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玶阳市,这里热闹非凡。
“陛下,玶阳市比以前安宁,百姓脸上都是笑容。”丁总管侧面夸祁筠把国家治理得很好,百姓生活比以前更加幸福。
祁筠听惯了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无声地展颜一笑,眼里却是十分的疲惫。
快除夕了,老百姓在玶阳市和西市购买过节要用的东西,脸上尽是对除夕到来一家团聚的期待和愉快。
祁筠望着脚下的路,自己影子旁边只有丁公公伴着,孤独无靠。
到了醉云楼,和其他铺子的喜气洋洋不同,这几个外族人打扫清洗的时候眉间都是郁色。
丁总管以为是这些外族人不过春节的缘故,祁筠却不这样认为,就算不过节也不应该是这种担惊受怕的神情。
“奴才去打听打听。”丁总管扶陛下在旁边的铺子里坐着,自己去了醉云楼探听情况。
这一打听,果然如祁筠所料,出了点事。
“他们东家一个月前去噶国和犰国贩卖粮食,刚去就遇上了大疫,这么久了也没有消息送过来。”丁总管回来和祁筠禀报,眼神飘忽。
这两个小国发生瘟疫的事也上报过祁筠这边,两个小国死者有十之三四。
祁筠有下令调医药过去赈济,彰显眧国仁善。后来调去赈济的太医病倒了一批,附近几个城的药都快被搬空了,太医传消息来直言无药可治,祁筠便下令封锁当地城门,避免扩散到眧国。
“朕想听的不是这些。”祁筠皱眉。
丁总管无可奈何,心中默默叹气,“陛下,奴才随便提了一嘴,问他们东家相貌身长如何。他们……他们的回答……”
他们的回答立马让丁总管想起了夙棘。
当日夜半时分,光禄大夫云凌和御史大夫等四位重臣跪在宫中,祁筠将两岁五个月大的太子托付给他们。
“陛下,那里凶险,您不能去,”丁总管着急,只有他知道陛下要去干什么,“奴才斗胆问一句,陛下这一去要是回不来,小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太子殿下太小了,万一那些大臣有二心,朝廷要大乱不说,小殿下也有危险。
祁筠沉默了好一会儿,视线扫过熟睡中的祁心偃,“那就怪这孩子命不好。
朕要是真的回不来,辅佐幼主或是废去帝位杀了幼主,随他们自便。”
“陛下——”
“别说了,”祁筠眼中满是疲惫和决绝,“朕必须亲自去一趟。”
丁总管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为了一个落魄小子,值得么?
次日清晨,宫中养马的小官大喊大叫。
有贼啊!宫中最快最好的一匹马不见了,不知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偷了马。
另一边,骑着马一路狂奔的祁筠在四十八日后终于到达鈤南城。
城门另一边,就是噶国和犰国。
此时的鈤南城城门紧闭,附近六里的区域除了两个隔离等死的住所,没有人影,眧国官兵和百姓都是日夜用草药烧熏,整个城池烟雾缭绕。
得益于这座城官民的努力,病情没有蔓延进来。
祁筠拿出通关令印要求出城。
“你小子可想清楚了,如今只能出不能进。”守城的官兵怕这人不知道轻重,善意提醒。
“小兄弟,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祁筠肯定道。
出城后又走了几里路,到了犰国地界,祁筠即使戴了捂住口鼻的绢布也仍旧能闻到各种臭味。
到处都在烧着患病的尸体,耳边时不时能听到咳嗽声,活着的家庭每家每户都是门窗紧闭,不敢出门。
祁筠看向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邯余商帮在犰国的几个经常往来的斗行地址。
这些斗行平日里经营粮食交易,此时也是不见一人。
祁筠捂着口鼻,一路上仔细辨认路边的腐烂头颅。
短短几日时间,祁筠已经把整个小国几乎走了个遍,有遇到过邯余商帮的病人,他们和东家走散了,也不知道东家去了哪儿。
祁筠又去隔壁的噶国寻找,果断地翻身上马离开了这个小国。
来时累死了四匹马,这次走了不到两日后又累死了一匹马。
祁筠边找人边买马。
这两个小国如今秩序混乱,在很多平民百姓闭门不出的时候,一些不怕死的恶人开始在大街上为非作歹。
行窃的,打人的,更有调戏妇女抢孩子的,乱得不行。
祁筠去到一处冷清的客栈,就遇上了杀人的一幕。
几个男子喝酒闹事,调戏老板娘,被反抗后杀了老板娘两口子。
随着猩红的血液飞溅,在场老板娘的几个孩子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被鲜血染红的窗子外,月色正浓,用帕子遮着半边脸的祁筠眼中浮现一抹戾气,三箭齐发,箭头穿过窗户纸,精准地射中那群人的领头人和身边两个男子。
趁着里面的人慌乱间,祁筠又是几箭射杀了其他几位恶人。
确定这里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祁筠扔下一本金页子给那几个可怜的孩子留以生存,骑着马翻身上马离开。
来这里的路上祁筠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管过闲事,可今日亲眼看到那两口子惨死,祁筠再也没能忍住。
在这之前他没亲自动手杀过人,但他武力也不弱。十来岁进入皇宫以后,不管是读书还是武术,都是必须要学的课程,其中刀法和射箭的本事是祁筠最擅长的。
没办法救所有人,祁筠一晚上没敢停下,边找人边继续往下一座城池出发。
再次累死了一匹马,祁筠也累得不行了,处理好那匹马的尸体后祁筠进城随意找了个闭塞的没有病人尸体的小巷子席地而坐,把口鼻给遮严实了,背靠着墙睡着。
一个时辰后,睡着觉养精蓄锐的祁筠被一个乞丐给推醒。
“醒醒,醒醒,”一脸脏兮兮的乞丐抱着偷来的几个鱼肉馒头,警惕地看着这个半遮着面的男子,“你这个人不讲理,这是我的地盘,你不能在我的地盘上睡觉。”
祁筠定定的看着乞丐,不说话也不眨眼,就那么看着他。
“算了算了,看你一脸傻样,给你睡得了,”乞丐自言自语地坐到另一边,用石子儿在地上划着圈,“你听好,圈子内的这个地盘是我的,你不准进。”
祁筠眨了眨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泪。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你怎么哭啦?算了算了,我把圈再划小一点,给你多划一点地盘行了吧。”乞丐不满地嘟囔,边说边用石子儿重新划分两人的地盘。
“真好,你还活着,真好。”祁筠喃喃道,在乞丐的喋喋不休声中放心大胆地继续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