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舟眸光流转,脸上带着十分合宜的微笑:“你好啊,哥哥。”
白屿喉结滚动,惊讶许久之后,才说:“所以,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陆柏舟没有真切地将自己接近他的全部过程和目的说了出来。
他带白屿来这一遭的目的是确定白屿在当年扮演的角色……以及让这份感情变得纯粹些。
“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很是眼熟,但还没来得及确定,你就先消失了。”陆柏舟说到这,白屿仿佛听出了一丝控诉的意味,抬眼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陆柏舟微微撇着的嘴角,一时间心虚不已。
但陆柏舟似乎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后来,我受伤回家的那天,看到了你胸口的伤疤。”
“我才算是确定。”
即便是陆柏舟说到直到“这天”他才看到白屿胸口的伤疤,白屿也没有怀疑过他自以为他很勇猛那个夜晚,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白屿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不解:“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陆柏舟没有立刻回答白屿,而是盯着白屿的眼睛,虽然他从白屿的心声里得知了当年的经过,但是为了不暴露读心术的事情,他笑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哥哥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当年救下我的经过。”
“我当时太小了,很多记忆都不清楚了。”
白屿犹豫了一下,有点担心陆柏舟想起当年的事情后会害怕,可看着陆柏舟的眼睛,他还是将当年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复述给陆柏舟听。
“说完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你别害怕,我会努力保护你的,就像当年一样。”
说完,白屿又继续追问陆柏舟:“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你是小团子呢?”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而且……五岁的记忆我其实有些模糊了,我记得你救了我,我又记得你几乎要吸干我的血液。”陆柏舟顿了一下,垂眸:“我不知道喜欢上你对不对,我不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想要杀了我的人。”
“我很纠结,也很害怕,我怕你是要杀我的人,我怕我需要亲手斩断我们的未来……”
“我怕……”他没有继续说后面这句话——我怕,怕你是我的杀母仇人……怕自己溺死在血海深仇里。
陆柏舟这几句语调轻得恍如白毛浮水的话语,听得白屿心头一颤。
是啊,五岁的他,经过这么多年,又还能记得多少呢?
要是真的爱上的是之前想要杀掉自己的人……可想而知有多折磨。
白屿抱住了陆柏舟,低声轻语:“陆柏舟,你好,我是白屿,永远不会伤害你的白屿,别怕。”
陆柏舟回抱住白屿,将头埋到他的脖颈间,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段不那么清晰的记忆,似乎也随着这种味道逐渐清晰。
是当年抱着自己狂奔时,让他充满安全感的味道。
当年的事情说清楚,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当两人坐在花田里的秋千架上聊天时,白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其中最让陆柏舟触动的是——
白屿说:“当年送你进医院后,我很快陷入了沉睡,醒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了,唯一的消息就是你应该是活着的。”
“当时,我就在想,那个小团子有没有吃上这世界上最甜的糖,答应了要替他尝这世界上最甜的糖,当然要做到啦!”
“要是以后遇见他,我得跟他说,看!小团子,这就是最甜最好吃的糖。”
陆柏舟触动不已:“所以,你就因为我的一句话,吃到牙疼?”
白屿没想让陆柏舟愧疚,连忙解释:“开始是,后来发现吃糖真的会让人开心,就爱上了。”
陆柏舟看着白屿,眼中的爱意翻涌,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成了一句:“谢谢你。”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看得白屿耳尖绯红,不着痕迹地别开眼,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赶紧转移了话题,追问到:“话说当年追杀你的人,你知道什么来历吗?为什么要追杀你一个五岁的小孩。”
陆柏舟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有查过,但都没什么有效的信息。”
白屿回忆着当年的细节:“追杀你的人,除了吸血鬼还有人类,吸血鬼我倒是都杀了,但是人类我没有杀,只是打晕而已。”
“那些吸血鬼我也不熟悉,不过……那些人的手臂,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身上都有一个太阳纹,应该是一个组织。”
“而且按道理来说,普通的武器伤到我后,我的自愈能力几乎都能逐渐愈合,若是吸血后还能加快愈合速度,甚至不会留下伤疤,可当年贯穿我的那刀,不仅没有在我吸你的血后快速愈合,反而反复撕裂,许久才愈合,并且留下了疤痕。”
陆柏舟听着白屿的叙述,解释道:“后来我调查过,当年追杀我的那些人所用的武器都是特制,能够对吸血鬼产生极大的伤害。”
“只是……我一直没想明白,追杀我的话,为什么要用针对吸血鬼的武器。”
闻言,白屿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隔着衣服仿佛感觉到那道疤痕在发烫,声音低沉:“我也不明白。”
陆柏舟说完,还是觉得应该从现有的信息入手,又问:“你可以将那个太阳纹画出来吗?”
白屿点了点头:“可以,回去画给你。”
终于有了一点头绪,陆柏舟有些急切:“我们现在回去吧。”
白屿看着陆柏舟急切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未沉睡之前看到电视上的新闻,在那场案件中,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也难怪他有点线索就如此急切了。
“好,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了酒店,白屿很快就将那个太阳纹画了出来,是一个带有强烈古朴色彩的纹样。
陆柏舟拿着那个太阳纹,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这个纹样,他好像见过很多次……
可是,是在哪里见到过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
陆柏舟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周身的气场都仿佛产生了变化,变得严肃且压抑,这是白屿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有些担心,走到陆柏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团子,你还好吗?”
