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琅華是被瑾兰摇醒的,窗外已天光大亮,主子却还熟睡不醒,担着责的大丫环不得不进屋把人喊醒。一身酸疼又泛得厉害的谢琅華缩在锦被里仍旧犯着瞌睡,要是尚在谢府,别说睡了不起,就是躺一天也无人责问的,但今儿可不同。
瑾兰温声劝道:“好君夫人,好歹醒醒神,都辰时了,再不起老夫人那都要来人催了。”
“。。让我再。。睡会。。”嘴里呢喃着,眼皮子打架,不是他不想起,实在是身子有自己的想法。
主子一幅实在起不来身模样看得瑾兰叹气,视线扫过他亵衣遮不住地方雪白皮肤上的星星点点,又迟疑了,要不,就再给睡一小会?
陈清臣就是这时候进门的,瑾兰从床边退开步曲膝欠身:“六爷。”眼神不无焦急瞥了眼锦被中又睡着的人。
她怕主子贪觉被怪罪,要知道新哥儿入门头一天可是要敬公婆茶的,按理卯时就要起身,这都辰时了,耽误了敬茶说轻了是不合规矩,说重了是不敬公婆,要引得夫婿不满可如何得了?
想到这,又赶忙欠身道:“六爷稍等,奴婢这就唤君夫人起身。”
“不用。”
都做好被问责的瑾兰:“。。。?”不用的意思是不用喊主子起来,还是不用她来喊?
陈清臣撩起衣?坐到床边,视线投向锦被中睡得一塌糊涂的人,抬手情不自禁搭到锦被上,一幅舍不得移开视线样子。
“是一直没醒?”他问。
瑾兰犹豫下,据实道:“刚是迷迷瞪瞪睁了眼的,只是实在起不得身,又睡下了。”
看来昨晚确是累坏他了。陈清臣垂眼笑下,也不喊他,侧目说:“老夫人身体不好,觉多,辰时大多是起不来的,今日敬茶挪到巳时。”
闻言瑾兰松了口气,欠身轻声应是,又听对方嘱咐说:“府里没旁的主子,君夫人年纪小,贪觉,日后要有起不来的时候,也只管让他睡,老夫人那我去说。”
瑾兰迟疑:“这样不合规矩,”嫁了人哪还有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的?以往在谢府自己院子最多也就多睡半时辰,这要不喊由着他睡,得睡到什么时候去?
陈清臣:“无妨。下去吧。”
即是一锤定音的意思。这怕不是个比夫人还疼公子的,瑾兰心里喟叹句,随即欠身退下,只是在反手带门余光瞥见对方小心翼翼倚在床榻样子,突然有种怕不是出于私心才那般叮嘱吧?没见主子那一身斑驳痕迹,晚上折腾久了可不得白日多睡会么?
到底是私心多一点还是真心疼人,怕是只有陈清臣自己知道了。屋内光线随着外门关掩再次陷入晕暗,陈清臣枕着胳膊侧躺床沿,另一手连人带被虚虚环抱,眼神从他光洁额头掠向眼尾那抹还未散去的绯色,又挪到精巧鼻尖,扫过颈脖那些斑驳痕迹,最后定在红肿未消的唇瓣上。。。。。。心神荡漾,又神魂颠倒。
陈清臣心下晒笑,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颜色之人,但昨晚种种表明,非是之前不好颜色,而是挑人。
专挑世间顶顶好,又最烂熳的那个。
并不知道有人近在咫尺,拿眼神狠狠掠夺过的谢琅華回笼觉睡的当真是云雾不知,最后都是被饿醒的。一睁眼见男人躺在旁边闭眼睡着模样,还以为时辰尚早,肚子饿,但不想起,能不能躺在床上用膳?他睁着眼睛发愣想。
“醒了?”
转首撞进男人视线,脑子里弹射昨晚被这人近乎碾碎的片断,谢琅華往被子里缩了缩,陈清臣好笑扒拉下被子,手指摩挲他微红耳根,声音轻柔:“还没睡醒?嗯?”说着胳膊又连人带被往怀里揽了揽,揉着哄说:“先起身吃些东西,我们去找老夫人讨个大红包回来再睡。”
敬茶!谢琅華精神一振:“什么时辰了?”
