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在古代当老板 第1章 苏家三姐弟

安平五年，大云临川城，一个距离大云国都上京城不近不远的热闹古城，民风开明淳朴。虽不及上京城的富庶和海宁城的繁华，百姓却也自得其乐。临川城玉琼街的商贩们各个都起得很早，是以清晨便时分热闹了。接连不断的叫卖声越来越清晰，隐约听着有倒糖人儿的吆喝声，又好像混着馄饨铺子，亦或是小面的伙计边招揽生意边扯着嗓子夸耀自家小吃的声音，为这冬日添了不少的烟火气息。往近处一瞧，那描糖画的师傅正把那白糖液体熬得金黄，一眼看上去跟浅琥珀似的，再用汤匙捞出些白糖液往凉凉的大理石板上勾勾画画几笔，又粘了竹签在手里灵活一转，变戏法似的便成了一只白兔。这手艺叹得围观的小孩子们啧啧称奇，四下闹哄哄地找家里大人们要银子去了，倒也是一阵吵闹。看来，这大云的上京城朝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还未吹到临川城，不过，也快了罢。

此时，一辆一架的马车慢悠悠的驶来，坐着的正是正五品苏知府 - 苏南家的三姐弟。车架的装饰还算精美，车身的布置也很是简洁大方，两侧叫人拿明纸糊了，又用木条钉住，不叫人说寒酸罢了。马车内坐着位清冷微瘦的女子斜斜倚在窗子旁，冷又淡然的眸子半垂着，叫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这通身冷意的清丽女子是苏府最不受宠的嫡长女 –苏稚宜，虽说是五品官的嫡长女，听起来风光无限，可外人都知道她的生活待遇连一般小官百姓家都不如。她身着一件牡蛎白的暗灵芝素纹披风，里子搭了水豆青色的团花襦裙，灵蛇髻上只用菡萏荷叶形的素银白玉发钗挽发，女子通身的冷意和贵气虽让人不可忽视，却不难发现她的衣衫半旧，已是几年前的样式了，只她那自己缝制的毛茸茸暖手笼略显出少女年轻人的活力。苏稚宜抬眸透过窗子一眼看去，整条街的摊贩因着窗上明纸变得不真切起来，只觉冬日冷风伴着糖的甜香味儿和早饭铺子的诱人香气，透过棉布帘子渗了进来。随行的不过两三丫鬟小厮，是而在街上人群中并不显眼，叫人只以为是哪家稍富贵些的普通百姓人家出来游玩了。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吧，苏稚宜想。可这想法片刻间便被苏稚宜轻摇头晃出脑海，大业未成，她不可能停下来贪恋这美好的时刻，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个清晨。朝堂之上，贵妃父亲 –常胜将军兼兵部尚书安潮为首的老贵族一派权倾朝野，但主张革新的皇后子女 - 二皇子与三公主殿下一派的实力也并不弱，隐隐有与守旧的贵族派分庭抗礼的趋势。上京城这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是暗潮汹涌，也不乏油滑的中立派左右逢源，四处谋求生存之路。

苏稚宜颇为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想给那伤害自己与母亲的人致命一击，皇后一脉就一定要胜，自己复仇的对象才能被彻底地斩草除根，否则她将一辈子活在自己创伤的阴影之下，与所有的欢心与自由无缘，再无喘息的可能。给苏稚宜童年和母亲一生留下难以愈合伤疤的仇人就在苏府，她就是要好好利用自己被刻意搓磨的低调小透明人设，毫不留情利用一切可用的人搅弄风云，从最最不起眼的人和小事开始，直至寻到一把利刃，狠狠扎入敌人心口。思及此处，苏稚宜脑中隐隐有了些谋划：沉住气，不急，慢慢来，她心里想着。

一个柔柔的声音打断了苏稚宜的思绪，是坐在苏稚宜身旁那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她穿着砖红妃色的苏绣流云纹长裙，又配了稍浅些的水玫瑰粉的锦绣斗篷，不大的风帽显得女孩儿更可爱；再细看，那小姑娘的十字发髻用金线密织的烫花发冠梳成，成套的真丝花钗和金色铃兰珍珠耳环小巧又耀眼，在日光下泛着亮晶晶的光。这通身的打扮正是上京和海宁城最时兴的款式，自然开价极高。稚嫩的小姑娘紧了紧身上披的昂贵斗篷，攥着手里新制的珐琅捧炉便不肯撒手，眼里的不谙世事做不得假，她撒娇道：

“真是苦了我了，往日父亲姨娘带着我出来上街都是那三架大又宽的马车，熏炉又香又暖，还有父亲公务特意为我和姨娘带来的漂亮狐裘。偏偏今儿和长姐出来只能乘这一匹的车架，软垫也是薄薄的不舒服呢。”

说话的正是苏家最小的姑娘，苏家三小姐 –苏韵宜。被唤作长姐的苏稚宜面上没有半分的不悦，只心里发出冷笑，心想自己和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计较什么，三妹从小就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只知道要什么有什么，何曾关心过要价？不过这也好，得她的喜欢也不费事，自己的日子也能方便好过些。倒是苏府重视长幼有序规矩的二少爷 –苏景琛，皱了皱眉，随即开口斥责道：

“三妹，你也太不懂事了，你怎可如此对长姐说话？若到了外面……”

还未等责怪的话说完，苏稚宜摆摆手打断了苏景琛。她抬手帮着妹妹整理了头上的水獭皮毛额巾，不着痕迹地多看了眼那金灿灿的花朵头饰，又揽着她挨紧自己，面色尽是体贴，瞧着韵宜不服气的小脸，笑了笑道：

