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的一声,响彻整个厢房。抬眸看去,是酒盏落在桌案之上的响声。那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视线死死的盯着岳安澜。“你若是再这般,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面对他的质问,岳安澜心底一时间燃起希望。又在片刻后熄灭的彻底,他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又是一杯酒水下肚,“我能怎么办?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我若是你,我便即刻回府,老老实实地待着,等着离京避避风头。再不济做那里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到时候丞相大人自然会想着调你回京。届时什么问题都不在话下……”
岳寒云看着他苦笑道:“可我……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似你那般聪明,乖巧,无师自通,却又样样精通,我呀!只不过庸才,即便是家族用心培养了这么多年,依旧是无法达到父亲期望的那个样子,连件小事都能成为别人利用的力气,我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呀!换句话来说,要不是因为还有些人,因为我还是丞相府的嫡长子,只怕父亲才不会管我呢!父亲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就是不中用的人”
男子一时间哑然,看着眼前这个血缘亲近之人落得如此,那些类似说教的话依然是说不出口。
“父亲大人呀!儿子让你失望了,失望啦!”岳安澜自言自语的举起酒盏对着丞相府所在的方向说道,紧接着又是一口闷。接二连三之下,他的脸颊因为酒水的缘故微微泛红,“我、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提前听到消息?”
男子道:“这不是奉命回京述职,正巧听到了你的事情,因而担心日夜兼程。来不及回府,就看到丞相府中人慌忙模样,心急,所以来看看。”
“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一眼就猜到我在哪?”岳寒云打趣道。
男子:“那是,从小到大你心情一不好,就喜欢跑出玩,喝酒花天酒地。”
岳安澜喃喃自语:“还歹是你了解我,你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可他们却要找这么久……”
“什么?”男子疑问。
岳安澜摇了摇头,似要将一切悲伤掩下。端起酒杯,狠狠地敬了他一杯酒。“这杯就当是我为了你接风洗尘。喝!”
又是一杯酒水下肚,岳安澜开始关心起他的境况:“你这次回来短时间内应该不走了吧?正好留在京城,谢氏的宅院虽是许久不住人了,但我母亲惦记着总是时不时的派人打扫,帮你们添些衣衫,茶器、玉器,宅子都快塞不下了。”
男子:“姑母还是这般。”
岳安澜摆了摆手,“那是,这些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呢。”
男子无视他的玩笑话,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回府,在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怕府中可就露馅了。”
岳安澜侧身依靠着一旁的扶手,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我不回去,我就喜欢呆在这里。母亲忙于弟弟,父亲忙于朝政,也没人注意到我,反正也要准备离京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男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倒也不再继续为难,他是知道他在府中的处境,“算了,你若是想那就在这呆着吧。若是旁人问起,我就说你是来了谢府,如此倒也少了一点责骂。”
“嗯。”岳寒云在那一刻像得了糖果的孩子,闷声中都透露着掩饰的开心。
男子再三强调:“只不过明日你回府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酒气熏天,脂粉缠绕了。”
“知道了。”
男子这边刚踏出厢房,身后呼唤美人的身影便与之擦肩而过。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再度返回厢房,看着美人缠绕的岳寒云。“你?你方才所说辱你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一刻岳安澜好似看了光亮拨开云雾,将他笼罩。
同时一双脚,亦落在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那人在守卫的引领下,迈步出现在下棋的两人面前。
“主上,玉玫姑娘。”
