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渊绕着城北开了一圈,把能想到的和他有仇的人全都问了一遍,所有人都说没见过程央央,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
他回到贺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已经好几年不抽烟的他问简斫要了颗烟,疲惫的靠在车上,站在风雪里笨拙的吸着烟,不停的咳嗽。
简斫想拉他进来也被他拒绝。
他看着飘过的白色雪花,伸手握住却又转瞬即逝,目光怔怔的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
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程央央,谢在时也消失不见,他们两个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好久没见过老大这样了……”沈修祁双手撑着脸,望着发呆的贺渊喃喃说道。
纪确已经染回了黑发,他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大这样呢。”
“小哑巴还没有消息吗?”沈修祁偏头问他。
纪确摇头,“没有,城南那边也一直没有信儿。”
两人又归于沉默,静静的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仿佛要把贺渊淹没,他的发丝和肩膀全都是积雪。
林雯霜在另一扇窗户看了一会,起身拿了把伞去找贺渊,简斫想拦没拦住。
“贺渊。”林雯霜举着伞撑在两人头顶,仰头看着他,眸色有些不忍,细眉轻皱。
贺渊僵硬的转头,一晃神把她看成了程央央,琥珀色的眸子划过惊喜,转而立马回过神,收回目光,迈着僵硬的步子进了屋。
林雯霜盯着他的背影沉默半晌,缓慢跟上。
“你最好老实点。”简斫迎上她冷声道。
“我没做什么。”林雯霜静静注视着他,又看向坐在沙发上沉默的贺渊,“如果我不出去他还会在那站着。”
“你倒是不要脸。”简斫冷笑,一瘸一拐落坐在贺渊身侧,后者又管他要烟。
简斫只好给他,慢慢跟他讲现在的形势。
“那帮老家伙听说城北回到你手上还挺高兴,都拥护你让你借势把城南也拿下,还有林家。”
简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雯霜,压低声音,“林雯霜手下的人全被我们看着,而且没有要反的意思,所以现在事情都对我们有利。”
“简斫。”贺渊突然叫他的名字,又按住他的肩膀,“老大给你当,你帮我找到央央好不好?”
简斫:?
“你开什么玩笑啊。”简斫扒开他的手,脸都皱一起,“你都找不到的人我怎么可能找到?而且大家拥护的是你,不是我。”
贺渊失落的收回目光,继续生疏的吸着烟,手指轻轻颤抖。
“那她会去哪儿…”贺渊自顾自的说道,全然没发觉烟已经烧到了他的手。
简斫急忙把烟头夺下来捻灭,皱眉望着他,“贺渊……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
“…嗯。”贺渊呆呆的应了一声,起身上了二楼,步伐还有些僵硬。
-
谢在时差点没被霍阑珂折磨死。
他还在那间卧室,但现在已经不能用卧室来形容了,床上地上甚至窗边全都是血,他虚弱的倒在地上,视线模糊。
霍阑珂满手的血,看着奄奄一息的谢在时,脸上挂着疯狂的笑容,手起刀落又划破他的胳膊。
程央央还站在刚刚的位置,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
谢在时已经没力气嚷嚷疼了,他拧眉看向程央央,想说话,却被血堵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程央央似有察觉,也看出谢在时快要不行,她走向霍阑珂,微微俯身,“如果想他死,我可以直接杀了他。”
霍阑珂神色微僵,抬手扇了程央央一巴掌。
她白皙的脸上顿时挂上了血掌印,又麻木的转过头,桃花眸微垂,继续重复刚刚的话。
谢在时苦笑,没想到他这个后妹妹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给他一个痛快,不过她再早点说的话,他可能还会有救呢?
他感觉体温在逐渐消失,意识也同样,但每次要昏过去时,霍阑珂都会划破他的肉,让他想昏也昏不过去。
生不如死他算是体会到了。
霍阑珂“腾”的站起身,程央央跟着他的动作起身,面色不动,“如果想他死,我可以直接杀了他。”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霍阑珂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硬声威胁道。
“不信。”程央央看都不看那刀一眼,桃花眸无神,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霍阑珂,“我对您有用处,您不会杀我。”
“呵。”霍阑珂被她气笑,把刀随手扔在被子上,“叫那个大夫过来把他治好,治不好你们都得死。”
谢在时一阵心累,这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了呢,他艰难的挪动身体,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逃是没办法逃了。
等死算了。
程央央叫来的不是别人,是同样被她抓回来的方初。
方初当时正跟在贺渊身后,没想到程央央突然出现把他打晕,再醒来时就在霍阑珂的家了。
贺渊也在那时和两人擦肩而过。
程央央把一箱子药扔在床上,不顾方初眸中的震惊,淡淡道,“治好他,治不好我们都得死。”
谢在时已经昏死过去,方初也不敢耽搁,把霍阑珂在心里一顿臭骂,还有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程央央。
她应该是失忆还没好,然后又被人催眠控制了。
他睨了一眼默默擦干净匕首的程央央,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催眠什么的他并不知道怎么办,而且如果贸然唤醒她的记忆,很可能给大脑造成损伤,让她什么也记不起来变成个废人。
贺渊绝对不会允许。
又是止血又是包扎,还要输血,方初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才捞得着休息,谢在时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
他看向程央央,声音沙哑,“我渴了,想喝水,霍先生不会连杯水都不舍得给吧?”
