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程竞喘着粗气,幸而他这把年纪也没有什么身体上的疾病,只是双手还在颤抖。
如果不是满堂的客人,李言升觉得下一秒绝对会有一个巴掌落在对面淡定自若的人脸上。
程溪山不在乎旁边那些目光,他斜依着木制沙发,提醒程竞道,“爸爸,不要这样失态。”
风口浪尖的程家经不起一点负面消息,程竞明白这个道理。程溪山邀请他来茶养山房叙事,他以为是公司生意或者近期的案子,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儿子各种举止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黎汝他看不上,从前的那些女孩他也看不上,但他没有反对过程溪山养着她们。
程竞从来都认为女人是一种资源,聪明优秀的女人更是稀缺资源,而程溪山要找的就是稀缺资源中的珍稀品种诞育程家下一代继承人。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教育程溪山的。但今天的公共场合,程溪山告诉他自己打算选择一个男人。
周边的目光没有减少,程竞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重新回到座位上。
而李言升在这样的尴尬氛围中对上了程溪山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程溪山面上泛起程式化的亲和,对他招了招手,“李记,还没有介绍过,这是我的父亲。”
李言升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什么,他甚至没曾想程溪山真的守诺带来了他想见的人。
关于程家的案件他已经整理出了一些内容,但关于程吟之死的真相还是一个谜团。
程溪山说殳平在窗户里看见了凶手且和渔船的案子有关,那么凶手的动机是什么?程竞身为程家的掌舵人又知道多少?这些他毫无头绪。
李言升走过去,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博古架。上次他拜访王松仁时茶养山房不是开放日,那时荀艺就抱着巴杨在这里演奏那曲他不熟悉的英文歌。
今天那里是空荡荡的。
他收回思绪走到程竞身边,友好地伸出了手。
程竞抬起眼打量他,这位一向在媒体面前大方得体的老总此时的眼神却仿佛带着刺,他盯着李言升,问题问地却是对面的程溪山,“就是他?”
程溪山不置可否,“高中同学,旧情复燃,很常见吧。”
李言升僵在了当场,他忽然希望自己是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猫或者狗,而不是一个机敏的人类。在他作出反应之前,一只手已经将他拉到了沙发上。
他摔得很疼,但震惊大于一切疼痛,对面的程竞明显也被这个动作气到,脸色都发了青。程溪山扣住他的腕骨,带着警告意味地摩挲着,他对一言不发的程竞道,“爸爸,最好别在这里发作,会丢脸的。”
程竞终究是老江湖,他压低了声音,“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程溪山道,“这个消息我会公布给家里其他人,以后也不用你们费心费力去找合适的对象,明年年初我就会带他去公证,对吗?”
程溪山看了一眼李言升,示意他说点什么,然而李言升脸色比程竞还要难看,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形容眼前这副荒诞的父子局。
“够了。”程竞忽然冷静下来,他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又重复了一遍,“够了。”
他已经大致猜到程溪山要做什么。和大部分不愿放权的父亲不同,早在五年前他就将全部实权交付给了这个独子,自己则选择退休。按理说程溪山玩男人或者是玩女人都没有必要向他报备,更没有必要向家族其他人汇报。
除非他早已经有了其他的计划。
程溪山放开了呆滞的李言升,好像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对程竞笑道,“看来您同意了。”
李言升如梦初醒,他手心已经溢出了冷汗,他瞪着程溪山,“什么同意了?!”
程竞喝干了自己杯子里最后一点茶水,他没再看李言升,仿佛他已经从大逆不道的男狐狸精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工具。
他最后只眯着眼对程溪山嘱咐道,“你自己把握好度。”
司机守在门外,程竞自然而然走了出去,显然他不想再和他们同桌吃顿饭或者聊会儿天,他能够接受不伦的恋情,但不能这么快接受自己的孩子做这样的事情。
大厅里的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着自己的聚会和交谈,程溪山到了一杯茶递到李言升面前,“尝尝,当季金桂茶,一千八一壶,可能真的是金子做的桂花。”
“你又想干什么?”李言升压根不想去碰那杯茶。
“见家长啊。”程溪山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你不是见到了吗?我家老头。”
“见nm家长?!”
