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掉牙的故事 第19章 见面

孙宇林和曹仪方穿过医院大门，走到一盆约莫半人高的巴西木旁等候。盆栽上富有热带气息的宽大叶片隐隐挡住了孙宇林的身影，她牢牢站定在鲜绿色的叶片后，像是要扎根在这儿，与巴西木一同进行光合作用。

“都过十点了，怎么还没下来。”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人，曹仪方看了看手机，转头对她说:“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小虹——你站那么里干嘛？”

“小心点。”

“什么？”曹仪方微微蹙眉，自从孙宇林去了秘密花园工作，她变得让人有点捉摸不透。她没有向他们透露过任务内容，他们要做的是配合，打掩护，帮她在妹妹面前蒙混过关。然而，她某些行为实在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比如现在，她们中间隔了一盆绿植，她站在外面，孙宇林跟小孩子躲猫猫似的躲到里面，就差把两只眼睛给蒙住。

“我有点担心。”她顿了顿，简单解释了两句:“星期天水煮蛋会来医院，被她撞见就麻烦了。”

曹仪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也不一定就是这间，栗海的医院那么多。”

“我问过管家了。”孙宇林说，“是这间，栗海医院是多，但三甲医院总共就那么几个。”

“这么巧？”她有些诧异，“那怎么办，我们要给小虹转院么。”

孙宇林直接否决，“不能转院，都已经化疗一段时间了，换过别的地方不一定比得上这里的医生治疗效果好。”

曹仪方为难地抿抿唇，“看来只能小心一点了。”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其实问题也不大，以后你尽量少来医院，我过来看小虹就行了。”

“那要多久来一回，一个月一回？”

“既然你都在外地工作了，一个月来一回也正常嘛，她要是问我你为什么不常过来，我就说你全国各地跑，今天去西藏，明天去新疆。”

“全国各地跑。”孙宇林笑着点头，“那倒是不错。”

“仪方姐！”

蓦然听见妹妹的声音，孙宇林身子不由得抖了抖。今天孙虹穿了一件黄白横条纹的薄长袖，灰色的休闲长裤提到了腰上，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的渔夫帽，一蹦一跳地向曹仪方走来。

她立即从巴西木后面站出来，平和地挥了挥手，“哟，小不点，好久不见。”

“天啊——”

孙虹眼神陡地一亮，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连跑带跳扑进了姐姐的怀里。“姐！你来啦！”

“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孙宇林不自觉扬起笑容，任由孙虹窝在她肩膀蹭了蹭脑袋，紧接着拉开一点距离，端详起妹妹的脸，露出来的脖子，双手。随后，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但面上仍然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哎，怎么瘦了，每天有好好吃饭么？是不是自己偷偷吃多了零食，没有按时吃正餐啊。”

“开什么玩笑，她们连薯片都不让我吃。”一提起零食，女孩子顿时换了一副不满的表情，嘟囔起来:“仪方姐也是，上个礼拜来看我，明明带了很多好吃的面包，结果每个最多只让我吃两口。”

突然被点名的曹仪方咯咯笑道:“两口不错了，我要是真的狠心，一口也不会给你吃。”

“姐，她欺负我。”孙虹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睑，尽管眼里一滴泪水也没有，但她还是像受了欺负般的往姐姐怀里钻。

孙宇林会心一笑，配合妹妹的表演，轻拍着女孩瘦弱的脊背，“没事没事，乖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哭。”她空出的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份包装可爱的小蛋糕，“噔噔噔噔——，瞧瞧这是什么。”

孙虹抬头瞟一眼，眼前放光，“蛋糕！”

“来，收下吧，专门买给你的。”她笑吟吟。

孙虹毫不犹豫接过蛋糕，双手捧住包装盒，喜滋滋地往门口走去了。曹仪方目睹完全过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朋友一眼，“你真是太宠她了，居然还悄悄背着我给她买了个蛋糕。”

“你也想吃嘛，”她半开玩笑道。“回去的时候我也给你买一个。”

“我才不喜欢蛋糕面包，要吃就吃热腾腾的食物。”对方正色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吃了蛋糕肯定会影响她中午的胃口，现在是治疗阶段，必须少吃高糖高脂肪的东西，你现在宠她就是在害她。”

“不用那么紧张，那蛋糕也就巴掌大小，偶尔吃点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曹仪方撇下她出去了。

“哎，真的是。”

孙宇林兀自摇了摇头，她这个朋友真是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认真。

三人来到医院外的花园里，找了张干净的长椅暂且休息一会儿，孙宇林跟曹仪方分别坐在长椅两端，孙虹被包围在她们中间，咧着嘴笑，用小勺子挖着蛋糕吃。天色有些阴沉，太阳隐匿在了厚重的云层中，老人们拄着拐杖，病人们摇着轮椅，接二连三从这条小路上经过，女孩子不受分毫影响，叽叽喳喳地向两个姐姐聊起她在医院的种种见闻。

医院总是会发生许多令人感到无奈或悲伤的事情，但孙虹无意谈起这些，她讲的全是那些无足轻重的、搞笑又滑稽的故事，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搜寻来的。孙宇林配合她的故事笑呀笑，不时回以几句点评，然而心底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妹妹受苦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当作无事发生。

吃完了蛋糕，孙虹问起她的新工作，“怎么样姐，在那边干的还顺利么？”

“还算顺利。”她实话实说。

“是什么工作啊？还是做导游？”

“对，做私人导游。”曹仪方抢答。“这次回去之后，你姐大概得到下个月才能过来看你了。”

孙虹问:“为什么？”

“她老板要去西藏旅游，她也得去。”

“去西藏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导游呗。”

孙虹说:“去西藏可以找当地导游，为什么一定要我姐去。”

“那个老板赏识她，要她跟着去不行么？”

孙虹沉默了，孙宇林赶紧解释:“聘用我的老板是个年轻人，也是女孩，比你大不了几岁，她性格比较内向，生活里没什么朋友。上个月她辞掉工作了，就想着花钱找个私人导游陪自己到全国各地走走，散散心，上个礼拜我陪她去了湖南，这次回来休息几天，她又接着准备去西藏了。”

“好奇怪的人。”女孩子思索片刻，又咧开嘴笑了，“她一定很有钱对吧？”

“是的，她家里很有钱。”孙宇林顺着她的话回答，“她爸爸和姐姐平时都忙着工作，没有时间陪伴她，所以她只好找个导游陪她一起出去。”

“她妈妈呢？”

“去世了。”

孙虹微微叹气，“又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孙宇林忽然语塞。明澹很有钱，可那些钱都是她父亲的，她住在一个大房子里，有管家有佣人有保姆，但她双腿瘫痪，不能走路，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在乎她，的确是有点可怜。不过很遗憾，她对这种人始终同情不起来，除了没人关心，两条腿不能行走，明澹要什么有什么，她和妹妹要面临的困难可就多得多了，但谁来同情她们，谁又会帮她们一把？

但妹妹却仿佛同情起了那个跟她素未谋面的女孩，她告诉姐姐:“没关系，你陪她去西藏吧，在外面千万要注意安全，下个月记得回来看我。”

“我会的。”

她还能说什么，只有答应了。她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你也要答应我，在医院好好照顾自己，积极配合医生护士的治疗工作，好吗？”

妹妹微笑着，回复道:“没问题。”

之后又散了会儿步，她们送孙虹回了医院。即将动身返程的时候，孙宇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她解锁界面，再度看到了陌生号码发送过来的短信。

又是一个新的任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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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