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弦见他右手轻轻摇晃着酒杯抿了一口,喉结的阴影上下浮动,程弦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喉咙口像喝下热烈的酒一样灼烧起来。
虽然看不太清楚卡座上的人的脸,但程弦还是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砰”程弦吓了一跳,回过神一转头就看到后边的吧台,是调酒师在调酒。
吧台上方整齐地挂着高脚杯,吧台后,一位调酒师左右手交替,拿着酒瓶上下翻飞,面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不多时就调完一杯酒,调酒师最后放上一片柠檬作为装饰物,把酒杯递给站在一旁的服务生。
程弦看到刚才引导自己的服务生走到坐在卡座上的人边上,躬身掩嘴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人视线扫过,头偏向服务生的方向轻点了一下。
程弦就见到服务生朝自己招手,便朝卡座的方向走去。
“这是我们老板。”服务生向程弦介绍。
程弦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除了锋利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他还有一双可以说是漂亮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琉璃般闪动的眸子看人的时候却有一股冷漠感。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程弦发誓自己绝对不是什么登徒浪子,也不是成天想着这些事儿的人。
但程弦脑子里全是灯光闪烁间,他唇角留下的酒渍。
他把自己晃醒,先干正事。
“老板您好,我是昨天打电话给您的,那个您看,我什么时候可以试一下?”程弦指了指台上还在演奏的乐队。
“你过去吧,我让他们先停一下。”那老板朝程弦微抬了抬下巴。
程弦觉得自己又被勾人的美貌闪到,他选择转过身把吉他拿出来。
台上的表演已经被叫停,原本有些喧闹的酒吧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舞台上的射灯不断地转动。
程弦抱着吉他走上舞台,他坐在椅子上,等着服务生给他调试话筒和连接音响。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的手还有点僵,酒吧里的暖气已经让手指不那么硬,但他还是准备稍微活动了一下,于是随便弹了几个小片段。
这时服务生也调试好了设备,请他开始。
程弦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人,舞台上的视角看过去那人离得其实不远,对方也看了过来
程弦握住话筒,向下掰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心也开始砰砰乱跳。
琴弦被拨动,吉他独特的音色顺着音响传出来。
前奏只是响了几瞬,程弦的嗓音就加入进来,他微闭着眼睛,双手划过琴弦带起嗡嗡的震动。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卡座上的人略微坐正了身子,拉了拉坐皱的西装外套,把酒杯递给边上的服务生,黑亮的皮鞋随着音乐的节奏上下起伏。
程弦唱了几首后被服务生轻轻叫停了。
“您好,我们老板说可以了,您这边加一下我的微信,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具体薪酬和时间”
程弦一愣,随即抬头看向最里面的卡座,那人已经不见了。
但前面的散座上却是多出了几个人。
走了吗?程弦想。
他点点头,拿出手机加了服务生的微信。
“你们这里今天是试营业吗?”程弦看看那边新坐下的人,问边上的服务生。
“嗯,对的,我们只邀请了一小部分人,但现在大都还没来。”服务生看了一眼散台上坐着的人,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些好像不是我们邀请名单上的,但好像是普通顾客也可以进。”他挠挠头,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也刚来,不是特别清楚。”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程弦放下吉他,从座位上站起来。
“嗯嗯,那这边您是想在这里留一会呢还是?”服务生试探问道。
程弦环顾四周,都没看到老板的身影,于是就回道,“额,那我先走吧,具体咱们微信上聊。”
“好嘞,那我去给您拿随身物品。”服务生小步快跑着把程弦的吉他包拿了过来,帮程弦一起装吉他。
“您是本地人吗?”期间服务生好奇问。
“额我不是”程弦摆手,“怎么?”
“没有没有,我是看您唱歌那么好听就想随便问问。”服务生看着有点尴尬。
“谢谢。”程弦拉上吉他包的拉链,“诶,你们老板是?”
其实他也只是想随便问问,没想到服务生却冒起了星星眼。
“我们老板,你敢信吗,他是个大学生!”
程弦有点震惊,大学生?
“是研究生吧?”
