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陪简安骋买吃的,郁尘然也有些纳闷,怎么到了两个人分别时,反倒成了自己手里都是一小包一小包的小零食,被两个大塑料袋装着,简安骋却只买了一份肉夹馍,与他边走边吃,到地铁站时刚好吃完。
而他手里的那些小零嘴,实际也并非他自己所买,而都是简安骋塞过来的。
简安骋买来不吃,反倒都给了自己,这让郁尘然有些费解。
可当他站在难得不算拥挤的地铁一侧角落里,垂眼透过自己手中这两只透明塑料袋,看到其中若隐若现的小零食时,他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淡淡的暖意来。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吃这种小零食了,总觉得这不该是自己这个年龄段的人该吃的东西,正如吃奶糖甜品时那样,吃这些东西似乎会显得他很幼稚。
无奈笑笑,不再去想零食的事情,郁尘然收回思绪,脑中不自觉又浮现出那道人影来,他试图将那抹身影挥散,那身影却阴魂不散。
可那又如何,他与江遇这段婚姻,总该要散场的。
目的地站将至,郁尘然回神,排在一众人群身后准备下车。
门向两侧开到底,依着人流迈出地铁,正准备继续往前,乘扶梯往楼上去出站的那一瞬间,他却又突然猛地顿住脚步,下意识想要转身折回。
这一站下站人多,他双脚只在原地停留至多半秒,便被跟在他身后下车的乘客推搡着不断向前,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地铁门在身后发出即将关门的提醒声,郁尘然被人群带动着走,心知折返无望,也就只好认命般放弃任何挣扎,在前方宽阔的地方离开队伍,又重新回到候车处站好,等待下一班抵达。
抬头看向本站站名——风林站,这并不是他的目的地站,他的站点该是下一站的格林大道站,他却还是不由自主抬脚迈步,在这一站下了车。
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而这个原因他心知肚明,于是到现在才会如此恍惚,又如此抵触。
那正是因为,这里是他从前与江遇住在一起时,工作日中每个早晚都会上下站的站点。
更早些时候,他从这里下地铁,每次进出站时,必定会看到一个热情挥舞着高举的双手,朝他咧开嘴笑得像个傻瓜的脸庞。
然后他也跟着无声笑起来,被对方傻乎乎却又让人心动的笑容感染。
他无法否认,那个人是江遇,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快乐的,简单却也美好。
那时他以为,两个人会一辈子像那样一同走下去,他们不会分开,纵然短暂分开也会念着彼此,等到再相见时,依然美好如初。
终是他天真,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将他与江遇真正分开,于是如今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风林站,风林别墅区。
郁尘然在心中默念着这两处地点,极轻地嗤笑一声,将头低了下去,看向地面上的白色瓷砖,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下一班地铁闪烁着刺目的车头灯光朝他来,他才重新抬起头,站好,等待车停与门开。
抬头之前,他又一次无意看到自己手中的那两袋零食。
回想起简安骋努力扬起笑,试图逗他开心的那张脸,郁尘然已经凉下来的心又重新融进一分暖意。
其实他挺庆幸的,至少自己还有怀揣着一颗真心来对待自己的朋友,章学岭与简安骋便是这样的朋友。
回了酒店,郁尘然将满满两大袋零食暂放茶几上,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他刚才走路回来,夜晚凉风阵阵,一股股扑向他,吹得他有些头疼,几次按揉太阳穴都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寄希望于洗过澡,在暖和的酒店房间里待上一段时间,以此来逐渐缓解头疼。
吹过头,他站在镜子前,看镜中那道穿着卡通睡衣的身影无力地站在那里,眼中无神,一头黑发软趴趴覆在他额上,模样比白日里稚气了些,状态却反倒颓然不少。
上了床,刚一钻进被窝中,郁尘然便想到了那些小零食。
他不准备吃晚饭,睡前索性就吃点小零食来抵挡饿意。
明日是周六,他没有忘记与那位房东约好看房的事情,他也想早点离开酒店,有个暂时只属于自己温暖的小窝。
看房时间是早上十点,郁尘然早已看好路线,决定乘地铁过去,七站路,路程差不多半小时,房东所在的那家小区距离地铁站也很近,过去很方便。
打开微信,郁尘然特意与房东又聊了聊明早看房的事,这才暂且将这颗心放下,没有再去多想。
这次他选中的房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听房东说,其中一间房间早已住人,他住另一间房间,客厅、卫生间以及厨房由他与那位租客共用。
郁尘然这次前去,一是要实地看看房,二也是要去见见这位即将与自己成为室友的房客。
看了眼聊天列表,除了一个自己主动去找对方谈话的房东外,郁尘然列表里空空如也,没有一条未读消息。
