招呼。
但……
温时屿依旧是那个坐在病床上的熟悉姿势,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并没有在发呆,那张平时被用来吃饭的床上桌被他支了起来,上面放着个厚厚的B5笔记本,笔记本的前端则抵着温时屿的手机。
他正认真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时不时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郁笺的到来。
郁笺:“?”
郁笺往前走了一步,刻意将自己的脚步声响弄大了些。
这下温时屿终于听见了。
他还以为是护士过来换药,一抬起头才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郁笺,立时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郁小同学全身上下都**的,衬衫湿到能拧出水来,平时总是肆意翘着的短发也软趴趴地垂了下来遮挡住他的眼睛,又被郁笺毫不在意地伸手向后抓了几下。
他在温时屿心中的印象就是只骄傲又漂亮的小孔雀,现在看来竟狼狈的还不如市场里被绑了双腿等着被拔毛的山鸡。
郁笺抱着怀里的保温袋,直勾勾地盯着温时屿看,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委屈,在和他目光相交时又一点点转化成最明媚灿烂的喜悦。
“时屿哥哥,我来看你啦!”郁笺朝他笑了起来。
他想上前抱抱温时屿,又碍于自己身上的水不敢离他太近,只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将怀里宝贝似地抱了一路的保温袋塞到温时屿的桌上:“前几天学校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来时间找你,今天下午终于没有课了!这是我亲手给你熬的汤!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床上桌的面积并不大,铺了个笔记本后就不剩什么了,保温袋压住笔记本的一角,几滴郁笺自己都没发现的冰凉雨水顺着袋子滚落下来,在温时屿的笔记本上氤氲出一块指腹大的水渍。
严格来说那其实并不是“雨水”,郁笺将袋子保护的很好,那是从郁笺身上滴到保温袋上的水。
温时屿:“……”。
温时屿伸手触碰了下那仅有的寥寥几滴的液体,指腹在冰凉的水滴上一触即离,郁笺的声音仍在他耳边回荡,少年独有的声线明亮又轻快:“我在网上搜了好多科普,说骨折的人在骨折初期其实并不能喝骨头汤,骨头汤里的东西并不助于身体恢复。”
郁笺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结果却抓到了一手的水珠:“具体我也不是很懂,最后照着科普熬了锅三七当归鸽子汤,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上课之前放到锅里的,刚刚才下课,还好到家时没糊没有熬干,就马上给你送过来啦!”
温时屿没有说话。
他只看着郁笺,郁笺仍旧笑的阳光灿烂的,满脸都写着期待和憧憬,似乎很期待他能对这碗汤做出点评。
于是温时屿低头拆开袋子,郁笺将保温饭盒裹的非常严实,袋里没有一滴水珠,揭开盖子时还能感受到这碗汤的滚烫温度。
温时屿叹了声气,从一侧抽出汤匙,“那边的柜子里有临时的衣服,是我这段时间穿着换洗的……不嫌弃的话你先应付一下,陪护室里有热水可以淋浴,先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
他终于说话了。
郁笺动作一顿,笑着说好。
他笑眯眯地转过身子,半俯下身拉开柜子去找温时屿说的衣服,在里面抽出一身洗的干干净净的病号服,郁笺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有两个病人呢,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呢。”
他笑的非常好看,一如温时屿上次见他时给他留下的印象,但温时屿却仍旧不自觉地紧皱起眉,他心里似乎有股莫名的情绪,无法形容情绪的起源,也无法描绘出具体的感受,只知道那让他有些愤怒又有些难过,无法复述的复杂感觉。
郁笺今天的状态太不对了。
郁笺抱着衣服和他打了声招呼:“时屿哥哥先尝尝味道,我冲一下马上回来!”
他要出门,温时屿却突然叫住了他。
“郁笺。”
“嗯?”郁笺回过头。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温时屿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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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