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玄殷来到清吧外面,那道令他熟悉的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
法器被启动产生的感应不是错觉,他闭了闭眼,以自身为中心,驱动灵力,神识扫射出去。
覆盖到不足三公里距离,积累了好些天的灵力瞬间用完。
靳玄殷缓缓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眸光平静无比。
去而复返,收回来垂头丧气一大只。
谢斯淮也不知自己如何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得出失落的结论,好笑地问道:“门口什么东西让你跑出去?”
关铭凑过来,玩笑道:“是碰到认识的人吗,怎么不邀请进来?”
哪知靳玄殷还没回话,谢斯淮先否认了:“不会的,是别的原因。”
“哦?”关铭攥紧手指,面上装得一派淡然,“才认识几天,阿淮就这么了解他了?”
“啊不是,我想想啊,这么跟你说吧,他没有朋友,所以不会存在认识的人这种选项。”谢斯淮大致说了下。
关铭表情淡淡:“这样啊。”
男人身上很少有类似失控的情绪,向来稳得一批,谢斯淮催促他。
靳玄殷沉默片刻,缓慢地摇头:“捕捉到一丝波动,出去就没了。”
谢斯淮了然,没刨根问底。
酣畅淋漓地喝完酒,几人各回各家。
关铭趁谢斯淮打开车门前,拽住他往外拉,脸上布满对好友的关心:“谢二,你确定那个叫靳玄殷的靠谱吗?他又是没朋友,又是住你家,你知道的,站在我们这个高度,一定要警惕所谓‘干净’的人,这都是能设定的,我担心他是谁派来迷惑你的。”
谢斯淮一脸懵逼转为哭笑不得:“这件事你还真不用多想,别担心啊,我跟你保证,靳玄殷绝对不会是哪家派来的间谍卧底。”因为他是修真界穿越来的。
别说干净了,他现在还是个黑户来着。
提醒他了,谢斯淮记下黑户这件事,绕开关铭的臂弯:“谢了兄弟,我走了,你也路上注意安全。”
关铭:“……?”
哪门子谢??他做什么了???
谢斯淮打开车门,跟靳玄殷挤进后座,驾驶座上的代驾见状询问:“先生您好,人到齐了吗?”
“没人了,走吧。”谢斯淮头靠在车窗上,“麻烦把空调打开,放首轻缓的歌,你在歌单里找下,我应该是有个标题写了轻松向的,点进去播放就行。”
说完后,他升起挡板。
靳玄殷从始至终正襟危坐,像个板正的老学究。
车载音响幽幽地放着歌,谢斯淮浅眯几分钟,睁开眼,靳玄殷保持着他上车时的姿势,他无聊地找话说:“你好像很容易就适应了我们这里的一切,我给你什么都接受,不怕我是坏人啊?”
沉默须臾,靳玄殷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轰隆”一声巨响,后车追尾,惯性令谢斯淮身体前后晃动。
靳玄殷迅速伸手摁住他肩膀。
其实不用按也没事,谢斯淮系了安全带,他摁下挡板,跟代驾交代:“小事情,该走流程走流程。”
市区车速不快,代驾胆战心惊地踩完刹车,后排挡板降下,传来雇主的吩咐。
代驾应完,打开车门下去交谈。
追尾的车主是个中年男性,面容敦厚老实,挺着发福的啤酒肚。
中年男人满脸急切,双手合十地道着歉:“对不起啊,是我的问题,责任我都认,你把撞到的地方拍张照,我们留个电话,后面该赔多少赔多少,我绝不赖,你看这样行不。我媳妇怀孕了,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疼好像是要生了,就在后面车里,我赶着去医院啊小兄弟,麻烦你通融下。”
代驾惊了惊,他可决定不了这么大的事,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说了句稍等,转身去找谢斯淮,给雇主简单讲明情况。
谢斯淮一听,直接下车,末了让代驾把车开到旁边去。
靳玄殷跟着他下了车。
中年男人赶紧道:“您就是车主是吗,我……”
他很明显的外地口音,车牌也是外地的,后座传出女人喊疼的呜咽声。
谢斯淮语速极快:“赶紧走吧,我车过几天要保养,不用你赔。前面十字路口有交警执勤,你把车开去跟他们说明你现在的情况,请他们帮你开个道。”
靳玄殷冷冽的目光射向追尾的车。
那上面,有他的法器。
法器感应到主人就在不远处,给予了微弱的回应。
靳玄殷眯了眯眼,他的法器好像与车里的人牵扯了联系。
他制止了立马拿回来的举动。
法器与他灵力一脉相承,他借此探知到孕妇肚子里的胎儿近乎命悬一线。
如果此时他再拿走法器,被牵入的最后一丝生机剥离,胎儿有九成可能保不住。
中年男人看起来快要哭了,对陌生善意显得无所适从,最终担心妻儿的心绪占了上风,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几声谢谢,朝谢斯淮鞠完一躬,转身回到车上,启动车子离开。
目送着载有法器的车辆驶离,靳玄殷轻轻地叹了口气。
谢斯淮以为靳玄殷在感慨,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夜风混入他嗓子里,带着几分慵懒:“世事无常是吧,人生总会遇到各种不同的状况外,我已经比很多人都有钱了,行个方便的事,没必要去计较,有什么能比与时间赛跑的生命可贵呢。”
说完,打出去的电话接通,谢斯淮说了地名,说了车牌号,语气如寻常那般随意:“应该是去最近的医院,这附近就两家,你查下他们去了哪家。车主妻子生产,如果他们在医院遇到困难,暗中帮忙处理下,没有需要就不用管。”
靳玄殷眸光敛了敛,视线下垂。
这人平常展现出来的,大多是不太正经却时时靠谱的形象,然而此刻,他又想到了一个不大相关的形容。
泛滥的同情心。
不是贬义,是大义与感性并存,会令人折服的魅力所在。
谢斯淮对生命的态度,尊重,热爱,恩怨分明,但不执拗,让他找到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或许,这里的确不是修真界前辈们推崇的上界,却仍然可以是属于他的上界。
谢斯淮打完电话,抬头一瞧,靳玄殷盯着他发呆,他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傻了,你在想什么?”