“嗯。”中年男子闷声。
手下启禀道:“主上,岳相府的大公子正在二楼雅间里。”
中年男子笑道:“他倒是有那雅兴,眼看自己即将被贬出京城,这行为倒是愈发放纵了。没事,你们按照正常规矩好生伺候着,丞相府又不会不给银子。”
“是,主上说的是。只是就在刚不久还来了一人,属下看着像是陈郡谢氏家主之子。”
中年男子见状来了兴趣,一字落下,无奈的摇了摇头,“算起来,在抵御北狄一战中他这位长子——谢聆倒也是没少出力。按照规矩班师回朝,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封赏。”
“主上不错,属下一直让人留意着屋内的动静,听谢聆那言语他似要为岳安澜在这一仗中吃的败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中年男子又道:“陈郡虽说距离京城还有些距离,他们的手一时半会倒也伸不了这么远,但这毕竟还有岳氏在嘛,岳宏义身为谢氏的女婿,当年谢氏明里暗里可帮了他不少,如今谢氏的继承者更是得胜归来。谢氏、沈氏,舒氏、袁氏,还有以景氏皇族,那如今的京城可算是有意思多了。都不用我们怎么搅动,就自成一锅粥了。”
话音落,身侧名为玉玫的女子指尖捏着的棋子砰的一声掉落地面,中年男子闻声看去方才注意到她所设之局。
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那一刻,玉玫早已跪了下来,将那颗棋子死死的攥在手里,“请主上恕罪。”
中年男子轻笑着将她扶起来,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般,“玉玫,我都说过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礼。好好下棋就是。”
“是。”
中年男子的视线也在此刻落在一旁的棋盘上,“不过,玉玫这一盘棋局倒着实下得好,只是你要懂得,有些东西单单这样做是完全不够的,置之死方可激发他最大的潜力,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玉玫好似明白了什么,就要再次跪下,可眼前的中年男子的双手死死地钳制着她的肩膀,那种力度,仿佛深入她的皮肤,嵌入她的骨髓,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玉玫,愿为主上效力。”
中年男子听这话倒是瞬间失了兴致,松了手,来到一侧缓缓坐下,“玉玫呀!这件事就不用你出手了,你?我自是另作他用。这事就交给陈凌栎办吧。”
说着,视线落在一侧的手下身上。手下弯着腰,低着头,“请主上放心,属下这就去交代安排。”
“去吧。”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中年男子的兴致也恢复了大半,示意着她,“我们呀!接着下棋。”
“是。”
紧接着的一段时间里,京都可以算是风平浪静,杭行谦忙于尚书省的事情,景元初倒是不忙整日蜗居在宅院里倒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只是不远处的岳相府时不时传来岳寒云闹出的玩笑之事,至于到底是真是无从得知,毕竟深闺大院一向如此。可正因为如此,倒愈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本来关于祭祀一时,是先帝早早的就定下的,岂不料先帝因病去世。新帝与朝臣几番争执商议,终究是决定延续先帝之令。
只是在一行人出发前往行宫,再由行宫去往万陵山祭祀前夕,景行再次找到了景元初。其原因无外乎:“皇叔,明日便要启程前往行宫,我希望你与我同行。”
景元初严词拒绝:“这于理不合,更何况我如今只是一个庶民,罪人,我没有资格。”
“皇叔,不要这么自贱。我知皇叔在这件事上颇具冤屈,其中缘由我亦知晓,此行皇叔就当手散散心也好。”景行道。
景元初倒是怀疑,目光渐渐移到一侧的楚淮安身上,“散心?淮安是不是你告诉他,我这些天……”
景行急忙阻拦,“这真的不关淮安的事情,是我在殿中甚是乏味,所以才让淮安讲讲皇叔最近在做什么?听闻皇叔这些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朕、朕甚是担心。”
景元初疑问:“真的?”
景行:“真、真的。”
景元初蓄意试探:“那沈横景行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是怎么样子?”
景行顿时慌了神,退后两步攥着一侧楚淮安的衣袖,“我……我……朕、朕没有。”
嗤笑声落入耳中,景元初抬眸看他,“骗你的。”
“皇叔,你!”
景行顿时间炸毛,楚淮安在一侧安抚着他,“陛下。”
话语尚未说完,景行就再次恢复了那副平淡如水的模样,“那皇叔可愿与朕此次万陵山之行?”
万陵山,那是什么地方?是葬着他父皇、母妃乃至皇兄,甚至是以后大岐的每一任君王的埋骨之地。转眼间,他踏入那个地方已过了五年之久,说是不想那是假的。可是他更害怕的是,一旦踏上那地方,那些他将要遗忘的,宫墙之后,大殿之上,点点血腥,挥之不去,成了笼罩他半生的阴霾。
景元初的思绪被往事带离,视线不自觉的看向万陵山的方向。
母妃、父皇你们希望我去吗?
但我好像让你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