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略带凉意的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入了户,也随之吹散凝固在上空的尴尬气氛。话音落在耳边,似乎在场的人除了他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楚淮安更是当即就按捺不住了,“殿下!!他!”
“放他走。”景元初道。
楚淮安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背叛殿下,不忠背主这是事实……”
景元初打断他的话语,几乎是怒吼出声,“我说了,放他走!”
楚淮安即便是再不愿意,还是妥协。“是。”
时章呆滞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本就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到了此刻才发觉有些多余。同时那种难以言说的心境也被搅到了更乱的地界。时章抬眸看着眼前的旧主,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未曾说出口,转身离开。
下一刻,景元初喊停了他的脚步,“站住!”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
景元初缓缓站起身来,振振有词:“今日出了这个门,你我之间的主仆情分已然缘尽,再见我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嗯。”
说着,时章头也不回地离开厢房。对于这个情况他早有准备。
转眼间,偌大的厢房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楚淮安看着此刻的景元初,又免不了担心起来,“殿下……”
景元初示意他自己无碍,“淮安,我无事。一件小事,能看出身边之人倒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殿下,想明白就行。”
不过话说回来,景元初又道:“淮安,我心底还有很多疑问,我想知道在这其中你到底知道多少。”
楚淮安:“殿下,请说。”
景元初:“关于军饷贪墨一案,当时三司会审的大部分卷宗,以及相关涉案官员,除却已经问斩的人,他们的证词,在何处?”
楚淮安想了想,“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堆积在刑部,由刑部整理入库,但因为当时安亲王提议严查,插手的官员较多,所以这些东西分布较为零散。因着军饷之事又涉及户部,此番彻查只怕是……不过殿下若是需要这些东西,我可以让手下的人想想办法。”
景元初拒绝,“不用,此番涉案官员之多若是想要将这些东西汇聚到一起,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引起注意,到时候拿到手里的也未必是我们真正想要的。说不定还是沦为他们的棋子。”
楚淮安:“那我们该怎么办?”
景元初:“这些东西肯定是要的,只不过……这样,军饷贪墨一案中涉事地点徐州问斩的官员,他们的证词当时是由谁负责的?”
楚淮安:“当时他们被押解回京后,按律交由刑部,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但碍于当时岳相以大理寺政务繁忙为由,交由刑部单独审问,而刑部中不乏多为岳相的人。所以……”
看来,如今刑部他是指望不上了。那只能换了个方法入手了。
景元初又道:“事发地徐州,你们的人有多少?”
楚淮安:“早年间,按照陛下的要求为了探听各地官员的情况,我们在各知州、郡县都有相关探子,以各知州中心城市为主设置相关据点。只不过在奇怪的是,军饷贪墨一案前后面对徐州境内的变化,我在京城并未收到任何相关信息。之后我也曾派人去徐州探查过此事,均毫无异样。后来因为朝中之事,此事才彻底地耽搁下来。暧殿下此番问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景元初:“只是有些猜测罢了。”
“猜测?”楚淮安一惊,“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殿下彻夜未归,是不是就是为了此事?”
景元初反而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淮安,你相信我吗?”
楚淮安虽不明白景元初此举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若不是从一开始就相信殿下,他又岂会做这些事情。
“殿下请说,能为殿下分忧解难是淮安的荣幸。”
景元初扶起来他想要跪下的身子,“我说过,你我此番,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规矩。”
“是。”
景元初又道:“有人告诉我,此事事关岳相。”
“岳相?没想到他的野心已经伸进了这种地步。”楚淮安气愤。
景元初:“我们虽然都曾怀疑过岳宏义,但总归是会被他早些年的忠心不二所影响,总以为他会为了当年的仇恨,做出一些搬弄是非的事情。被仇恨蒙蔽的理智。但我们忽略了,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豪情壮志,满腹经纶的他,在权力之巅站久了,那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会渐渐侵蚀他的理智,放大他的**,暴露他的野心。”
“殿下打算怎么办?”