靳玄殷回过神,低声道:“我要更正我之前的观点,二十一世纪放浪形骸,却真诚可贵。”
修真界强者为尊,能为了一颗丹药、一本秘籍、一件法器,亲友反目成仇,斗得你死我活。
生命像一抔黄土,弱者的逝去是天道法则下、适者生存的必然结果,没有人会过多遗憾,因为那是常态。
安稳成了动荡下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他虽然一心修炼,不问世事,可偶尔被师尊派下山历练,也曾见过杀人夺宝的腌臜事。
谢斯淮嘴角抽抽:“放浪形骸,行吧,对你这个老古董来说是的,我们都很浪。”
靳玄殷唇瓣轻抿,没有接话。
两人往代驾停车的地方挪,谢斯淮边走边道:“车里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不过我好像有答案了?”
反问的语气,陈述的口吻。
不是真的询问,而是心底有了标准。
靳玄殷心跳慢了一拍。
他不是顺风顺水地长大的,摸爬滚打,拼命向上,成长的路途遇到过波折,师尊收他做弟子前,他一直是独身一人,面对此刻的温情,竟有些犹疑:“只是没有拒绝。”
标准的嘴硬回复,谢斯淮乐了:“好吧好吧,你不主动不拒绝,回去你跟我讲讲你那个丹药,我有点好奇。”
靳玄殷长舒一口气:“可以。”
谢斯淮这下彻底笑出了声。
这人仅花一小时就了解完二十一世纪的来龙去脉,是很厉害,不过对语言艺术的系统性学习还有待加强嘛。
靳玄殷目露疑惑,谢斯淮却没跟他解释,悄咪咪加快脚步,走到靳玄殷前面去,藏住了藏不住的笑意。
亮眼的红发吹进夜风里,于路灯下泛着微弱的荧光,靳玄殷心念微动,指间轻轻一晃。
细小的灵力探出去,在风中直行,一点一点落到那飞扬的发梢末端。
只维持了几秒,灵气渐渐溃散,匿于尘嚣中。
靳玄殷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
他讲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好似很舒畅,又夹杂着涩然,道不明的暖流拂过心尖……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心动的开端,是尚且懵懵懂懂下,情难自禁的触摸与试探。
*
追尾耽误了时间,代驾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谢斯淮平台上给他打赏了两百元。
代驾取出车后备箱里的折叠电瓶车,习惯性用笑脸跟雇主要个好评,骑上小电驴离开地下车库。
小区很安静,他跟门卫说了是刚才的代驾,门卫为他放行。
他翻出手机,如果附近有单子顺便就接了,消息通知栏,代驾平台弹出一则消息。
【乘客给你打赏了200元。】
小伙子愣了愣,心脏麻麻酥酥的,一股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
追尾被撞的那一刻,下车去查看情况时,他手心都出汗了。
听完后车司机的情况,他感性上理解对方,理性上却忧心忡忡雇主的反馈。
然而雇主不仅没有追究对方,还让他把车开走,留出通畅的道路。
所以……也不是无迹可寻。
代驾小哥在心底说了声谢谢,点进平台,收了打赏,五星好评也有,后台又进来一单。
好事接连发生,他启动小电驴,吹着欢快的口哨,赶去目的地接人。
再说另一头,谢斯淮回到家里,拉开窗帘,霓虹灯照亮的夜色在窗外铺展开,不远处的江景像一幅巨大的科幻与现实兼容的电影海报。
谢斯淮当初买这里的房子,有一半的原因是江景好看。
靳玄殷站在落地窗跟前,繁华的新时代每一天都在不停地往前走。
不等谢斯淮问他,手心翻转朝上,凭空浮现一瓶巴掌大的瓷白色小玉瓶,夜晚下衬得晶莹剔透。
谢斯淮扭头,见证玉瓶出现的全过程,他隔空指了指:“这就是你说的仙丹?”
靳玄殷:“谈不上仙丹,宗门内弟子每月可领。”
这瓶丹药是他当年刚拜师时,从炼丹长老那里领取的,后面师尊挖掘了他的天赋,为他制订了专门的修炼方式。
普通丹药对他便没有用处,收进空间被压箱底。
芥子空间里,附着了灵力的法器全都不见,唯有这瓶许多年前的丹药,尘封进时间里,灵力不显,没有被乱流带走。
此处不是修真界,普通人对丹药的耐受性没有修真界高,像这种基础丹药,于宗门内入门级弟子刚刚好,而针对完完全全的、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贸然使用会虚不受补。
“等哪天特别疲惫,或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服用,寻常服用会耐不住药性。”靳玄殷直接把整个玉瓶给了他,“清除陈年旧疴,强身健体,切记不可贪多,一人最多服用三颗,时间也需最短隔一年。”
谢斯淮指间把玩着瓷白小玉瓶,问他:“你不是说我们这灵气很少吗?你全给我,自己不留点?”
靳玄殷道:“我用不上。”
换成他的观念,约等于不缺钱,谢斯淮挑了挑眉,不客气地收下了:“好,你有需要了可以来找我,别不好意思,我不是貔貅,能进能出。”
玄殷(自荐):我也能进能出
谢二(耳朵闭起版):修真界加密语言 听不懂咩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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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都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