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里个浪【年下】 第3章 Chapter 3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苦涩潮润的海风味也掩盖不了少年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直直地窜进林鸥的鼻腔。

是她喜欢的。

林鸥的虹膜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像镜头调整光圈捕捉暗光，去攫取他的气息。

她突然想起剧组杀青宴上沾着威士忌的雪茄味，是深褐色的；母亲离开那天,她被锁在老房子里闻到的陈年霉味，是灰绿色的；在殡仪馆嗅到的消毒水味则永远定格成惨白。

而此刻少年身上的味道——是介于孔雀石与月光石之间的颜色，冷色调里裹着温润的光晕。

房间内没点灯，少年的喉结在暗里滚动，像搁浅的贝壳被潮汐反复冲刷，他的手指蜷缩着抓住冲浪板边缘，海水从发梢滴落在林鸥的米色衬衫上，洇出半透明的蝴蝶翅膀。

她望向他，在脑内按下快门，气味成像。

味道，原来也是可以拍摄的。

两双漂亮的眼睛对视。

“贴哪里？你说啊。”

林鸥又问了一遍，她在逼他说出那些阴.湿的慾，无关乎爱，就是一场突如而至的情.潮，同窗外的暴风雨一样来势汹汹。

她的吐息烫得少年的睫毛轻颤，他反复碾磨着掌心，指节在搓动间泛起青白，他很诚实，“我好紧张，我能跟你讲个冷笑话缓解吗？”

诚实得冒着傻气。

氛围瞬间破功，林鸥噗嗤笑出了声，“这句话就是你的冷笑话吗？”

“不，不是......”少年很笨拙地开始讲，“有人拿弓箭射箭，第一个射下苹果说，'i’m后羿，第二个射下苹果说，i'm丘比特，第三个不小心射死了树下的人说，i'm sorry。”

空气凝固几秒。

“i'm sorry，对不起，”他顺着笑话，忽然道歉，琥珀色瞳孔被落地窗外的闪电劈成碎金，“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我怕我会真的忍不住.....”

他又把话说到一半停了，湿漉漉的眼睛在林鸥的脸上摩挲，道歉时下垂的眼尾像搁浅的船锚，在昏暗里勾住她某根生锈的神经，那秤砣似的心脏又久违地蹦出了响。

他其实是没必要道歉的，本来就是她把他拉进屋，调起的情，她是故意的。

但他的道歉也像是故意，这就是他高明伎俩吧，让她成为了树下的人，闹得她心里不得安宁，难耐十分。

难怪有富婆姐姐愿意给他定总统套房，如果她有钱的话，有很多闲钱的话，也愿意的。

林鸥姑且把这当成他欲拒还迎的手段，她不是个浪荡的人，平日里甚至有些墨守成规，但谁让他表演纯情，她那些被规矩镶在骨缝里的矜持，此刻像要刻意斗争。

“忍不住...”她的指甲轻轻刮过他的运动背心，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将她的影子钉在墙上，那道影子正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攀附在少年肩头，像株妖娆的蛇藤，“干……吗……”

她故意一字一顿地说，说得暧昧，是要问他，还是要他，少年分不清。

他的喉.结在阴影里起伏，由着她的手指移上他的颈侧，突然开口，像是寻到了事情真相，“你是在勾.引我吗？”

林鸥能感受到，他的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横冲直撞，他确实很紧张，她忍不住看着他笑。

他更受不了了，诚实得像个二愣子，“我没被姑娘这样过，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他是在请教她吗？

他的过分坦白，让林鸥恍惚，她是不是判断失误了？如此单纯，实在不像伪装，实在不像周璇于富婆姐姐们之间的游刃有余。

看样子就是单纯的憨，至于住总统套房，穿杂牌冲浪裤，可能人家就是低调的富二代呢？

只是这样的纯情小狗若被缠上，比谁都危险，逗一逗就行了，该结束了。

“那我们都忍忍，小弟弟。”林鸥笑着推开他，黏糊糊的情慾瞬间褪去，高跟鞋在地毯上蹭出刺啦声，“你该回了”。

她转身开了灯，从冰箱里摸出罐冰镇苏打水，铝罐表面迅速结满水珠，顺着虎口流进袖口。她想起上个月杀青宴，投资方那个秃顶男人也是这么湿着手往她腰上搭，当时她直接把红酒泼在了对方定制西装上。

可此刻她分明在重演同样的事——借着乳.贴的荒唐借口，把萍水相逢的少年拽进房间，原来自己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对她的迅速抽离感到匪夷所思，同他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越界了。”