陈清臣迟疑下,回他:“巳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谢琅華蹭一下起身却不想腰上酸楚冷不丁又摔了回去,陈清臣胳膊一带,让人摔进自己怀里手臂顺势搂着,哄他说:“不着急,娘身体不好,平素也是这般时候起的。”
那能一样吗?谁家新嫁哥儿敬公婆茶拖到巳时三刻的?传出去怕不是笑死人了都!
想到这谢琅華赶紧从男人怀里爬出来,边汲鞋子边喊人进来伺候,瑾兰领着丫环们鱼贯而入,先就拧了帕子来净脸,他脸上发红悄声问她:“怎么都不叫我?”
瑾兰压低声音叹气:“奴婢是叫了的,是六爷说让您多睡会,”谁曾想一睡能睡了这般久?她也不敢催,也不敢问呀。
匆匆忙忙梳了发换了衣裳,边往手腕扣手钏边抻长脖子让瑾兰上粉,旁边陈清臣好整以暇,只在临出门时笑着把人揽了回去:“吃些东西再去。”说着接过丫环端来的养身粥用勺子搅拌了下,一幅要亲手喂他模样。
丫环们捂唇轻笑,谢琅華脸上发热,嫌他磨叽抢了碗就往嘴里倒,怕他呛着的陈清臣又是拍背又是劝慰:“慢些,娘那边我让人去说了的,不着急。”
一碗下肚噎得嗓子眼发堵,瑾兰赶忙奉上茶,谢琅華捂了胸口没好气瞪他眼,哪个当娘的会责怪自己儿子?儿子都没错,错的是他这个不懂规矩的新哥儿。
平白被瞪的陈清臣哭笑不得,到也不着急跟他解释,牵了他手去到正厅奉茶,陈夫人笑吟吟端坐在那,眼神温和,神情闲适,谢琅華耳根一红,下意识垂首避了去。
陈夫人趁机往儿子那递了个挪揄眼色,陈清臣握拳抵唇轻咳声,随即拱手:“儿子携君夫人,给娘请安。”旁边有婆子送来软垫跟热茶,谢琅華跪上去,接了热茶双手恭顺往前递:“儿媳琅華,给娘敬茶。愿娘福寿绵长,鸿运高照。”
“诶好、好,”陈夫人笑着接了茶喝了口,回手便掏了改口红封塞他手里,又亲自扶他起来拍拍他手笑说:“也愿琅華如意顺心,康健安喜。”
谢琅華垂目欠身:“谢谢娘。”
陈夫人看着眼前略显娇态的瑰丽哥儿,雪肤墨发,神态多姿,一等一的好相貌瞧着都稀罕,陈清臣把自家君夫人手从自家亲娘手里抢出来,语气无奈:“娘,您差不多可以了,别吓着琅華。”
这话惹得陈夫人当即横他眼,语气嫌弃:“你还杵在这做甚?还不忙你的去?”就差说他这么大一坨杵这防碍她欣赏美人儿了。
谢琅華有些尴尬,怎么跟他想象中的婆媳见面不一样?陈清臣紧了紧他手,脸上却是冲陈夫人微笑:“娘忘了,陛下赐婚,恩准了儿子十天婚假。平素娘不是怪儿子事务太多没得闲暇么?这次就好好在家陪陪娘。”
陈夫人佯装扶额:“走,你赶紧走,不要你陪,多看你一眼我都头疼。”
知子莫若母,知母莫若子,陈清臣一点不慌:“娘要是头痛的厉害,儿子即刻去帖子请来太医,让太医给娘扎几针如何?”
历来就怕扎针的陈夫人嘴角一抽,死亡凝视:“。。。我儿真孝顺。”
陈清臣:“一般。主要是娘慈爱。”
母子俩的机锋打的那叫一个让人啼笑皆非,谢琅華捂嘴忍俊,谁能想到神情温和的陈母私底下是个惯会阴阳儿子的,又有谁敢想在外威仪极盛的小阁老,确是个爱跟母亲抬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