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小白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母亲打来电话,也不过问其他,劈头盖脸就说:“你和小董怎么样了。”
翁小白深吸一口气,尽量语气温和地叫道:“妈……”
“听这语气是没什么进展?”母亲冷哼一声,也不待她解释什么,继续就说,“翁小白你怎么回事儿,小董条件都那么好了你还在挑什么?长相、工作、家庭、年龄,哪一点配你不是绰绰有余?”
又像想起来什么,话锋一转,问:“该不会是人家没看上你吧?”
“翁小白,你还要让我丢脸丢到什么时候。谁家像我一样养着一个二十八岁还没结婚的女儿。”语气比之前更严厉了,“我之前怎么交代你的?别摆你的臭架子,温顺一点,捧捧话,勤快点儿添个茶倒个水能累死你?”
“妈……”
然而激动的母亲什么都听不进去,自顾自说:“现在就联系小董,多约他几次见面联系联系感情,现在不讲求女孩子矜持那一套,你要主动!”
翁小白终于忍不住:“难道这世界上就只剩董翔一个男人了吗?”
她的回嘴让母亲短暂愣了一下,紧接着是更猛烈的疾风骤雨。
“我就不明白你在傲气什么,你有什么值得你傲的?从小到大干啥啥不行,我也不指望你多大出息能让我享多大福,到了年纪安安稳稳成个家怎么了?我连麻将都不愿意出去打,就是聊起来不想让人知道我还有个二十八岁还没有结婚的老姑娘,你知道有多丢人吗,我都替你臊得慌。你还好意思和我吼?”
翁小白听完,已不再期望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半点温存,自嘲道:“你这么急匆匆地想要把我嫁出去,到底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还是真的希望我过得幸福?”
“你你你你……”对面母亲显然是气得狠了,“你就是存心来气我的,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
“是啊。”翁小白语气平静,悲哀地说,“我也在想,我既然从小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是,你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母亲在那头咆哮:“你以为是我想生的吗?”
这一句之后,是长长地沉默。
翁小白嗫喏着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长久的沉默过后,母亲率先挂断了电话。
翁小白无力地坐下来。
这是近来和母亲争吵得最激烈的一次。以前虽然也会她争辩两句,但是她觉得母亲出发点是为了她好,只是两人无法达成一致而已。从没有像这次一样……
她原本打算告诉母亲关于程洛的事,只是都没机会说出口。
晚上程洛给她打电话。
“怎么,心情不好?”
是。但翁小白不习惯将自己的坏心情去影响别人。转而问起程洛的工作。
“没什么,今天下班这么早?”
“还没下班呢,出来泡碗面。”
翁小白听到接水的声音。
“怎么就忙成这个样子?”
“也还行,就这段时间。我在这边不是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公司嘛,有个业内龙头在和谈收购,一天天都是事儿。”
“收购?”翁小白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最近在忙的事情,握紧电话,问,“这可是你多年的心血……”
程洛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我这不是要回炉城嘛,总得给公司那么多人安排妥当,投靠大公司最为稳妥。”说完又话锋一转,调笑起来,“难不成还能让你背井离乡跟我来海城?”
“你……”翁小白咬咬唇,“又胡说,你可别想我来给你背锅。”
“哈哈哈,被发现了。别生气,跟你开玩笑呢,和你没关系,我计划将股份换出来去做一些其他事情。就像你说的,公司也是我多年心血,不能因为我退股影响公司和员工的发展。这次回来和合伙的兄弟一商量,干脆找一棵大树乘凉。”
“嗯。那后面你打算做什么?”
“好多想法呢。不过你放心,不会成为无业游民的,养你绝对没问题。”
“你再这样,我就挂电话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说了。”程洛又说:“不过有个产品必须在我签转让书之前上线,明天开始我得和他们一起闭关开发,因为有保密限制,就不能和你联系了。”说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好,我知道了,那你吃完面赶紧去忙吧。”
“好,听你的。”最后,程洛说,“小黑,等我回去。不会太久的。”
“嗯。”
——
晚上,翁小白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程洛有一天早上敲开她的门,向她表白,梦里的她答应了。程洛对她极尽温柔,予取予求。
有一次,程洛带她去爬山,登顶的喜悦尚未体味太久,程洛从身后将她一推,重心不稳的她顿时跌落悬崖。
翁小白是被顿时失重感吓醒的,在床上坐了半响才将梦里最后的那种惊惶甩开。她记得她在梦里问程洛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程洛怎么说来着?