李言升知道他秉性恶劣,肆意妄为。他思考过之前的事情,但从没有当真,不过是个一笔带过的玩笑。
“你想见我妈呀?”程溪山答非所问,“那公证的时候可以去国外看她,不过她应该挺不想看见我的......”
“我没空跟你胡扯。”李言升打断他,“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的房贷。”程溪山终于收敛了笑意,他看了李言升一眼,“我不知道你具体需要多少数目,但如果你配合。事情结束之后,你首都的房子就当是我送你的,另外你可以再要一笔钱留着养老,合算吗?”
李言升面部抽了一下,他不知道程溪山口中的“事情”具体指什么,但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事。
“别急着说什么尊严不尊严,不够可以再加码。”程溪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这里,尊严值多少钱?”
尊严值多少钱?李言升沉默了,他从来的路上思索的问题被人剖开放在了眼前。程溪山再度提起了高中时的问题。那一年他用一年半青春欺骗了一个女孩,换来了一笔踏上前程的钞票。
他以为自己可以靠双手站稳脚跟,然而北漂多年告诉他的道理比十三中的三年更加残酷。他会嫉妒那些光鲜亮丽的二代人群,嫉妒他们只需稍稍努力就能进入自己拼掉半条命才考上的学校,嫉妒他们毕业就有长辈安排好的康庄大道。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农民就好了,没有见识,没有金钱,世界仅是一座村落一亩田地。那他会很快乐地过完这一辈子。
但他早早就在程家兄妹身上看见了人与人的差异,一个可以每天不学习,高高在上做着公主,一个可以轻而易举视普通人为蝼蚁。刚开始他还做着靠努力就能消灭这种差距的美梦,也幻想过自己成为高位者。
然而十年之后,程溪山站在他的眼前,彻底将世界的规则告诉他。
“想好了吗?”程溪山依然和煦。
李言升抓紧了拳头,他看着那杯已经冷掉,价值千金的桂花茶,缓缓喝了下去,“可以,但是我需要知道你想做什么?还有你们家案子的真相。”
李言升查过渔船事件但是没有明确结果,报道说是由于一只废弃渔船被渔夫捡到后觉得还能用,所以自行改装出长江捕鱼,后来碰上涨潮不幸遇难。
对于长江边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可悲但正常的意外,和程家似乎也没有任何关联,他急需程溪山给他解答。
似乎很满意他的审时度势,程溪山道,“出去说吧,这里人多。”
茶养山房后是一座花园,上回拜访王松仁李言升没有能走到后面细看风景,这回他才真切看见了这座充满设计风格的别墅全貌。
“这里也承接婚礼。”程溪山看着青石板的山道,王松仁就算是退休的文艺主笔也不能免俗地掉进金钱漩涡。
接着他好像突然联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你要是喜欢可以在这里办。”
“说正事。”李言升的表情已经比苔藓还要绿,他踩踏在湿滑的砖地上,“你上次说殳平看见了凶手,渔船又跟这有什么关系?”
“那你觉得除了张奇峰以外,谁会想杀了程吟?”程溪山停在八角亭下,他看着已经发了黄即将凋零的灌木,仿佛躺在玺园里半死不活的程秋眠。
“在我爷爷生病快死的情况下。”
“你是说遗产?!”
如果不是情杀,能涉及程吟死亡的只有程秋眠留下的巨额遗产,包括程氏家藏美术馆里的那些东西。
“是你爸?还是你三叔?”李言升察觉自己终于触摸到了这起案子的本质,而这本质出乎意料地直白又合情合理。
金钱永远是第一**,即便程家已经很有钱,他们还是会贪婪地希望得到更多。
“我们家的人都不会这样蠢,或者说他们没有想到程吟真的会死。”程溪山看向他。
“我爷爷留下的遗嘱里,总资产交给我父亲百分之五十,我三叔一家百分之二十五,我大姑一家百分之二十五。除此以外......他生前所有画作,包括他的藏品和一些传世的珠宝,全部赠予大女儿程吟。”
阿升:鳖载着理发店
山子哥(恋爱脑版):骗他见家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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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