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还没抓到那贼子?废物!再调一营人马过去,搜山。”
——报——将军,大梁大军攻过来了。
——混账!众将士,随我迎敌!
——将军,那一营人马还派不派过去?
——罢了!撤回来,先随大军迎敌。有我大渝第一高手玄布将军出手,想来那贼子也逃不掉。
萧景睿在雪地里,拄着剑蹒跚而行,他的头发已经被雪打湿结冰,脸冻的青白,没有一点血色,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生火。
因为只要一点动静,那个玄布就会像闻到腥气的秃鹫,寻到他逃亡的踪迹,再次追上来。
在第一高手玄布从大渝国都赶来之前,为了引开大渝的追兵,给青遥兄长他们夺得一条生路。
萧景睿反其道而行,不仅没有折返回大梁,反而深入大渝边境腹地,还暗杀了数名大渝军中将领,搅乱大渝后防线。
至今日,算算时间,大军进攻之日不远了。
虽然,身体已经冻到僵硬麻木,但他的大脑反而格外清醒。
萧景睿清楚的知道,在大梁全军进攻之时,就是自己甩开玄布,逃回大梁的最佳时机。
否则,大渝军一旦战败,自己却还迟迟滞留大渝境内,必会遭到全力围捕,一旦被捉,就会被大渝杀之泄愤。
如今,要回返大梁,有两条路,一条水路,一条陆路。
水路,正逢隆冬,想必已经结冰。但此河颇深,暗流处处,自己不识水性,且后有追兵,在冰上行走,目标太过明显,暂不能选;陆路,却要穿过一座青云山,此山高耸入青云,悬崖峭壁,山势险峻,行路时必定困难重重,但好在路途尚有可隐蔽之处,方便掩饰行踪,虽则危险,却有可拼的余地。
更何况,
比起不慎落入冰洞,淹死水中;他更喜欢‘山路遇敌,力战而死’!
同一时间,言豫津终于赶了过来。
他人不解甲,马不停蹄,连夜疾驰。
但他知道,自己仍是来迟了。
大渝粮仓虽然被烧,但情报并不是能立刻传出的,所以,大梁得知这一情报时,必然已经耽搁数日,这也意味着萧景睿已经被追杀了数日。
言豫津心中沉重,尤其是在遇到卓家兄长那一队人后,得知景睿为了引开追兵,居然敢单人独骑北上,深入大渝边境……
如今,只盼他平安,还能等到自己赶过去。
大梁马上就要全军进攻,大渝只能迎战。
这个时候,为了对战大梁,大渝必定无暇他顾。以景睿的聪明,一旦察觉,肯定会抓住这个时机,逃出大渝,重返大梁。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了解萧景睿的思路,猜出他逃亡的方向和计划……那个人,一定就是言豫津。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毫不犹豫的相信萧景睿……那个人,也一定是言豫津。
在言豫津心中的萧景睿,也许古板,也许固执,也许天真,也许喜欢犯傻,但他却的的确确是一个仁义、勇敢、智慧的好男儿。
孤身引开追兵,是萧景睿的仁。
艺高人胆大,不退反上,转身逃至大渝境内,是萧景睿的勇。
大梁进攻之时,趁机折返回国,就是萧景睿的智。
这样的景睿,这样的男儿,怎么能……怎么能无声无息的死在敌国的土地上。
突然,胯下战马一声嘶鸣。
他猛然勒住马缰,翻身下马,俯下身子查验雪地上的踪迹,虽被雪覆盖,但确实是脚印的痕迹,只是不知这模糊的脚印,是景睿的,还是……追兵的?
但不管如何,这证明:自己已经离想要找的人,近了!
(四)
阴云密布,天色阴沉沉的,让人无形中觉得压抑。
萧景睿蓦然停下了脚步,他举起了手中长剑,因长期逃亡而显得干哑嗓音里,却犹带一丝一往无前的锐气,“玄布将军既然来了,何必避而不见?”
一声长笑,树上跃下一满头银发的老人。
他面色阴沉,看似在笑,却目色如刀,一字字说的是咬牙切齿,“好好好,好一个萧景睿!你先烧我大渝粮仓,后又单人独骑,闯我大渝边境,杀我大渝将领一十三人,乱我大渝后防,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如此少年英雄,也不枉我这把老骨头动上一动,只是……可惜,实在可惜,你年纪轻轻,正逢声名鹊起之时,却要我被斩杀于此,可惜!”
萧景睿既不得意,也不惧怕,只是微微一笑道:”前辈过誉了。“
他一路逃亡,满身泥泞,甚至外露的肌肤也被这北地寒风吹的泛红冻裂,样子着实狼狈。可临到这生死之间,他这般气度雍容的浅笑,却仿佛能让人意识到琅琊公子榜第二名,名不虚传!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用手指轻轻抚过手中心爱的长剑,就好像是每一个清早,起床练剑那般的轻松自如。
他平静的抬起头,脸上没有一点畏缩求饶之意,只淡淡一句,“请前辈指教。”
玄布脸上志在必得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他冷冷的望着萧景睿,杀机四溢。
不等萧景睿这边有什么反应,他居然不顾武林前辈的身份,抢先出手,一脚蹬地,腾空跃起,一□□了过去。
一招之后,又是一招……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人在空中,却已刺出了九枪,攻势漫漫,全无止境,且枪枪皆有风雷之声,正是他的成名绝招‘九枪夺命’。
萧景睿神色郑重,忙提剑招架,勉力挡过八枪后。内息浮动,真气在经脉中乱窜,气血不畅,之前勉强压下的伤势,被这一激,全数爆发开来!
他咬紧牙关,又是一剑挥出,但已无一丝气力,不过是强弩之末,再难抵挡。
可玄布的最后一枪,却势如万钧的朝着他咽喉处直直刺来。
萧景睿瞳孔一缩,已知结果。
他早知不敌,只是不甘坐以待毙,如今……他神色平静,猛地以剑拄地,身形挺立如松。
大梁男儿,便是死,也要站着死!
风声呼啸,夹杂着死亡的阴冷寒意……
冰冷的枪尖触及喉咙处肌肤那一刻,骤然停住了。
萧景睿抬眼,只见一抹鲜红。
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玄布全力刺出的枪头,一滴滴的血砸在雪地上,如一朵朵的红梅绽放。
“豫津!”
萧景睿喉咙哽咽,又喜又惊。
言豫津立在了他的面前,把他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纯白的雪花飞飞扬扬的飘落,落到了他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甲。
当他回过头,冲着萧景睿快活的大笑时,正午的阳光突然破开阴云,落在了他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着无穷无尽的勃勃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