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春 第10章 10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整个高中生涯都伴随着它。

它是那些指着我的手指，是那些嘀咕声，是那些异样的目光。

从一开始的不解这些恶意，直到熟视无睹，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妈妈今晚可能不回家了，冰箱放了饭菜，到时候自己热一下吃。”

我妈摸着我的头发，嘱咐着我。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就已经常常不在家了。

她的原话都是：“妈妈要出去忙了，你一个人在家要乖哦。”

我从不知道她在外忙什么，我只知道她在赚钱，养活我。

我的爸爸英年早逝，听我妈说，他是酒驾出了车祸当场身亡了。

因此我妈常常跟我说，不要喝酒，从根源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年少的我还不是很明白，但也点头答应。

我爸走后，爷爷奶奶不同我们联系，说是看见我们就会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

而我的外公外婆早在我妈当年非要嫁给我爸时，同我妈断绝了关系。

我被我妈一手拉扯大，虽然我缺少她的陪伴，但每每我生日的那一天，她都不出门忙工作，在家为我准备我爱吃的菜，做小蛋糕，庆生时她总是紧紧地抱着我，很久很久不曾松手。

我知道她视我为最珍贵的宝物，而我此生也最爱她。

因此我很早就开始懂事了。

妈妈夜不归宿的第二天我会自己起床准备好去上学，在路上买好早餐，啃着包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久而久之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而妈妈不回来的晚上都会打电话到家里的座机，告诉我今晚不回家了，等到第二天到该起床上学的时间，她就会打电话叫我起床。

我好爱我的妈妈。

小学跟初中我都是在镇上念的，而初三的那一年妈妈更不经常回家了。

那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手机，妈妈会在手机上联系我，但最多的就是吃饭了吗。

中考我考到了城里的一中，妈妈很开心，在家陪了我好几天，甚至奖励了我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搜了一下，笔记本电脑是新出的。

就当我以为我的高中生活也会像以前一样枯燥地度过时，一个炸弹就在我的世界炸开了花，炸得我脑子嗡嗡作响。

“野种。”

一声咒骂伴随着一本书砸了过来，将我手上的笔打掉在了地上。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那人气势汹汹地就走到了我的跟前。

“说吧，你又是你妈跟哪任情人生的野种？”

一下我的血就涌了上来，我转而冷眼看着对方，强压着不爽说道：“你有病吧？”

对方被我的话激笑了，勾了下嘴唇嘲讽道：“究竟是谁有病？我都嫌你妈脏。”

他说完后就朝周边看戏的同学们说道：“谌独，他妈是小三，爬上了我爸的床，勾引我爸。”

我紧握的拳头在那颤抖，最后没忍住的我一脚踹开了书桌，吓得那人连连后退。

我站起身步步紧逼着那人。

“你想动手吗？你动个试试呢？”

我紧盯着那人的眼睛，手指一下一下敲着他的肩膀，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再造谣一句试试呢？”

“干什么！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老师来了，一下将我们两人拉开。

老师站在我们两人之间，说的话我一句没有听见，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人。

没有动手，只是言语上的冲突，最后老师教育了我们一顿，打电话叫了家长，把人先领回家。

我沉默不语的站在我妈的身边走着。

一路上我妈也没有说话。

走出校门口只见有辆车停在那。

那个畜生坐在车内看着我，随后朝车外吐了口口水，紧接着车就开走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但现在已经伤害不到我了。

回到家后我跟我妈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最后我妈为了缓和气氛，柔声问道：“饿不饿？要不妈现在去做饭？想吃什么菜？”

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妈，你直接跟我说吧。”

只见我妈一下就红了眼眶，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连忙着急地起身去扶她说道：“妈，到底怎么了？你先起来啊。”

“我对不起你爸爸，也对不起你。”

我妈开始掩面痛哭。

于是我也跪在了她的面前，垂着头低声说道：“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你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了。”

