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血色 第88章 交付

“科技区宣布独立，彻底脱离帝国。”

官方文书一早公布，科技区的防御壁垒完全竖起，帝国宣称这是双方共同的决定，由爱德华九世签字批准。

辛莱跟随爱加来到奥伯的实验室外，门口站着霍兰普和一批雇佣兵，见到辛莱，霍兰普挑了下眉，“呦，活越接越大了啊。”

他让开一步，示意爱加进入，对辛莱说：“跟我来，有事吩咐你。”

“霍兰普，他现在不是你的下属，”爱加站在辛莱前面，懒洋洋地抬眼看他，“我才是他的雇主。”

辛莱立在原地，没有挪动的脚步和一直戒备的动作表明了他的态度。

霍兰普的目光在爱加和辛莱之间来回扫了扫，发出一声轻笑，侧身朝实验室里喊：“你弟过来了，出来见一下，这小子防我呢。”

奥伯走出来后，看也没看辛莱手上的武器，径直拍了下爱加的肩膀。

“一个人进来。”

爱加看了他几秒，对辛莱说：“在这等我。”然后跟着奥伯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门关上后，辛莱的状态没有放松，扫视过走廊两侧的雇佣兵，右手始终和扳机保持距离。

霍兰普挥了挥手，让其他雇佣兵离开，自己斜倚在门框边，“过两天我会带一批雇佣兵去教堂区。”

“奥伯的雇佣？”辛莱平静地跟他搭话。

“对，”霍兰普也不避讳，“思瑞会跟我去，欧文负责接应，我觉得也是时候了。”

他拿出一枚黑色芯片，放在指间捻着。

“副团长的位置，是时候交给你了。”

“什么？”辛莱一愣，“副团长不是欧文......”

“我们几个没谁适合当团长副团长的，”霍兰普自嘲一声，“曼琳倒是合适，但她非说楼里的活就足够忙了，死活不干团里的事。”

“其实大楼建成之后，兵团就没必要存在了，当年团里没剩下多少人，让现在这些雇佣兵加入兵团，也没几个愿意。”

“但我琢磨着，”霍兰普抛了下芯片接住，“万一大楼出了什么事，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把事稳住，冲着这个，这兵团就不能倒。”

“而且如果真的是一盘散沙，我们也没资格在帝国立足。”

“他们几个都不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临时顶一下还行，真要搭上个十几年几十年，没谁受得住。”

“包括现在的这些雇佣兵，那个词叫什么？哦对，奉献精神，都当雇佣兵了，谁还会有这种奉献精神。”

“但我看得出来，你是愿意的。”

霍兰普的目光落在辛莱脸上，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那个曾经在雪山上的小男孩，眼神有些悠远，又有些感慨。

“我没想到你会长成这样。”霍兰普说得很慢，他几乎不曾用过父亲的口吻和辛莱对话，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这样的感觉。

“重情、重义，秉直、担当，团队、合作......”霍兰普笑了一声，咧着嘴巴摇摇头，“简直不像个雇佣兵带出来的孩子。”

“怎么说呢。”霍兰普摸了下头发，视线移开些，又落回到辛莱脸上，他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但他莫名觉得现在应该把这句话说出口。

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其实对你很满意。”

辛莱的手指猛地攥紧了些，连带着瞳孔都有轻微颤动，心像是落入了厚厚的海水，被深沉的大海包裹着，在无止境的下降中又轻轻浮着，被有力地托在下面。

“你会做得比我更好的，”霍兰普拍了下他的肩，“以后雇佣兵大楼就拜托你了。”

实验室门在爱加身后缓缓闭合，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分析台，边缘播放着几个视频和相应的测算数据。

爱加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科技区的石碑被拆除了？”

画面上正是科技区边缘的雪山，本该立着黑色石碑的地方空空荡荡，实验人员推着一个个人扔下雪山，另有一伙人正在测算雪山的数据。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实验，”爱加冷冷嘲讽，“堂堂帝国大皇子，未来的王储，竟然喜欢干这么残忍的事。”

奥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面上表情没变，只是平静问道：“残忍吗？我们爱德华几百年都在经历这样的事。”

爱加瞳孔一缩，奥伯笑了一下，“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爱加紧盯着奥伯，心里紧绷到了极致，随时提防奥伯可能的发难。

