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掉牙的故事 第5章 受伤

早上七点半，八月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床脚，周阿姨如往常一样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拉开了两侧窗帘，随后打开衣橱，为年轻的小姐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明澹侧身躺在床上看着佣人拿出的衣服。第一套是墨绿色波点长裙，颜色有点暗沉她不喜欢，周阿姨面不改色地接着取出第二套，奶黄色短袖搭配白色半身裙，非常青春少女风，但她依然不满意。

“周阿姨，挑件衬衫。”她一边说一边撑起上半身。“对，就要那个米白色的，我今天不穿裙子，拿条黑色的阔脚裤。”

周阿姨一手拿着米白色衬衫和黑色阔脚裤走到床边，微笑着帮她褪下穿了一夜的睡衣，再换上簇新的干净衣服。“小姐您昨晚睡得还好么？”

她低头瞧着周阿姨蹲下身卷了卷阔脚裤过长的裤管，“还不错，没做什么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那就好。”波浪卷短发下圆润的面庞始终挂着合宜的微笑，笑得让人有些烦躁。“今天有新的贴身保姆来了，我会手把手指导那姑娘，明天早上就可以让她来给您选衣服了。”

“你不愿意继续给我选衣服吗。”她语气平静地说。

“怎么会呢，只不过这一向都由贴身保姆负责，我只是暂时代劳，如果以后小姐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然是随叫随到。”

周阿姨动作轻柔地将轮椅推到她面前，刚要给她搭手，明澹立刻摆手回拒，双手支撑上半身挪到轮椅上。一坐上轮椅，大部分时间她便行动自如。独自洗漱完毕，在周阿姨的陪同下，她摇着轮椅到二楼的餐厅吃早饭。

偌大的餐厅只有明澹一个人用餐，女佣们陆续端来豆浆、烧饵块、洋芋丝鸡蛋饼，她系上餐巾，喝了一口豆浆，熟练而得体地用刀叉把鸡蛋饼切成小块送进嘴里。餐厅前方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早间新闻，西装革履的主持人从叙利亚难民讲到美国的某某号登陆火星，再由惠农政策进一步落实转到国内近期的自然灾害防护上面。新闻结束，她才刚解决完盘子里的鸡蛋饼。

她吩咐过来撤空盘子的女佣把电视关掉，转头对近旁的周阿姨说了一句:“跟我讲讲吧，那个新来的保姆。”

周阿姨上前一步，“她的简历您大概已经看过了，名字叫孙宇林，孤儿出身，是栗海市本地人，今年26岁，之前是做导游的，目前还没有任何做保姆的工作经验。”

“这就怪了。”她端起杯子喝着豆浆。“那么年轻，也没有工作经验，怎么会招她进来？”

“是杨管家决定聘用她，我和罗师傅都说孙小姐太年轻，又没有什么经验，恐怕不适合来做小姐的贴身保姆，但杨管家最后还是选择了她。”

“你知道理由么。”

“不清楚，杨管家没有和我们提过理由。”

她思忖着移过盛烧饵块的盘子，安静地继续吃早餐。不一会儿，一名女佣捧着一封印着烫金字体的请柬走进餐厅，小心地将请柬呈放到桌前。

她瞥了一眼，随口问道:“谁寄来的？”

“是明良小姐寄给您的。”女佣微微低着头答道。

听到明良这两个字，明澹顿时来了兴致，放下刀叉，翻开请柬仔细看了起来。“真是叫人失望，原来不是订婚的消息。”片刻，她扬起一抹冷笑，随手把请柬丢到了一边。

“明良小姐说了什么？”周阿姨谨慎地问。

“鼎汇集团的小公子今年学成归国要办生日宴，她邀请我明晚去参见宴会。”她漫不经心地切着饵块，“你看看她安了什么好心，姓康的过个生日专门给我派发请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要和身边那个最亲近的秘书订婚了。”

“怎么会呢，小姐您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周阿姨赔着笑脸打圆场，“方小姐从小就陪伴在明良小姐身边，是明良小姐最信赖最得力的下属，她们的关系比起其他人亲近一点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有多年的主仆情分在。”

“主仆情分？”

明澹吃完最后一口，解开餐巾，抽出纸巾抹了抹嘴，讽刺道:“有情分是真的，不过不止是主仆吧。”

她退后一步改换方向，准备离开餐厅。“您这是要去哪儿？”周阿姨留在原地问了一句，没有明澹的指示，她不敢贸然跟上去。

“我要找杨伯伯，周阿姨你忙你的。”

从餐厅出来后，明澹摇着轮椅经过自己卧室，卧室的隔壁房间已经闲置了两个星期，今天忽然房门大敞，有女佣在里面整理床铺，半人高又破破烂烂的行李箱孤零零杵在房间中央。她停在门口，望向房间里正在忙碌的女佣，“你看到杨管家没？”

“早上好，小姐。”女佣立马停下手上的活儿，转身面向房门口:“杨管家刚才带新来的保姆去负一层了。”

“好的，谢谢。”

她又摇着轮椅走了，进入二楼电梯下负一层。

这封请柬派送的时机有些蹊跷，她和鼎汇集团此前从未有过生意上或私下的来往，明良平时有很多应酬，却几乎不曾特地邀请自己一同前往。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她回国仅仅半年时间，平常不过在家处理一些文件，学习管理知识，那些正式的商业场合哪里用得着她登场救急。正因如此，这次的邀请分外古怪，容不得她不去多想。

思考间，电梯门缓缓开启，明澹慢腾腾出了电梯，一个单薄陌生的人影陡然闯入视野，她冷不防一惊，失声尖叫的同时不小心撞翻了矮柜上的洋甘菊花瓶，花瓶掉落下来碎了满地，她的左手手腕也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两人面前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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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和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趁女佣在打扫现场，明澹也回去了，周阿姨赶紧领着孙宇林上了二楼，搭乘电梯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怪她多嘴，任谁也没想到，新来的保姆和年轻小姐头一回见面居然就闹得这么不愉快，两个人不仅给对方留下了不佳的初印象，而且都受了一点小伤。她忽然有些担忧，也许不到一天，明澹就会把这个姑娘给炒了。

“也没什么，我本来换好衣服要上来的，她突然从电梯里出来，一见到我就莫名其妙大叫，然后把花瓶打翻了。”孙宇林平静地解释。“我看她手被划伤了，就想过去看看，结果地上全是水，一不小心滑倒了，还崴到了脚。”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她幽幽叹了口气。“明澹小姐的性格比较谨慎怕生，你一个大活人冷不丁出现在她眼前，她是被你吓到了。”

“这就吓到她了？我又不是鬼。”

电梯到了二楼，周阿姨当即揿住按键，语气一下子转换为严肃郑重:“注意你的措辞，孙小姐，明澹小姐是非常看重细节的人，你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轻则会被辞退，重则会被记上黑名单，迫使你永远离开这座城市。”

试出了佣人对那位大小姐的态度，她了然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这次初来乍到，有劳您多多提点。”

“要想在这里做得长久，谨言慎行很重要。”周阿姨松开了手，又恢复成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她们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我们面试了两个礼拜，为的就是找到一个能让小姐满意的贴身保姆，不说不该说的话，不做多余的事，全方位照顾服务好小姐。如果你做到让小姐满意，每个月的加薪和奖金那都不是问题，况且你辞了上一份工作，不就为了赚更多钱么，你应当清楚自己要怎么做。”

说到这里，她回头递给孙宇林一个意味深长、充满警示的眼神。“好好干，年轻人。”

跟在后面的年轻人神色晦暗不明，不易察觉地微微翘起嘴角，“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