“对的对的,反正是音乐学院的,可厉害了。”服务生比了个大拇指。
“临音吗?”程弦思考了一下,音乐学院这边就只有这一所。
服务生思索片刻,一拍手道“诶对对!好像就叫临什么的”
这就让程弦有些好奇起来。
但这也属于人家的私生活,程弦不好细问。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他出了酒吧门,准备继续坐公交回去。
这一条街都是酒吧,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不少酒吧已经人头攒动,震耳欲聋的音乐咆哮着穿墙而过,街上都清晰可闻。
程弦等着有点不耐烦,他看了看公交车牌上的时间,按道理来说现在还没到末班车。
他正按照指示牌的上二维码查询汽车位置。
突然感觉到身后的空气变得浑浊,一阵阵酒味顺着风传过来,还是酒臭味。
程弦紧了紧口罩,往车站里边挪了一步。
这才几点就有人醉了吗?
他盯着手机,看到这个车的小图标才刚刚过自己这站没多久,界面上显示二十分钟一班。
程弦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等十几分钟可能要结成冰块,就决定回到刚才的酒吧等一会,吹一会暖气。
顺便也许还能看到老板。
程弦的小私心。
刚一直到服务生送他出门,他都没再见到对方。
程弦这么想着就准备折回酒吧。
但他刚一转身,刚才那股酒气就扑面而来,熏了程弦一脸。
“嗝——”是个醉汉。
程弦闻着那味道瞬间往后弹了一段距离,那酒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感觉自己要吐了,口罩都救不了他。
刚才在风中飘荡的味道也是他的吗?
程弦生无可恋地想着。
特地绕过那个醉汉往酒吧走,没成想那醉汉在原定站了一小会之后却跟着程弦走,一边跟在后面一边嘟嘟囔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谁家负心汉出来祸害人了,程弦加快了脚步。
对方对他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他也不能动手打人。
于是程弦和那个醉汉几近一逃一追地到了酒吧门口。
之前招待过程弦的服务生站在玻璃门后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些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忙不迭跑出来将他请进门。
正准备关门把醉汉拦在门外,醉汉不知是不是故意地伸出一只脚抵在了门缝之间,手也乘其不备扒在门框上。
“宝贝——你带我回家了!”
程弦站在门边强忍着没动手。
宝你个头的贝!
“你都带我回家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啊—”醉汉猛地一推门。
哐当一声。
程弦和服务生都没想到这人醉了力气还能那么大,没有防备门直接被硬生生挤开了。
醉汉的脑袋敲在门上的玻璃上,发出Duang的一声。
不知是门的质量不好,还是这醉汉练过什么铁头功一类的奇妙术法。
门上的玻璃也掉了下来,掉在地上碎的玻璃渣四溅。
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程弦在醉汉撞门的那一刻就退到走廊里,那块玻璃掉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那片区域,因此没有被飞溅的玻璃碎渣划伤。
反倒是服务生,本就站在门边,被醉汉推了个踉跄不说,那玻璃板整块掉下来还不巧掉在他边上,程弦看到他的手背上被划出了血迹。
醉汉倒在玻璃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醉晕过去了。
如此大的响声吸引了里边人的注意,其他几个服务生跑出来查看状况。
程弦拉着服务生躲到一边,服务生像是没察觉到自己手上的伤口,而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程弦“你没事儿吧!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程弦现在不想听他道歉,赶忙抓起他的手。
“我没事儿,你看你手都被划伤了,你们店里有医药箱吗?”
服务生抽回自己的手,“没事儿没事儿,很小的伤口,我等会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程弦环视四周,几个服务生面面相觑,站在那个醉汉和玻璃渣边上,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去拿了把扫帚,清扫周围的碎玻璃渣。
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服务生蹲在醉汉身边,都不敢推他,只能轻轻喊道,“先生?”
程弦正想说你们经理和老板去哪儿了,就听到几个服务生像是见到救星了一样齐齐喊道:
“老板!”
程弦转过头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朝这边走来。
他脸色稍显凝重,看到躺在玻璃渣里的人时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峻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锋利。
站到程弦边上时,他才发觉这人比自己高了快半个头。
程弦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色。
“怎么回事?”低沉的嗓音在程弦耳边回荡,比之前在电话里更有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