章学岭在下午时找过他一次,问他近况,是否已与江遇办好离婚手续,他只说再考虑考虑,并没有提起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一系列荒唐的糟心事。
他既然都已经那么说了,章学岭那边自然也无话可说,还是希望他当断则断,万不能再让自己被困于痛苦之中。
并且这已是章学岭不知道第几次告诉郁尘然,或许当事人之一的江遇将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之中,他对这段感情已没什么感觉,但郁尘然自己已经苦苦挣扎半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聊天的尾声,章学岭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又发来一大串话给郁尘然。
章学岭:如果他真的爱你,不可能会眼睁睁看你这么伤心还完全不搭理,只顾搞他自己的事业,说白了就是不喜欢了,不爱了,所以真的,然子,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想好了就赶紧离吧,你以为他会回心转意吗,不可能的你懂吗!
类似的话在这近半年里章学岭也说过不少,郁尘然哪次都会认真地看,这次也不例外,但又有哪一次,这个优柔寡断的人真正将他的话都听了进去。
对于章学岭的好言相劝,郁尘然只是又一次回了那句“好,我知道了”,又一次以此来结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不去想那些烦心事,郁尘然打开其中一包小零食,正想去找简安骋的微信,与他再道一声谢,但还没等他翻到,恰逢另有一条消息被发了过来。
郁尘然眼看着那个聊天框就这样弹出来,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
在看到对方备注名为“小鱼”后,郁尘然心中涌起波澜,平静的海面又一次被掀起汹涌浪潮。
那是与他已有太久没有联系过的江遇。
从前江遇的微信号一直被他置顶,但其实哪怕不选择置顶结果也是相同的,江遇总会出现在他微信聊天列表中最上方的位置。
他们总是无话不谈,仿佛总有着聊不尽的话题,一点小事都会分享给对方,而对方也总会认真听着,句句有回应,不让彼此的话落在地上。
只不过,所谓的无话不说,那都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人总会变的,人心总会变。
江遇:尘然……
江遇: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失忆后,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了,向来都喊自己小然儿,哪怕关系产生裂缝已久也会喊一声然然的江遇,现在竟然用的是这种称呼,一瞬又将他们之间的距离从远拉开至更远。
郁尘然猜想,或许对于现在的江遇而言,就连打出“尘然”这两个字时,他都觉得异常艰难。
因为在他眼中,郁尘然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与大街上随便拽来一个人问他叫什么名字无异,他都不会认识。
又一次,郁尘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难道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好像也不怎么多吧,他只想和江遇好好的……那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实在弄不明白。
郁尘然:江遇,早不联系,都这么几天过去了,你才想起来要给我发条消息?
郁尘然:可是你觉得,我能好得了吗?
江遇:对不起,尘然。
郁尘然: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又错在哪了?
郁尘然:错在不该忘记我,还是这一年来不该对我这么冷漠?
江遇:我……我也不知道,对不起,我记不得了。
江遇:但我这几天翻看了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我能看到,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江遇:尘然……再给我个机会好吗,我会努力去想起来。
郁尘然: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内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所以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完全没有发自真心的道歉?
郁尘然:更何况,你又有什么错呢,是吧?
郁尘然:这声对不起我现在还给你,对不起,我给不了你这个机会。
郁尘然:江遇,找个你有空的日子,我们去把离婚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