嗯,他表情相当冷漠,有一种心中大石落地的庆幸轻松感,还很耐心地给已经死了的她解释:“你别怪我,我女朋友身患重病快要死了,算命的大师说只要我再交一个女朋友,而她死在我女朋友之前的话,我心爱的姑娘就能痊愈。我是找你给我女朋友换命来着,不然你以为我会真的爱你吗?”
“……”
梦里的情节虽是荒诞,当时故事走向全然合乎逻辑。翁小白一上午都不寒而栗。
打程洛的电话,甜美的机械女声昭示着机主已经关机。
没办法,顶着两朵黑眼圈过完这周最后一天,翁小白迫不及待地奔赴闺蜜杨笑的怀抱和她吐槽。
杨笑捧腹大笑,笑完以后掐着她的腮帮子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说:“小白,你啥时候才能逃开那个叫做程洛的魔咒啊。”
翁小白躲开杨氏魔爪,抱了一包薯片缩在沙发一角,白了她一眼,吃着薯片口齿不清地抱怨,“你不知道,早上我都吓死了,你还笑我。”
杨笑盘靓条顺,是翁小白朋友里长得最好,恋爱经验最丰富的。
她大胸细腰长腿小酒窝,声音还甜,她交过的男朋友翁小白反正是一只手数不过来。
杨笑盘腿也坐到沙发上,说:“我问你啊,听你说起来程洛这几天跟你是黏黏糊糊挺暧昧的,你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翁小白摇头,他们不算正式确定了关系。
杨笑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呲了一声,说:“磨蹭!你俩搞得还挺青涩。跟你讲在,现在小学生谈恋爱都比你们效率高。这么久都够吵架分手再复合来回好几个回合了。”
翁小白用抱枕砸她。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我找你是因为你感情经验丰富,来找你分析排忧解难的,你就逮着我嘲笑。”瘫倒在沙发上,她气闷,“在送戒指那天晚上以后,他就没再提起确定关系的事,只说等他回炉城来我给他答案,我总不能上赶着说什么‘不用等你回来,我现在就答应你,我们在一起吧’,这像话吗这。”
“唉,”杨笑悠悠叹气,“我的小白宝贝,你这些年要是跟姐妹儿一样多谈几场恋爱,也不至于被程洛吃得死死的。”
翁小白怒瞪。
杨笑做投降状,道:“那还能怎么办,不然你趁着周末飞一趟海城得了。嗨,管它黑猫白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值得表扬的好猫。”她暧昧地蹭蹭翁小白,“你不就是舍不得他嘛,人的劣根性,没得到的都是好东西,管他程洛出什么招,你先把他给睡了。”伸手作握拳状,“掌握主动权。”
“杨笑,你又讨打是吧!”
“哎呀,男人女人不就那么点儿事儿,说不定你睡过之后就觉得他不过尔尔了。相信我,这法子听着不靠谱,但是其实最直接有效。”
翁小白又瞪他。
“别瞪,不去就不去嘛。我也是切切实实在给你想办法,谁让你就那么舍不得他呢。”
虽然杨笑不靠谱,但这么一插科打诨,她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纠结沉重。
至少有一点杨笑没有说错,男男女女之间,不就那么点儿事儿。她决定,等程洛闭关回来就答应他在一起试试。
要是程洛还是像以前一样花花性子不改,她自己切身伤过一次,吃一堑也能长一智,不再对这个男人惦念。
杨笑喜欢开着电视当背景音。
此时,电视上随机转播到《天龙八部》。
杨笑努努嘴,示意她看电视里:“你看看,你像不像段正淳的那些红颜知己。那些女人都知道自己爱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花心大萝卜,可还是一边恨他一边对他死心踏地。”
段皇爷的魅力在于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爱到骨子里,虽是大理段氏的王爷,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惯能伏低做小,对于那些女人来说,他唯一不好的大约只是他爱的人有点多而已。
翁小白不知道程洛和段皇爷像不像。
段皇爷滥情得明明白白,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所图。
对于,程洛,她却看不明白。
对程洛的回应就像一场赌博。
他的忽然归来,就像天上掉下的馅饼,像童话在现实中映射。只希望这块馅饼不是有毒的,这个童话故事不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