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淦剑庄的少庄主人见人爱,唯独遇上大庄主却免不了几句骂。
“臭小子!你又干嘛去!刚回来没多久又要去哪里!”岑风手持长剑追在岑淮奚后面骂骂咧咧的,周围经过的小厮侍女和剑庄内其他弟子都习惯了,心里想着不知这回大庄主又是拿什么理由责骂少庄主。
岑淮奚脚底抹油,不仅脚步快,嘴皮子也是挺溜:“爹!我已经在庄里安分待了大半个月了!现在应兄生病了总不能再关着我了吧!”
“嘿你!”
“我已经和娘说过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岑风话还没说完,就眼看岑淮奚御剑飞走了。
敢情是先到自己娘亲哪里磨软了耳根子才跑的,这小子倒是会盘算,知道他宠妻子而妻子又宠他这个小兔崽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兔崽子虽然混账,但由于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也不好多骂。
岑淮奚不曾想过他这位身强体壮的好兄弟竟会生病,虽然环光那边封锁了消息,但他还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什么魔君现世抽了他的魂之类的。
但愿这些传言只是传言,饶是他这个喜欢有趣事情的性子,也不想让这种不幸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兄弟身上。
岑淮奚从前偷穿过环光的衣服溜进来许多次,对应十五和何七两人的寝室还识得些路,虽然平时也没什么人经过,但此时的无声比起以往的清闲,更像是死寂。
他敲了会儿门,没人应声,就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刚开门就险些撞到正要离开的方禾沁。
“方姑娘怎么会在这?”岑淮奚小声说道。
方禾沁先是行了个礼,堵住了他的去路自己走出来之后把门带上了。
不等他发问,方禾沁跟他说道:“应公子这样昏迷不醒也有些日子了,何公子日夜守着,就算是神人这样不吃不喝也要撑不下去的……”
“我是代替我师父隔三差五到这送药顺便看看情况的,岑公子方便的话,麻烦劝劝他。”
“我知道了。”
方禾沁留下一副药就走了。岑淮奚这才又走了进去,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但却是安稳地像是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那样;而背对着他的一个背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一边,看着床上的人,脸色却比那病号还要差。
岑淮奚不敢说话了,他这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几近颓废的何七哥。他印象中的何七哥总是那样风流倜傥,那样爱笑,扇着手中的纸扇,老喜欢和别人说上几句话,直来直去的性格好似他天生就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何七哥,你知道应兄他何时能醒吗?”
“……”
“比如我们去找别人帮忙?”
“……”
“就找那个孟前辈吧!上次那失魂的公主也是他……”
岑淮奚话都还没有说完,一个身影冲到自己面前死死揪着自己的衣领,那愤恨的程度就差没把自己往地上摔了!
“什么孟前辈!他就是那个魔君孟燚琩!”
“什么?”
“你找他?你可知十五这个样子就是他的手笔!”
“我……”
“十五昏迷已有十日了!要是他有办法,要我的命我都能给!可是魔界的人行事从来都是肆意妄为,不管后果!他从十五这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又怎么会管十五的死活?”
何七没了往日的从容,抓着岑淮奚就是一顿吼,震得他一愣一愣的,不知该不该回话安慰他或是指责他随意发火,干脆,还是什么都不说得好。
“抱歉……但应兄他不会被吵醒吗?”
“就是吵醒了我也开心!”
良久,何七才冷静下来,也可算是将这几日的愤怒都给说了出来,只不过冲一个无辜的人发脾气,他心里也有愧。
“何七哥,你说孟前辈是魔君,有谁能证明?”
“……我气昏了头胡说的。”
“何七哥,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么好骗!”
岑淮奚执意要听这背后的来龙去脉,何七也只是简单的讲了几句,有了沈季这个重量级人证在场,他就算不想信也得信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事实。”
岑淮奚瞳孔晃动,何七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已经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孟葭月的样子……如果那个孟前辈是魔君,那孟葭月呢?她也是魔界的人吗?她是被魔化的人还是妖?她还记得那支蝴蝶簪子吗?若是日后终有一战,他会下得去手吗?
想了未来的种种,岑淮奚心里五味杂陈。
别了何七,岑淮奚心里也变得不痛快了。回了戎淦剑庄,他娘亲袁琬筝问这问那的,只不过这消息真的不好传开,他也就只好憋住什么也没说。袁夫人见他什么也不想说,也就不问了,只是叮嘱道:“下个月可就是招风会试了,我们奚儿可要好好努力。”
他苦笑应着,袁夫人还不知自家儿子现在正在失恋和私奔之中纠结着。当然要是她知道岑淮奚有私奔的念头,估计当场就会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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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殇殿在哪里?”