程央央这才掀起眼皮看他,动身出了卧室,把门锁好后才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
方初当即去拍谢在时的脸,硬生生把人拍醒,谢在时拧眉看着眼前的人,瞳孔瞬间放大。
“你…”
“别你了,我们得逃出去。”方初压低声音焦急说道。
谢在时嘴角一抽,他甚至都抬不起胳膊,“你看看我这一身伤,怎么逃?”
方初抿唇,也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他皱眉看向远处,这里是郊区,外面荒无人烟全是皑皑白雪,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你不是医生吗?把程央央治好。”谢在时挑眉说道。
“算了吧。”方初摇头,把自己的顾虑和谢在时全盘托出。
两人一齐叹了口气。
“跑不了就只能等了。”谢在时喃喃道,他看着方初扯唇笑了笑,脸色晃白,“等贺渊会拼了命找程央央,会救出我们。”
方初知道贺渊一定会找,但什么时候找到就是个问题了。
霍阑珂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死而复生,还会把程央央和他们两个抓走。
他望着窗外的不停下着的雪,有些落寞。
死就死了,但是这么死也太不值了。
…
雪下了一整夜,程央央坐在床边也看了一整夜。
她不知道,在遥远的城北中心,贺渊在和她在仰望同一片雪夜。
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间房子里,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问她叫什么,她不知道,他问她任何问题她的答案都不知道。
后来等她再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叫什么,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好像是记起来了,但又好像忘了什么。
她的记忆现在就如同一张白纸,霍阑珂告诉她什么,她就在上面写什么。
但她在记忆里找到了一个上锁的箱子,她不敢碰,一碰就会忍不住的头痛,甚至在接触到一些特定事物的时候她也会头痛。
她把这些东西都记下来了。
其中听到贺渊的名字波动最大。
程央央又盯着窗外的雪看了一会,下意识抬起左手,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只好在屋内寻找,这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她躺在被窝里,呆呆的看着被夜光照亮的天花板。
好奇怪。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时间一晃来到春分。
贺渊一边找程央央,一边抽出时间继续管理城北,前不久混乱的城北在他的管理下又逐渐好了起来。
江闻也在效仿贺渊的做法,加上之前程央央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城南也在慢慢变好,两边互相维持着和平。
简斫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他没事就去安姝妤的甜品店帮忙,逮到个人就拿程央央的照片问。
日子过的平淡,像温水,不冷不热。
贺渊坐在办公室看着手上的戒指发呆。
距离程央央和谢在时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他几乎要把平城翻个了遍,即使这样也没有找到程央央的一丝线索,谢在时也是,就连方初他也找不到了。
他们三个就像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咚咚。”
敲门声唤回贺渊的思绪,他收敛失落的神色说了句进。
走进来的是林雯霜,她穿着红色修身长裙,身上搭着灰色女士西装,脸上画着淡妆,发丝垂在肩上,独有风情。
“有事?”贺渊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问道。
“嗯。”林雯霜淡淡一笑,把一杯咖啡放在贺渊桌上,微微俯身,一股清香也飘进贺渊鼻子里,后者皱眉,滑着椅子退到了窗边。
林雯霜嘴角一抽,尴尬的站直身子,脸色微红,“后天是我生日,宴会在林家,你要去吗?”
“再说。”贺渊抬手指着门,“出去。”
“哦。”林雯霜悻悻的关上门,却没有走。
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神色有些慌乱。
自从上次贺渊把她打败重新拿回城北,她一见到他就会这样,不由自主的紧张,不由自主的想接近他…
她走过他的百叶窗前,注视着又回到桌前的男人,嘴角挂着淡笑。
贺渊换了发型,把额前的头发全都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锋利的眉眼更加吸引人,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但总是掺着淡淡的忧伤,叫人心疼。
她知道他忘不了程央央。
程央央确实吸引人。
但她也不赖。
林雯霜收回目光,踩着马丁靴缓慢离开。
忘掉旧人的方法就是接受新人。
她会让贺渊接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