景元初:“我要你着重去查徐州,查徐州知府他以及他府中的所有人,所接触的关系较为可疑的人。查出究竟是谁刻意隐瞒蒙蔽皇家影卫的消息渠道。每一点,都要一清二楚的那种。”
楚淮安:“淮安明白。”
景元初:“还有,就在前不久如今扬州知府宋明昭的儿子宋滦,悄悄来了京城。落脚地就在醉仙楼,我要派出人手,监视住醉仙楼。动作要轻,不能别人察觉到了异常。”
“是。”楚淮安应下的同时,见景元初有些迟疑,提点道:“其实殿下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
景元初:“什么?”
楚淮安:“化被动为主动,引导他们主动露出马脚。”
景元初:“此意为何?”
楚淮安:“在这京中任何风吹草动背后都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其实殿下也不必真的做些什么,只要让他们以为殿下做了什么。让他们着急,慌及必乱。乱,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景元初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由我出面,挑拨离间,亦或者是……引导他们窝里斗?咱们坐收渔翁。”
楚淮安:“殿下所言不错,人在高位久了,拥有的东西多了,那种感觉会让他害怕失去。越是这样,人的猜疑感越多。面对各种情况,就是只可错杀绝不放过。”
“我知道了。”景元初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负责此案的沈横,据说是沈老将军的义子,先前我也未曾见过他,不知此人秉性如何,他与岳安澜之间是否会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妥协,这……”
楚淮安闻言,低着头轻咳着,“此事问舒相便知。”
景元初疑惑:“舒相?舒霁?!他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楚淮安脑中猛然想起那时,舒霁的一声呵斥,方才还威风凛凛,杀意横起的镇北侯,突然闭口不言,像个犯了错的孩童。面对景元初的疑问,他也只能略微透露一二,“等殿下亲自见一面,或许就知晓了其中的是非。”
说着,便俯身行礼离开,“殿下早点休息,宫中尚有要事,淮安先告退了。”
“嗯。”
楚时章出了房门,但终归是心有余悸,他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之际,又是叹息连连。回眸间,二楚已经走到他身侧,请示下一步动作。“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楚淮安揉了揉眉心,当紧绷的情绪缓缓放下,他大口喘着气。
二楚看了一眼房门,“殿下此番……公子劳累了一夜,不妨早点去休息吧!这里有属下守着,还请公子放心。”
楚淮安点了点头,“嗯,二楚你办事我放心,但此次务必寸步不离地收着殿下。这京中想害殿下的人太多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寸步不离地守着殿下。”
二楚:“嗯,属下明白。”
舒相府这边,还是一如往常。整个府中井然有序,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了,除了舒临。听着急促的脚步从自己的身侧远离,他猛然抬头,眼神中全是打量。
思绪不自觉地被拉回那日清晨,他好不容易起个大早,正巧撞上彻夜未归的兄长。那一脸疲惫,直觉告诉他,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舒临的好奇心由然而起。像极了埋藏在木柴下的火苗,历经几日的消磨愈发旺盛。今日好不容易被他逮到了机会,他可不能错过,非要去这书房一探究竟。就算不能满足好奇心,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帮助承祈也是好的。他可不像他哥一样冷漠,能对成王谋反一事置之不理。
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总不能食言。
眼看手下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内,舒临知道机会来了。果断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快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近。
嘎吱一声,舒临推开房门。环视四周,并无他人。顿时间,他长舒一口气,本以为此番不会这么容易,却没想到如此顺利。脚步刚迈出去,意识到不对劲的舒临直起了腰板。
“好歹是我家,我哥的书房进就进了。怎么着!”
此刻的舒临大有登顶为主的架势。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舒霁的书房他虽不常来,但也是比较熟悉的。毕竟他大半受罚都是在这里。翻找开来也是得心应手,可一圈找下来,除了朝中按例的公文禀报,似乎也没什么可用的。
就提及景元初相关公文的影子都没见。
舒临纳闷:“不应该呀!”
烦闷之际,他的视线无意间扫到身侧书架上摆放的一众瓷器,同时想法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