“对不起，对不起……”

生存之计，生存。

仅仅两个字，就有无数人撞得头破血流在那努力地喘息着活着，在那苟延残喘地活着。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这简单的一吸一呼，为了维护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呼吸，等到停止呼吸时，一切都将结束。

一切从一吸一呼开始，也从一吸一呼中结束。

在此之间我们要追求无数**跟物质，这是促进生存满意度地关键物品。

而要得到这些更要拼了命地努力。

那抚养一个生命呢？

先要贡献出自己的血肉，再是你的下半辈子。

你的下半辈子都被从你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捆绑住了。

你想你的孩子过得比你好，你要创造出好的环境提供给你的孩子长大。

你的孩子长大后你盼望着他们成家立业，盼望着他们的孩子出生。

你的孙子跟孙女出生了，你要替自己的孩子分担养育子女的义务。

这时他们都长大了，而你呢，已经年迈了。

你有时间了，可是你没有精力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而这时候，微弱的呼吸提醒着你时间将近。

那你会不会后悔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去见识一下。

我爱我的妈妈，虽然她在不择手段地活着。

我没办法怪罪她，但我要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这件事后妈妈就找了其他的工作安稳度日，而我达到了年龄开始干其他兼职，想为家里分担一点。

最后我也踏上了她的那条路。

金阅珊是我妈之前一家的女儿。

我妈同她的爸爸谈过一段时间，金阅珊很喜欢我的妈妈。

我知道我妈的那些事情之后，我妈也不避讳我了，她带着金阅珊回家，向我介绍金阅珊。

我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知道金阅珊看我的那眼神代表着什么。

她对我很感兴趣。

当天我们就加了联系方式，虽然总是她找我，我有一句没一句，时常搞消失地回复。

最后她成功了。

接下来的两年，我断断续续不超过三次同金阅珊有过关系，也只跟金阅珊有过，其余时间最多的还是参加她们之间的派对，只喝酒玩玩，不搞其他。

金阅珊带我见识了很多，我看着她们挥霍钱财、尽情享乐。

而我不行，我始终觉得我与她们天壤之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我将此归类为我的“私生活”。

林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是因为第一次还是因为我妈的缘故，我不知道。

我总是会记起他那一晚决堤的泪水，但他始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吭一声。

那是不是他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这个小孩也是这样偷偷地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安静地哭泣？

那会不会我妈进门的那一刻他正在房间静静地看着自己妈妈的照片？

原本很幸福的家庭，因为一场变故，破碎。

刚接受完妈妈已经去世的现实，紧接着就是后妈的出现，甚至还是高考的那个学期。

他爸似乎并不关心他是否能够接受这个后妈，只是通知他。

所以他对我怎么不礼貌跟语言伤害，我只当没听见。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些心疼他。

还有是因为血肉相连，我将自己归属到施害者的那一方。

虽然这一切都跟我妈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只要林忱不接受我妈，那这一层身份就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的生活环境，改变这个属于他的家。

只要林忱不接受我妈，我跟我妈都是不属于这个家的人，而我们注定不会是朋友，更不会是兄弟。

林忱现在是我的舍友，我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装作不知道这一切同他相处，只当他是住在一个宿舍的舍友。

我不会想他是我的弟弟，但事实上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说明我其实已经想过这件事情了。

但我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即便两位家长都默认了这层关系。

只有他也同意了，我们才会是家人，只有他把我当作异父异母的哥哥时，我才会搬进这个家。

可是现在，那些事情开始影响我的现实生活，他们一定要两者相逢。

我区分了两年的世界，在大三这一年炸开了锅。

为什么有林忱，为什么他要出现在我的现实生活中，他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水面。

而这烂摊子却要我一个人面对。

我又该如何去处理？

我原以为一夜过后老死不想见的人，现在是我的舍友，未来甚至会变成我的弟弟。

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如果没有那一夜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有这么重的负罪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