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和小家伙 第38章 8

“呃……啊！！！”

毫无征兆，眼前这个自称是应十五母亲的女人在忍耐无效之后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彻底失去控制之前，颤抖着双臂将怀中的女婴交给应十五，看到女婴已不在自己手中，才放声大叫。

她双掌抓在印堂附近，十指青筋凸起，似乎是要将自己的脑袋抓出血来也不会停止。

女婴马上就被她发出的可怕的叫声惊醒，吓哭了。

一时间，破木屋内女人发狂的叫声和女婴惊怕的哭声此起彼伏，让人待着都心情凝重。

孟葭月先一步上前将应十五和那女婴挡在了身后，看着女人身边的黑气缓缓上升，逐渐将她吞噬……在黑气即将没过她的头顶时，盘随着她最后一声嘶吼，孟葭月心头一颤，眼前黑了一瞬。

可是这样的异常持续的时间不长，顾虑着眼前尚有要紧事，她闭着眼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便没有放在心上。

孟葭月不知其原因，但是孟燚琩知道。

仅仅是那一瞬间，那个女人的身上就爆发出了微弱的，来自于滕欢儿魂魄碎片的力量。不过与其说是碎片，倒不如说是碎片残留的余息。

那个女人，曾经为滕欢儿的魂魄碎片所栖息。

孟燚琩眯起了眼，往前方看过去，只能看到孟葭月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不错，还是说她福气相助，这么快就找到了一点线索。

在孟燚琩静观事态变化期间，那团黑气突然向四周散去，刮起了大风，除他和孟葭月之外，剩下两人皆被这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应十五将女婴护在外衣里，尽力给她最大程度的安全。

黑气散去之后，站立在众人面前的女人，已全然换了一副相貌。

女人披散着头发，从额角处溃烂的大片伤口流下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衣领。她面如枯槁，因此将双颊上粉红的胭脂称得格外可笑。不仅如此，翻白了的眼睛上还有一对倒八字眉毛，这样的妆容十分艳俗，和身上的素色麻布衣格格不入。

孟葭月盯着她全白的双眼，不知她能否视物，故不敢掉以轻心。

“呜哇！呜哇！”

女婴依旧嚎啕大哭，应十五快速给她贴了一张静音符，虽说哭闹声马上就消失了，但是仅仅是那一声，似乎就成了打开封闭着那女人意识的匣子的钥匙。

只听得她长舒一口气：“哎呀，这贱人真是三翻四次坏我的好事。”

女人扭动着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向四周象征性地看了看，没人能和她对上眼，但是她最后，却在应十五的方向停了下来，随即吞咽了一下，笑道：“好嫩的生魂之气啊……”她舔了舔干燥猩红的嘴唇，“味道一定很不错。”

刹那间一只长指甲白骨爪在距离应十五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孟葭月攻击着她的另一只手才在那一瞬间制止了她的进攻。

孟葭月长剑一挑，别开女人的手，强劲使女人频频向后退去。不留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孟葭月聚气一击，朝她攻去。

得此空挡，应十五把女婴托给了何七。

“诶诶！师弟你……”何七不懂如何抱，刚开始极为别扭，仿佛这女婴是个烫手山芋。

应十五稍微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道：“师兄，这孩子还有劳你安全送回去。”

“那你呢？”

“我……还有惑未解。”

说罢，应十五将灵力汇于指尖，飞快画出蔽息符纹，掩盖住了何七和女婴的气息，做好一切便转身与孟葭月一同对抗邪祟。

孟葭月腾出左手，一掌将那女人从屋内朝屋顶击飞了出去。那女人口吐血沫，不怒反笑：“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突然间，那女人又攻了过来，还开始说起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贱骨头、破布条、贱蹄子！你以为你对我下药，就能代替我爬上公子的床？做梦！”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在臭铜板的味道下张开双腿出来卖的破烂货！”

女人发了狂似的不在乎自己身上被剑所伤有多痛，满眼只是对着孟葭月的愤恨，那白色的眼珠子在孟葭月看来竟似乎是近乎流血泪一般的狂怒。

“我可是花魁！我才是公子的女人！你休想……”

孟葭月变攻为守，抵御着对方的攻击，将注意力放在她所说的话上，可还没说几句，突然眼中闪入一个玄色的身影，一只大手死死地摁住了女人的咽喉，将她辱骂诅咒人的低俗字句生生塞了回去。

女人丝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在孟燚琩的手中慢慢被抽空怨气邪气，她原本就不圆润的脸瞬间凹陷下去，在加上之前的妆容的伤口，显得更加吓人。

孟燚琩双眉冷冷地横着，瞳孔泛着红光，除了嫌弃，剩下的就是被点燃至爆发的满腔气愤：“你又是哪来的东西？敢辱骂本尊的人！”

“孟叔叔。”

“孟前辈！”