“不妨事的，是我不好。既然妹妹觉得冷，长姐便请你喝碗热热的茶汤赔罪好不好？”

“茶汤是什么？好喝吗？我之前还从未喝过呢！” 苏小妹惊喜道。

苏稚宜听了，迎着弟妹好奇的目光，柔声给弟妹讲道：“这茶汤也叫面茶，用滚水冲开炒熟了的小米面，又加上芝麻白糖坚果碎，这便制成了。冬日里一碗热热的喝下去，再用些点心，那才舒服暖胃呢。”

韵宜听了，忙吵着要买来尝一尝，她摇着苏稚宜的手臂，眨着眼睛笑盈盈道：“方才我不应当如此说姐姐，姐姐别介意，” 又转头朝着苏景琛：“我已经给大姐姐道歉了，二哥哥也不要再生妹妹的气了吧。”

虽是道了歉，可这语气里却是半分惶恐都没有，见此苏景琛笑道：“我有何事不开心？倒是你，既是致歉，便当赔礼，父亲平时对妹妹你也最是大方，不如你帮帮长姐，这吃食你来请，如何？”

听了这话，韵宜白皙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立时和姐姐撒起娇来，抱怨哥哥欺负打趣自己，明明哥哥的银子也很多的。苏稚宜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慰道：“说好是我要请你们尝尝的，怎好又要你们付银子？长姐虽不能给你们买漂亮的狐裘，但这点子心意还是出的起的。”

苏稚宜说罢示意自己的丫鬟凌霜让赶马车的小厮停在那名叫李记茶汤的铺子前，又吩咐往韵宜的碗里多加些白糖红糖，那商家赶忙应下了。那制茶汤的汉子快速扬起那经典的龙嘴大铜壶往碗里一冲，迎着穿戴富贵的小姐少爷们喜欢又新奇的目光，便侧身让几人看得更清楚些。精明老练的商家又见那娇小女子的首饰用料皆是上等，那少爷的衣衫典雅却也不菲，便知这几人绝非寒门小户，不敢有丝毫怠慢，也不像平时一样偶尔贪小便宜省些材料，那炒得喷香的芝麻酥坚果碎果干儿只不要钱似的进了几人的碗里，又指示打杂的小伙计们给贵客们包了些新制成的椰香乳酥和山楂糕，只当是小店的小小心意。不出片刻便端上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分给了几人，那事故的李老板对着苏韵宜格外殷勤，亲自捧了那多加了糖的茶碗上了来，又用布巾多擦了汤匙几遍才放心。韵宜欢欢喜喜地接过那碗格外甜又粘稠的汤，和二哥一起欢欢喜喜地谢过长姐后忙不迭地往嘴里送了一口，苏景琛忙提醒着当心烫，却已经晚了。

韵宜叫到：“长姐长姐，好烫！” 听了这话，苏稚宜赶忙用帕子拭了小妹嘴边，轻声劝着：“慢一些，不如先用这汤暖暖手罢，用些小食，过一会儿再趁着热喝。”

安顿好姐弟二人，苏稚宜向忙着付钱的眉染和随行的丫鬟小厮道：“先别忙，你们跟着出来一路也辛苦了，不如就在此处歇息片刻，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再启程回府吧。” 众人听了，皆是面露感激之色，忙躬身感激谢过大小姐体恤。在这大云朝，矜贵的世家贵女众多，可愿意如此体贴下人辛苦的属实是少见的。

行人络绎不绝，热气腾腾的面茶，汤的甜味儿竟是淡了几分，只留清香扑鼻。见弟妹用得开心，那姿容天然的女子望向门外延伸不断的来往行人，有出来进去送货卸货的伙计，讲价钱的小厮们，驾着驴车匆匆赶路的，也有笑闹着挑选饭食的百姓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苏稚宜在心里默念着：希望这平静不要因自己而被打破吧。

休息过后得了少爷的指令准备回府归家，苏景琛的小厮朝着马夫吆喝着：“咱们受着大小姐的恩惠，必要好好做事，脚程稳当些，莫要颠着主子们。” 马夫赶忙称是，驾着马起程了。马车内，苏稚宜看着兄妹二人已经空置许久的茶碗，道：“还未来得及问你们，这汤味道如何？是否和你们的口味？”

苏景琛思索过后道：“既有甜味，又香气扑鼻，自是极好的，谢谢长姐。” 韵宜听了也是不甘落后，缠着姐姐说：“我从前竟没吃过如此新奇好吃的吃食，若是日后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苏稚宜听了十分开怀，露出平时少有的真切笑意：“能让你们这吃惯山珍海味的都说好，那便是真好了。不过比起我母亲的家乡林溪，还是不够正宗，总觉着逊色了些。”

韵宜一听便来了兴致，仿佛朝堂纷争都与她毫不相干，求着姐姐：“长姐说好，那林溪一定是个好地方，我也要和长姐一起去，还要带上二哥哥一起。”

姐弟二人一起笑了，苏稚宜难得正色对妹妹道：“姐姐可以答应长大了就带你去，但切不可在父亲面前提起此事，知道吗？”

“为何？”

“姐姐不能告诉你，等你再大些，姐姐就同你讲。现在记住姐姐的话了吗？”

“记住了，长姐。” 苏稚宜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又和弟妹谈起了功课和街上买的新鲜点心，如此说说笑笑了一路，便也到苏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