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掉牙的故事 第12章 必须

晌午的阳光直透进出租屋洗手台前的瓷砖墙面，曹仪方关了排气扇，端着炒菜走出厨房，客厅老旧的风扇和空调一齐呼呼吹出凉风，稍微平息了她做饭炒菜时火山喷发的酷热。

空调是这个礼拜二修好的，修理的师傅当时上门来还抱怨了两句她们楼层高又没有电梯，爬上来出了满头汗。要她说，这完全是小题大做，爬楼梯算什么，试试在中午四十多度高温的厨房里做饭那才要命。汗水滴滴答答的落，从脑门淌下脖颈，再由脖颈流经前胸后背。一顿饭做好，身上衣服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跟他们说了一声，进房间换了干爽的上衣，又洗了把脸，重新回到客厅落座吃饭。茶几上摆着三菜一汤，菜是热的，饭也刚煮好，只有空调和罐装饮料清凉宜人。她仰起脸朝向空调，拉开拉环，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口冰镇过后的可乐。

孙宇林舀了碗汤，边喝边同郭小豪闲聊，“那房子总共有四层，负一楼是更衣室和职工宿舍，一楼是会客厅、职工餐厅、厨房还有客房，二楼就是水煮蛋小姐主要的活动场所，有她的卧室，私人餐厅，书房，收藏室，计算机室。反正那里的员工都是这么叫的。我的房间呢，就在她卧室隔壁，方便让她随叫随到。”她用勺子舀起汤，慢慢吹凉:“三楼你们猜有什么？”

“空间非常大的——”不等他们回答，她就报菜名似的说:“私人影院，星空观测室，图书室。图书室里面的书大概有市区图书馆的五分之一藏书量吧，或者六分之一。这三个房间都很占地方，所以三楼除了走廊就是这几个地方，她一会儿搭电梯上去，一会儿又搭电梯下来，弄得好像……”

“等一下，”郭小豪打断了她的话。“那个房子里还有电梯啊？才只有四层啊。”

曹仪方无情哂笑:“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没有电梯，难道还要她拄着拐杖爬楼梯么。”

他不以为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在自己的房子里装电梯。”

“孤陋寡闻喽你。”她拿起筷子夹菜吃，眼睛看向孙宇林。“你呢宇林，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保姆做的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已经搞定第一个任务了。”孙宇林说。

郭小豪陡地屏住呼吸，“那钱有没有打来——”

她搁下勺子，比出一个数字，放低声音:“早上查过了，账户上多出十万块。”

“十万……”他嘴巴微微张开，语气讶然:“什么任务可以领到这么多钱？”

“第一个任务比较简单。”她眉毛轻轻一挑，“越往后估计会越有难度，现阶段的目标是要获取水煮蛋的信任，否则后面两个任务可能就做不下去了。”

“水煮蛋？”曹仪方哑然失笑。“你怎么给她取了这么个绰号。”

孙宇林摊手道，“没办法，第一印象太深了。资料上说她今年二十二了，可是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脸又白，皮肤也比咱们嫩多了，不就是水煮蛋咯。”

曹仪方笑了一会儿，问:“她经常待在室内吧。”

“基本上每天都不出门。最多在院子里转转。”

“没怎么晒太阳就显白，不用工作才显年轻，谁都是这样。”她撩起T恤衣袖，露出的一截胳膊同小臂有明显色差。“看看咱们，只有衣服挡住的部位才是最白的。”

孙宇林忍不住笑，也撩起衣袖，露出她小麦色的胳膊，“干了几年导游，成天风吹日晒，你坐办公室能黑过我啊。”

她举手投降，“输了输了，不过还有水煮蛋小姐垫底。”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郭小豪单手撑着下巴，兀自摇了摇头，“幼稚。”

孙宇林笑着垂下眼帘，茶几底下的牛皮纸袋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伸手取出，解开袋口看了一眼，“怎么菠萝包也剩下来了。”

“可不能让她多吃，万一影响治疗效果就糟了。”曹仪方说。“还剩一半，你想吃就吃，不吃就送给郭小豪当明天的早餐，省得他明天一大早又过来蹭饭。”

“蹭什么饭哪。”他不服气，“你煮饭我洗碗，这叫合理分工，又不是光吃饭不干活。”

“那也没差，洗几个碗算什么。”

“洗碗洗锅，给你丢垃圾，清理厨房卫生，你上外面找钟点工干起码都要一百块，我免费帮你你还挑挑拣拣。”

“有本事你就别来蹭饭。要蹭饭当然就要干活咯。”

“都说了这不叫蹭饭。”

她向他做了个鬼脸，“我说是就是。”

“小虹怎么样了？”孙宇林低头盯着纸袋里剩下一半的菠萝包，突然问:“每天有好好吃饭睡觉吗？”

她会意地笑了笑，“她精神不错，我要是不拦着她，早就把这一袋面包吃光了。我上午就陪她在医院楼下的花园散了会儿步，送她上去后也和她的主治医生谈过，医生说她很懂事，一直有在积极配合治疗。连那些护士都很喜欢小虹呢，夸她乐观开朗，去查房经常能被她逗笑。”

“化疗呢？顺利么？”

“目前一切顺利。”曹仪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一手轻拍她胳膊。“别担心，小虹一定会没事的，只要解决了治疗费的问题，康复是早晚的事。”

“放心吧，小虹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郭小豪说。

是的，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重新恢复活力与健康。孙宇林抬起胳膊，内心笃定的揽住了同伴肩膀。

只要能把剩下那些钱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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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礼拜一，你可以行动起来了，别跟我说，这个时候你还想打退堂鼓。”

晚霞铺满天际，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已经亮起了灯，明良半倚在三楼露天阳台的栏杆前，手机与耳畔始终保持适中的距离，静静望着夜幕降临下的小区街景。

“为什么找你你不明白吗？你有野心，有留学经验，也有实力跟背景，现在就差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尤其是向你父亲和你哥哥。老爷子快不行了，你要抓紧时间拉近和明澹的关系，赶在他咽气前把婚订下来，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方圆推开房门，走向阳台，她没有进来，敲了两下玻璃门，朝明良做出下楼吃饭的口型和手势。明良转过身笑了，对口型说一会儿下来。

“办法有很多，你明天先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女孩子嘛，约会就带她去看电影，去动物园啊，游乐场玩。不过提醒你一句，她坐轮椅行动不方便，你要提前检查一遍场地是否合适，餐厅也一样，有的地方可是不欢迎残疾人的。”

房间床头柜上的合照在夕照中闪着微光，方圆俯身把相框摆正了，蹲下身子凝视照片里的两个人，那是她从小认识的一对母女。

明良的视线穿过玻璃门投向方圆，看见了相框里的合照，眼神微微一暗。随后，方圆站起来，不动声色带上房门出去了。

她换成左手举着手机，口气坚决，但情感克制，“你必须做到让她满意，取得她的信任，假如不是这样，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

“不要让我失望。”

最后一抹霞光隐入乌云背后。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