前者声调淡然，后者撕声近哑。

然而孟燚琩只给孟葭月回了一个眼神，待把女人的黑气全部抽走就松手将她甩了出去。

应十五飞上前去接住了恍神无力的女人，而孟葭月则是凑近了散发着点点黑气的孟燚琩。

“孟……”

“无碍。”孟燚琩运气，将残留在体外的黑气全部收入自己体内。这些怨气邪气可都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但是这些气息之中，独独没有之前感受到的那一股余息。

见孟燚琩呼吸有些许急促，孟葭月伸出手，想要确认他的状态。才少少抬起，男人突然间瞪大血红的眼睛，用戾气硬生生压制着她，让她把手收了回去。

孟葭月感觉像是被抽去了空气，胸腔堵塞，心脏十分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的视线让她极为不舒服，何止是收回了手，连人都退了几步。

两人之间一下子拉开了距离。

相顾无言，在他开口之前，孟葭月先转过身走向应十五那边去了。

那女子仿佛失了神，在应十五的怀里，表情比孟葭月还要木然。孟葭月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没有人问她，她倒是自己先开始将这几个月的事娓娓道来。

“我本是花柳街芬芳苑的新晋花魁苏娘，半年前遇到了我的恩客——现下富甲一方的延贵镖局少当家，李长恒。”

“他与我年岁相近，生的英俊又温柔体贴，我很快就爱上了他，也一度认为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为了得到他，我动了身为娼妓千万不能有的心思。”

“我本意偷偷怀上他的孩子，以此为由让他带我离开。为了计划实施的更加顺利，我只将此事告诉了我的好姐妹，也是同为娼妓的梅儿。我原以为一切都会依我所想，可我还是没有料到人心险恶。”

“某天，梅儿对我下了药，将我从芬芳苑带到了好几里开外树林中的一间破木屋里，让李长恒亲眼看见我在别人身下承欢的放浪模样，还一并向他歪曲了我想要怀有他的孩子的原因。第二天我独自在木屋中醒来，担惊受怕走了好几天才回到芬芳苑。可当我回到芬芳苑的时候，花魁已经不是我了，就连我的存在都遭大家唾弃。”

“梅儿代替我成了新花魁，李长恒搂着她，与她谈笑风生，就如曾经搂着我一样。梅儿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命人将我赶出去还对我拳打脚踢。也是这一顿打，让我小产……我才发现我腹中曾有过李长恒的孩子。”

“他们见我下面流着血，骂骂咧咧将我拖了出去，我感受着孩子在我的腹中慢慢死去，始终没有再看李长恒一眼。”

苏娘没了一身怨气和邪气，就这么空洞地望着天空说着自己的故事的样子，人见犹怜。

孟葭月在她说的中途朝破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应十五也看了过去，两个人此刻脑中所想不谋而合：这个木屋就是……

虽身为一个男子，但应十五的心思却生的细腻。

听到这里，他已经红了眼眶。

滑稽的是，听她讲述的三人，都不明白她现在心碎的有多么彻底，有甚于千刀万剐或是慢慢凌迟。

她真的好恨啊。

失去孩子的那一夜，她疼了好久，等到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浑身轻松，还有用不完的力气和无处宣泄的仇恨。她只记得她在尽情挥动手中随手捡来的柴刀，在芬芳苑见人就砍，正好遇上李长恒，也一并杀了……

孟葭月问道：“后来呢……”

“后来，在杀人，一直在杀，尤其是孩子……凭什么她们能平安生下孩子，我的孩子就不能看一眼这个人间呢？”

应十五没有说话，心里为之动容可也心存疑虑。前几天同何七在来的路上就听人提起过芬芳苑，不过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一把火烧掉了，但是苏娘方才说这是近半年发生的事……不得不让人留心注意些。

这时候，孟燚琩走上前来，不带怜悯或是厌弃等情绪，只是说道：“你该离开了。”

闻言，苏娘淡淡一笑：“是啊，该杀的都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

苏娘身上缓缓发出白光，孟葭月知道，那是魂魄在发光。

白光散成数不胜数的小白点，一点一点地向上飘，光亮逐渐淡去，直至消散。

消失前，苏娘还说了一句：“这个身体的女人，也是个可怜人……”

最后，苏娘的魂魄散发出的光芒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偌大的林子里一点气息也没有留下，就像她不曾存在一般。也不知道她恨、她的执念有没有真正得到解救。孟葭月空落落的心里渐渐升起愤怒，以及悲伤这两种夹杂在一起的情绪。

“她真的该离开了吗？”孟葭月转过身问身后那个站得笔直，一脸冷漠的男人。

孟燚琩没有回答她，这让孟葭月更加生气。

这让她想到了她在厄夯和小雪那件事中体会到的无力感。她隐约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可最终是什么也没有做就离开了。

求我的小家伙和老东西快开荤吧！亲妈我都忍受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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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