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莫哭,顾儿不伤心,父亲未归定是朝中公务耽搁了,不是故意不回来给顾儿过生辰的。。。。。。”
“顾儿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君父了。。。。。。”
“君父笑一笑,君父笑起来最好看了。。。。。。”
“君父。。。。。。”
小小人儿原该是最最天真烂漫,不被人心左右阴霾,可他的顾儿却总是一幅小大人模样,明明背地哭父亲未何不回来给他过生辰,转身却又擦干眼泪对着他笑,还安慰他这个没用的君父。
那个小小人儿,那个他用骨血供养出来的小人儿,那是他在略大陈府唯一的宽慰!可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点宽慰也要夺走!?
娇儿音容相貌犹在眼前,却已阴阳两隔,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他?胸口扑天盖地般的怨怼绞痛把谢琅華生生从梦魇中逼醒,喉咙腥甜一口血水溅撒而出,床边伺候的吓到魂飞魄散:“——快来人呀君夫人吐血了,快叫府医!府医!”
原本精致如今却因主人无心打理而初现寂廖的院子顿时乱做一团,好在管家婆子得力,第一时间制止乱象,把腿脚最快的派去请府医,把手脚麻利的喊进去给主子更衣擦洗。
一通忙活,婆子小心奉上参茶,看着不过几日便憔悴不成人样的主子胸口亦是酸楚,勉力堆着笑劝道:“君夫人喝口参茶吧,您这么熬下去,伤了身子可如何得了?”
旁边伺候的丫环眼眶一红,担心主子又惹伤悲只得扭头强自把眼泪逼了回去。
谢琅華面容憔悴,避开了递到嘴边的参茶,婆子急了:“君夫人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再不用些身子如何撑得下去?听婆子的劝,喝些参茶养养身子,您日子还长呢,这时候伤了根日后落下病根如何得了?”
丧子之痛无易剜骨剔肉,无时无刻的煎熬根本已经无心迈过去,哪还顾得以后?
形容枯槁,哀莫大过于心死,这是要生生把自己熬死的预兆呀,婆子痛上心口,咬牙激道:“婆子知道,小公子夭折您恨不得跟随而去,可您想想小公子泉下有知,该如何伤心悲痛?小公子知事早,最是孝顺,要知道您为了他的故去伤了身子,怕是永生永世都要自责难安了。”
“不为了自己了,为了小公子安心转世,也为了小公子灵前香纸,君夫人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呀,”
“再退一步说,小公子去了,但老太爷老夫人们还在!虽说小公子姓陈不姓谢,但老太爷与老夫人历来视小公子为亲孙子,俩老年纪大了原本就沉痛不已,若君夫人您再出事,经两遭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生生要他们的命吗!”
说着说着婆子都泪眼朦胧,扭身用帕子擦了擦,回身又轻声劝道:“逝者已矣,生者尚存。您为了在乎您的人,撑住这口气,迈过这个坎,您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或许被哪句话触动,麻木空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光彩,下瞬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串连成线,无声恸哭。
婆子红着眼眶给他擦眼泪:“婆子斗胆纵着君夫人再哭一刻钟,之后可不能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不多时府医过来施了针,说了些宽慰的话,又留了散淤消郁的药方,婆子趁机喂了几口参茶,见主子有了些许精神,又忙让丫环们七手八脚扶起来更衣梳洗。
谢琅華看眼丫环们挑的繁复衣裳,虚弱摇首:“披件素袍便是。”
丫环看眼婆子,婆子堆着笑:“也好,素袍轻便,累了小憩时也不会珞着人。”
披上素白轻袍,谢琅華被丫环们拥护着坐到梳装镜前,打磨精巧的铜镜纤毫毕现,把镜中人所有憔悴、苍白、心焦、痛苦,照的清清楚楚。
谢琅華怔神摸了摸脸,他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旁边丫环看着主子苍白憔悴的面容,又红了眼睛。她们都是打小伺候主子长大的,‘谢家琅華’名满上京,雪肤墨发貌美无双,论起颜色来纵是天家几位公主皇子都比不上,提亲的媒人自打十三岁便络绎不绝。
当年谢陈两家联姻,青梅竹马,俩小无猜,满上京哪个不夸一句珠连壁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结果呢?主子自打入府就没过几天舒心日子。
最上面的老夫人为了把娘家女送给孙子做小,甚至窜通主子婆母给安排做了外室!
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谁家好祖母会给孙子安排外室?偷偷藏着,偷偷隐瞒着,直到娘家女有了身孕这才大摇大摆带进府!
可恨的是主子婆母,表面看着慈祥背地里却看着外室逼上门来!这要不是窜通好的谁能信?!
还有那个妾室,仗着是老夫人娘家人便兴风作浪,甚至赶在主子前面生下庶长子,若非她心思狠毒掐准时机逼上门来,主子又怎会受惊孕后胎相不稳,害得小公子早产以及生下来就体弱?
要不是因为体弱,小公子也不至于因为一场意外落水便夭折。
这一桩桩一件件,丫环婆子们瞧在眼里恨在心里,若非为主子着想,早该一口唾沫把那些不要脸的货色一个个淹死。
屋外阳光明媚,衬托着屋内越发逼厌可怕,谢琅華举目看着屋内精致雅集布置,发现他住了七年的屋子既然如此陌生。
还记得刚成亲时他满心期待与心上人陈蔚婚后恩爱不疑,白首到老,是以大到床踏小到一支白玉净瓶,都是他怀着欣喜,欢喜,甜蜜,一点一滴亲手布置的。
不假他人之手,就像鸟雀叼来树枝筑起爱巢。
但同样也是在这里,他知道夫君在府外有房外室,外室还在他之前有了身孕,那个外室便是以前见过面陈蔚口口声声说的‘表妹’。
亦同样是在这里,他受惊心焦早产诞下儿子陈顾。
最后还是在这里,他抱着僵紫溺水而亡的儿子心如死灰。
七年里这屋子见证了他的欢喜,他的怨恨,他的死生挣扎,如今亦见证了他的生不如死。
“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婆子一怔,丫环们更是眼含担忧,谢琅華扯了扯嘴角:“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不为自己,为让顾儿走的安心,为让爹娘放心,我都会好好保重的。”
主子发话做奴仆的也不好太过反驳。
婆子讷声应了,领着丫环们悄声候到门外,掩门时多了个心眼特意留条缝,好及时察觉主子吩咐。
屋内,谢琅華葱白手指划过梳装镜前琳琅满目的各色珠宝首饰,他出身世族,自小富贵,吃穿用度从来都是奢华精细,出嫁那日的十里红妆轰动全城,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富贵奢华再也不能让他荒芜的心田,开出漂亮的奢靡之花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缤纷的奢靡花田开始枯萎的呢?
是陈蔚看不到自己的坚难委屈时?
还是陈蔚相信婆母没有挪用府里用度补帖娘家,一句‘定是你多想了’时的凉薄时?
亦或是老太夫人催促生子时陈蔚的垂首不语时?
还是外室挺着孕肚逼上门时?
又或者自至之后的五年夫夫情份淡薄冷凉时?
他是谢家琅華,是曾经誉满上京的骄子,年少时也曾心绪激昂,叹何不生为男子去做那指点江山的栋梁之才,到如今,为何生生把所有精力陷在这后宅内院,兜兜转转,不得解脱?
“君夫人,老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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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世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