陆柏舟抬眼看向白屿,双眼发红,嘴唇嗫嚅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二十五年的执念,此刻终于有了一丝破开的契机,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怎能不崩溃!
可在白屿清澈的关怀眼神中,陆柏舟很快恢复如常,勉强地挂上了微笑:“我没事,只是觉得这个图案很熟悉。”
“没事,慢慢来,我会帮你的。”白屿宽慰着拍了拍陆柏舟的肩膀。
听着白屿的话,陆柏舟轻轻地笑了起来,恢复平常的那副温润模样:“好,谢谢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白屿总觉得陆柏舟喊自己哥哥很羞耻,按实际年纪吧……他恐怕得喊自己老老老爷爷?
按身体年纪吧,他也着实不必喊自己哥哥。
毕竟他已经不是五岁的小团子了,是三十岁的陆柏舟。
“要不,你还是喊我白屿吧,喊哥哥挺奇怪的。”白屿有些尴尬地说。
陆柏舟挂上了一副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打趣,又像是故作轻松:“可是你刚刚还喊我团子。”
“我喊哥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白屿语塞,卡了半天才说:“那我以后喊你名字,你也喊我名字。”
话音一落,陆柏舟倏然站起身来搂住了白屿的腰,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喊名字不亲近,以后我叫你阿屿好吗?”
这样近的距离,白屿能够明确的感受到陆柏舟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自己耳间,直让白屿的耳朵瞬间发烫。
他推开陆柏舟,立刻逃也似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随你。”
看着白屿离开的背影,陆柏舟的笑逐渐沉了下来,他没完全向白屿说明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不愿意让白屿卷进自己的复仇计划里。
二十五年过去了,一直找不到幕后黑手的踪迹,意味着那人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自己并不能保证,报完仇后还能全身而退……
白屿活了这么多年,看惯了生离死别,自己若是死了他应该不会太难过。
所以……我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处理就好。
很快到了晚饭的时间,陆柏舟给白屿发了短信后,就先行来到了餐厅点菜。
然而,他突然发现,餐厅之外的沙滩上,有个赤膊的人,肩上露出了那个太阳纹身,在夜灯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陆柏舟摸了一下口袋中常年备着的针对吸血鬼的那一包小小的备用药瓶,跟白屿发了一个自己去厕所的消息后,追了出去。
陆柏舟跟踪男人一会,男人似乎发现了陆柏舟,脚步加快了许多,朝着黑暗中走去,似乎故意在引诱他进入黑暗之中。
见越来越暗,陆柏舟停住了脚步,他知道不能再追下去了,哪怕自己常年和研究所的众人练习搏斗且带有防身的药品,但不知道对方身份和实力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堪称吸血鬼舒适圈的黑暗环境,简直等同于找死。
可是……这是难得的线索。
衡量了许久,陆柏舟的脚步还是开始往后退,活着就有机会。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却突然转守为攻,从黑暗中跳了出来,猛地五指成爪袭向陆柏舟。
陆柏舟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立刻侧身躲过对方的攻击,抓住对方袭来的手狠狠地挥出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对方被他打得一踉跄,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陆柏舟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容貌,对方攻击的频率和移动的速度都越来越快,很快就让陆柏舟丛起初的勉强还手攻击变成了只能防守。
陆柏舟只能且战且退,却不想刚好中了对方的圈套,对方找准时机,当胸一脚将陆柏舟踹飞撞在了墙上,头磕到后昏了过去。而这一脚也让陆柏舟的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陆柏舟再次醒来时,入目全是一片黑暗,看不清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只能摸索着先让自己的背靠在墙上,有个支撑点,避免从背后被偷袭。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陆柏舟只能依靠听觉和读心术来判断对方的攻击。
可当他侧耳听去时,却感受不到这个空间中一点动静,更别提心声。
就在陆柏舟以为对方并不在时,对方的攻击却掀起极强的风朝着他的脑袋袭来,饶是陆柏舟反应迅速,也只是勉强躲过。
来回几次后,陆柏舟意识到不能与之纠缠,自己的体力绝对比不上对方。
他不动声色地将口袋里的药抹在了手上,在下一次对方袭向他时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药品生效,对方的手臂上立刻产生了蓝色的灼烧印记,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陆柏舟惊讶不已,普通的吸血鬼如果被这个药品沾上,那只手绝对能够成为半残,但是对方却只是被灼伤了皮肤。
还未等陆柏舟从震惊中回神,对方吃疼甩开陆柏舟,直接将他抛出去撞上墙面,巨大的撞击产生的反作用里将他反弹后,落在地上。
这一击撞得陆柏舟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他明白……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之前自己能够躲过他的攻击,完全是因为他将自己当成了猎物,而他自己是一个在玩弄猎物的猎手,看着自己反抗却伤害不到他……
一种凌虐的恶趣味。
对方似乎也玩够了,不愿意再和他周旋,一把揪住了陆柏舟衣领,随即咬在了他的脖颈上,注入了吸血鬼的毒液。
陆柏舟瞬间感受到四肢开始痉挛,一股难以言说的痛苦自脖颈处蔓延开来,只是几十秒钟的时间,他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
这时,他终于听见了对方的心声……
“不过是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