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弦不考虑出国吗?”程父小心问。
“我要复读”程弦还是那句话,他并不想出国。
“好好好,行行行,我马上帮你安排机构。”程父立马掏出手机,执行力拉满。
“我要自己来。”程弦望着天花板,眼睛通红。
“好的都依你。”程父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又往下看了看。
程弦没注意到父亲的眼神,说完这些他感觉眼皮有些沉重。
可能是刚哭累了。
但是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程弦没有负担得睡了过去。
在床上痛苦地躺了几天,程弦终于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了,但也仅限小范围的翻身。
而且吃不到好的。
程弦愈发郁闷,每天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从护士口中得知自己浑身上下多处骨折,内脏倒是还好,没受到什么大范围的冲击,另外还有点脑震荡。
吃了好几天的流食,今天可以吃点正常的饭菜了。
护士帮程弦的床铺摇起,拉出边上的小桌板。
程弦用自己没受伤的左手撑了撑身体,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什么东西在上面?
他把手举到自己眼前,就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条深红色的疤痕。
这什么时候划到的?
难道是被车撞得时候吗?
程弦看着这道伤疤。
前几天因为身体疼痛无暇顾及,这两天程弦看着他们来来往往,说话谨慎的样子本来就非常奇怪。
再加上刚醒来那天听到的肇事司机的话以及母亲七百二十度旋转的态度。
心下不禁有了一个猜想。
程父抱着保温桶进来。
这几天,父母轮流照顾程弦,基本就是片刻不离身。
像刚才程父出去拿饭的时候也有护士在他身边。
他愈发迷惑,但也没有直接发问。
直到下午,一位医生进来,以一种非常慈祥的眼神看着他。
“小同学,感觉怎么样呀?”程弦没见过他,这不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这鸡汤闻着不错,好喝吗?”程弦莫名其妙,但出于对穿白大褂的人的尊重,他回答了,顺便举起盛满鸡汤的小碗扬了扬。
“好喝,你来一口?”
对方有些诧异,推了推眼镜。
“呵呵,不用了,我刚吃过午饭。伤口还疼吗?”
“嗯。”程弦思索了一下“还行,没之前那么疼了”
“在医院是不是很无聊?我看你床头塞了一束花,是朋友送的吗?”
这两天没人和程弦说话,他快憋疯了,索性就把这不知道来历的医生当成了聊天工具人,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
“所以,你是?”终于找到说话间的缝隙插了一句进去。
医生也愣住了
“我是心理咨询的医生。”
果然是这样,父母以为他是想不开。
程弦有些哭笑不得,他对医生说:“你看我像有问题的样子吗?”
医生的表情明显就是不信,他见过很多表面乐观开朗实则内心以及溃烂的人,就一次聊天他无法准确地判断出。
程弦看着医生的表情,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算了。”程弦没想到事情变化到如此地步。
最后程弦送走了医生,程父一见医生出来就迎上去,站在门边把门留了条缝。
程弦能看到他。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程弦见到父亲进来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还饿吗儿子?”程父坐到床边,程弦摇摇头。
“我多久才能出院。”他问道。
“诶哟,你别着急,在这儿就安心养病,病好了再去读书。”程父摸摸程弦的脑袋,以为程弦还在担心复读的事情。
“不是,爸,你不懂。”程弦想了想,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父亲陪他的时间很少,对于程弦其实并没有特别了解。
程弦觉得这件事情上,还是得和母亲说,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要不先回去吧,在这呆久了你自己那边...”程弦提醒道。
程父挠挠头,最近照顾程弦有些频繁,自己家里确是乱成了一锅粥,大的小的吵吵闹闹,公司也需要他回去处理。
“我没事的。”程弦看出了父亲的为难,用完好的左手拍拍自己胸口。“你看,现在没什么问题了。”
“哎,那好吧,我先回去了。”程父从床沿边站起,朝门外走去,复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
“小弦你也多担待一点你妈,这么多年她也不容易,那件事她也很愧疚。”程父低了低头,“你也别太怪她。”
程弦点点头,目送父亲出门。
他保持同样的姿势坐了一会,决定自己先开始制定计划。
这一次他要靠自己。
他重新打开自己的合格证,今年的专业课他的排名并没有很靠前,专业院校一般按照1:4的比例发放校考合格证。
今年临音的声乐歌剧系招录人数是30人,他的排名是28。
有些危险,谁知道明年的水平怎么样。
所以除了平时的专业课外,他还需要一个本校的老师把把关。
于是程弦通过导师联系了一位临音的声歌系教授,教授让他过来先试试,不一定会收他。
程弦因为现在身体原因无法去现场上课,因此先发了一段视频给对方,对方隔了一会就让他每两周过来一次。
这是收我了!