林鸥很少做这么不着调的事，只是一时兴起的玩心，此刻冷静下来有几分歉意。

"你该回去换裤子了。”她好意提醒，苏打水的罐底磕在床头柜上，震得相机的镜头盖滚落出来。

少年把盖子捡起，想替她装上，“我……还能来找你吗？”

相机里还装着他的照片。

林鸥从他手里抢回镜头盖，动作太急，少年的后脑勺磕到床边角，咚的一声闷响里，他倒吸冷气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闷雷，在潮湿空气里炸开细小的电流。

“没必要。”

林鸥径直开了门，把冲浪板递给他，做了个请的动作，“不过冲浪裤我会在明日离店前还你的。”

她记得酒店里就有一家卖冲浪用品的店，“你住26楼吧？我会放在门口的。”

“2601。”少年急巴巴凑上答，他有些许不甘心，又怕惹她烦心，声音低低，“你来的时候，能敲下门吗？”

林鸥没接茬，只是冲他扬起标准微笑，缓缓关上门。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面对门锁咔嗒合拢的瞬间，刚想启唇，裤兜里突然传出座头鲸的鸣叫，混着电子音效的铃声在寂静中炸开。

他手忙脚乱摸出手机，刚接通视频通话，扬声器就炸出清亮女声，“等緊你啦，等得好耐，點解仲唔嚟？”（等你好久，怎么还不来？）

这句夹杂着半撒娇半埋怨的粤语问候，像根鱼刺卡在林鸥喉间，她背靠门板，金属门把硌着蝴蝶骨。听得倒是一清二楚。

林鸥天南地北地拍摄，在广东呆过半年，倒能听得懂，他果然是背后有女人。

听这意思，那女人正在总统套房等着他。

好演技啊，她都显些被骗了，林鸥忽然笑出声，冰镇苏打水在喉间烧出辛辣气泡，她还是嫩了点。

心中的那点愧疚瞬间就荡然无存，林鸥的指甲在铝罐上掐出月牙形凹痕。她听见少年压低声音用粤语温柔回应，“就嚟，唔使催。”（马上来，别催）

走道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少年湿透的冲浪裤在她的地毯上拖出蜿蜒水痕，像条蜕了一半皮的蛇。林鸥盯着那道痕迹，突然想起曾经拍蛇.类交.配的纪录片——雄蛇的倒刺会勾住雌蛇鳞片，交.配完成便头也不回地游走，温存不过是繁衍本能的伪装。

林鸥走进房内点了一支烟，娇子夹在涂着豆沙红甲油的无名指间，尼古丁灼着喉管，逐渐泛起腥涩。

她望向落地窗外，分明他们连亲吻都不曾发生，但她依然有种挫败的屈辱感，是灵魂褶皱里滋生的好胜心，在向她头回搭讪的失败示威。

林鸥把整支烟按灭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

凌晨两点。

床前灯在理石墙面上洇出蛋黄状光斑，林鸥第八次翻身时，被压在肋骨下的手机硌得生疼，那条黑色冲浪裤正从荧光黄外卖袋的豁口溢出来，好似某种不怀好意的窥视。

海边一溜圈都是户外用品店，送过来也快，比她下楼买要方便，至少不用面对售货员的问这问那。

暴风雨早停了，咸涩的海风从窗缝渗进来，混着空调外机的嗡鸣。

2点01分、2点02分、2点02分、2点02分......手机屏幕的一次次骤然亮起，林鸥叹了口气，她越发清醒。

在时间擦过15分时，她起了身，拿起相机出门。

她还没拍过深夜浪潮。

但走到电梯门前，林鸥才发现自己把那只外卖袋拿出来了，既拿之，则送之，她还是把裤子还给他吧。

廊灯把荧光黄包装照得鬼魅，黑色冲浪裤的网纱内衬摩擦着塑料袋，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发出类似响尾雌蛇扫过沙漠的沙沙声，这个认知让她胃部抽搐，她有点后悔没吃晚餐，白白浪费了房费里的自助餐。

二十六层只有两个房间，2601很好找，房号嵌在鎏金铜牌里，林鸥把外卖袋放在牌下，她在门口驻足，盯着门铃瞧了会，在她转身要走时，门内传来拖鞋趿拉声。

金属门把手转动的吱呀声刺破寂静，门缝里溢出的暖光缠住了她的脚踝。

“姐姐。”

午夜压低嗓音的青涩，令林鸥的后脊滚过一阵颤栗，她压住莫名其妙翘起的嘴角，佯装整理被夜风吹乱的刘海，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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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