但没有，奥伯来到数据台前，一边调出数据，一边把座椅推到爱加面前，伸手示意，自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仿佛这里并不是紧张严肃的实验室，而是一个舒适放松的谈话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爱加丝毫不惧地坐了下来，叠起一条腿，直逼奥伯的眼眸，单刀直入发问。

“什么？”奥伯回过头看他，脸上依旧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我什么时候知道你知道了？”

“都是，”爱加想了想，“爱德华七世告诉你的？”

奥伯笑了一声，“算是吧。”

爱加不屑地“嘁”了一声，“那老头子对你可真好，都没给我留下点什么。”

奥伯回忆起来：“爱德华七世一直在等待能彻底改变爱德华命运的人，爱德华一族的秘闻几乎都是他告诉后来人的。”

“所以你是被他选中的那个？”爱加下意识又看了看数据台，忽然意识到什么，坐直了身体，“难道说，你解决了？”

奥伯笑了笑：“是的。”

“是什么！”爱加脱口而出。

奥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为什么需要爱德华祭祀吗？”

爱德华的秘密被摆在了台面上，爱加从未和奥伯进行过这样的对话，慎之又慎地思考了一遍，回答道：

“爱德华是唯一解开基因链的血脉，或许被推下雪山，本身就是一种同化深渊的行为，让帝国保持一段时间的安稳。”

奥伯点了下头：“是有道理的，但并不全对。”

“解开基因链的实验，早在爱德华七世时就做过了，依然没用，无法成为稳定深渊的祭品。”

爱加皱了下眉，这是他所不知道的，“怎么会？除了这个因素，爱德华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

爱加停下来了，见到他意识到了问题，奥伯轻微颔首。

“除了基因链以外，更重要的因素是意识。”

“爱德华是帝国无数人意识的集合体，只有这样的祭品进入深渊，才能将雪山稳住。”

爱加遍体生寒：“可是几百年前，爱德华还不是皇室，那时明明是教会掌权......”

爱加又不说话了。

他的眼神顿时变冷，压低了声音：“是教会促成的爱德华拥有王权？”

奥伯的眼神也微微变化，平静道来：“原因有很多，当年教会一边用集体意识封锁科技前沿，自己却不断向前探索，这样的平衡本就容易打破，科技的进步和发展，加上神迹不显，民众对神明的信仰逐年减弱，臆造的神明对帝国的保护同时变弱，不得不采用祭祀的方式加深对神明的信仰。”

“祭品的规格越来越高，开始只是普通的教会人员，到后面甚至需要祭祀大主教，教皇下了密令，要求打造一支作为祭品的家族，于是有了爱德华。”

“他们解开了爱德华的基因，把驯兽当做神明的恩赐，让民众对爱德华产生敬畏，但渐渐的，他们发现这还不够，只好做出了让渡神权的决定。”

“他们帮助并承认爱德华拥有王权，祭祀的任务转移到爱德华身上，为了不失去王权、不失去帝国，爱德华主动承担起祭祀的责任，挑选家族成员成为祭品。”

爱加静静听着没有出声，奥伯很轻地抬了下眼，自嘲地笑了一下。

“其实在爱德华七世之前，爱德华对这种祭祀和王权的交易，非但没有不满，反而为之骄傲，七年牺牲一名家族成员，换来帝国至高的王权、驯兽的非凡能力和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无论怎么看，都是很划算的交易。”

“国王甚至下令允许民众可以不信仰神明，减弱对教会的神权，目的就是为了把祭祀牢牢绑在爱德华身上，不允许教会或其他人也拥有成为祭品的资格。”

爱加听得好一会儿没出声，到最后才开口问：“那，爱德华七世为什么会想要解决这个诅咒？”

“因为祭祀是没有止境的，”奥伯轻声说，“臆想的神明能庇佑我们多久谁也不知道，要祭祀的爱德华数量越来越多，格位越来越高，到最后只能献祭国王，可再之后呢？如果有一天连献祭国王都不管用了，帝国除了接受覆灭的代价别无他法。”

“爱德华七世不认为这样的祭祀能继续下去，必须找到新的办法彻底替代祭祀，他的一生做了无数研究，最大的成果就是意识对祭祀的影响。”

“他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奥伯看着数据台上的分析仪，露出了笑容，“索性，我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