碍于身体原因,他只能咧着嘴傻笑。
之后,程弦又报了之前的集训营,因为是复读生,只需要交小几千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就可以了,安排好一切后,程弦就安心养病,争取早点出来。
母亲来的频率也不是很高,来了之后两人也还是没有脱离尴尬的境地,坐着不说话默默吃饭是两人相处时的常态。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期间李浅和他其他的好友们知道这件事后纷纷来看望他。
程弦被投喂了不少,这一个月也算是过得畅快。
九月初大学开学后,母亲变得更加忙碌,几乎没有时间再来送饭,程弦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阳光又久违地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程弦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自己复读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次全程都不用她来操心。
包括钱。
他渴望证明自己。
程母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但母亲还是建议他再考个钢琴作为保底,程弦没说话就挂断了电话,也没仔细思考,因为他最先要担心的问题是去上专业课的钱。
采访了一下周边的朋友,大都是暑假期间去各种酒吧、酒店兼职,赚了不少钱。
于是程弦在伤完全好之后,立马开启了赚钱模式。
因为是复读生,心里压力大但是课业压力对于他来说相对小一些,因此程弦白天上课练琴练歌,晚上就抱着一把吉他到处跑。
就这样,程弦实现了完全的自给自足。
虽然累但是也有成就感。
母亲虽然时不时会提几嘴专业方面的事情,但终究是没有直白地说出,程弦与母亲的关系处于比较微妙的状态。
父亲照样一个月见一次程弦,问问境况,做父亲的倒是很放心程弦自己的选择。
父亲的支持也是程弦复读日子里最强大的精神支柱。
叮铃铃——
黑暗中,程弦缓缓睁开双眼,他听见了自己的闹钟声。
好困。
像是没睡一样,程弦感觉自己的眼皮特别沉重,稍微抬一抬就不堪重负的闭合起来。
等他再醒来时窗帘已经被拉开了。
窗外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是冬日里难得的温暖。
常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什么,程弦也懒得管他,摸索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
昨天晚上加的人已经显示通过,给程弦发了一条消息。
是凌晨发的。
【j:同学你好,你演唱的那几首歌可以发给我吗?】
程弦赶忙找到自己之后考试的那几首曲子,给对方发过去。
【不好意思,昨晚没看到】
对方可能正在看手机,因此回复地很快
【好的,我看看】
程弦发给对方两首歌曲。
初试只需要两首,程弦挑了一首中文一首外文歌曲。
估摸着对方应该要看一会,程弦从床上坐起来,穿上外套,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常予终于不再在房间里乱晃了。
见程弦起来了,打趣一句:“呦,今天起的比我晚,懈怠了哦,小程程。”
回答他的是程弦刷牙的泡泡声。
刷牙的间隙,程弦又看了一眼手机,只见对方回复。
【j:可以的,下午两点学校琴楼520】
程弦把嘴里的牙膏泡沫漱掉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整,还有一段时间。
程弦决定趁这个空隙做一份乐理卷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吃一点东西。
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程弦转身打开厕所门,准备换身衣服下楼吃他垂涎已久的便利店食堂。
一开门就看见常予,西装笔挺站在门后的镜子前,摆造型。
他脸上应该是稍微涂了一点化妆品,皮肤更加白皙,眼睛的轮廓也更好的展现,发型也是特意梳过,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
嗯,以及帅气。
程弦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常予。
“几点考试?”
“下午两点”常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拉直。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传说——”常予边说边唱着从程弦身边擦过,伸长脖子凑到镜子前面左看右看。
程弦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