“在魔界。”
“哪里有什么?”
“一群废物。”
结束了几个毫无营养的对话,孟葭月自己也觉得无聊了。她不明白,明明一个传送阵法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走着过去。
“走累了?”孟燚琩见她脚步越来越慢,转过头问她。
孟葭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用一种“你说呢”的眼神,可从未有人这般无礼地直视他,他不生气,反而被逗笑了。
“魔界气息浑浊,什么东西都有,你又是半魂聚灵体,不先慢慢适应难道要一下子暴露在那浊气中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孟葭月听着反正横竖也是为了她好的意思,也就顺着脚下的路放大步子了。
刚追上孟燚琩,她急着跟上他,没注意到身旁一个女孩,把人家撞了一下。
“呀!”
女孩小小的惊呼了一下,孟葭月和凡人不同,身子骨都要硬一些。这一撞她到没什么感觉,吃痛的是那个衣着朴素的女孩。
两人干瞪着眼,偏巧女孩的父亲赶了上来,一看她身后的孟燚琩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样貌,都不是好惹的,于是连忙拉着女孩赔不是:“公子小姐真是对不住了!望二人大人有大量,就不和我们这些下等人计较吧!”
那男人哆哆嗦嗦,拉着他的女儿也不敢抬头。
刚才不过是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而错过了道歉的时机,而孟燚琩完全就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孟葭月道:“不碍事,方才是我对不住了。”
心虽好,但是她不苟言笑,把那父女二人吓住了。
那父亲拉着女儿的手心里怕着,一边匆匆离去一边训斥她:“叫你别乱跑!这次好好抓紧爹的手别再乱跑了!”
那对父女走远了,可孟葭月还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
孟燚琩浅笑,趁她没注意就抓着她的手,任她反应过来怎么甩都不放开,因为他感觉得到这小家伙并不是真的要甩开他。
“孟叔叔快放手。”
她就这么僵着,不用点力还拽不动她。
“为了防止你乱跑,这不得抓紧点?”
惊愕,除了惊愕,心还跳的厉害,也不知是被猜中了心思的窘迫还是什么,反正不好说。此刻她就想挣脱开来,偏偏还不能!见他笑得得意,她便越是来气!
“你要是想松开就自己试试。”
孟燚琩不管她,拉着她就走。孟葭月还真就试试了,但是无论怎么生拉硬拽,这手就像是黏在一起了似的,怎么使劲都分不开。后来她也认了,只要是孟燚琩想做的,就没人能阻止。
“老东西……”
“小家伙,你是在骂我呢?”
她偏头嘀咕了一句,出口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在这山林里和他厮杀一场的打算,可没想到孟燚琩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安静寡言了好长一段时间,光弄着她心里独自忐忑,自己却乐在其中。
“你怎么没有……”孟葭月觉得蹊跷,从前嘟囔几句都会被他吊起来稍稍惩罚一下,后来逐渐变成口头上斥责,可是刚才他却什么也没说。
“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
后来的路变得不太好走了。孟燚琩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孟葭月已经快要跟不上了。他步子大偏偏还牵着她的手不放开,惹得她大喘着气也要跟上,最后急了差点把腿摔得蹭破了皮。
孟燚琩咋舌一声,盯着她红彤彤的脸和布着细汗的额头看了一会儿,抬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色在顷刻间就变了。孟葭月一眨眼就看着周围的泥土小草变成了幽暗的床榻书桌,雨露的味道被香薰替代,她虽不知万殇殿里长什么样,但看孟燚琩略有些遗憾的眼色大概能猜出,他们已经到了。
“不是说有浊气?”
孟葭月费解,之前还说浊气会一下子将自己撕碎,那现在又怎么解释?
“骗你的。”
孟燚琩耸肩。
是骗了,但也不算完全骗了她。万殇殿周边的浊气确实是浑浊的让她无法存活,但是殿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浊气沾染。那东西虽然对他无害,但是却会让他十分不舒服。封界林那块是妖兽魔物的地盘,除了他们本身不生产浊气之外,还有天然的灵气滋养;可万殇殿周围住这的都是一些修魔的人,既是人,就会比兽更加贪婪,体内各方灵气魔气掺杂在一起,才会不断在体内产出浊气然后释放出来。
说白了就是一团让人犯恶心的废气。万殇殿方圆十里之内是没有的,十里之外的地方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没我陪着,就不要走出去。”他顿了顿,对她坏笑道,“除非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