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婉立功的机会果然很快就到了。
东唐老王刚丧,新王根基未稳,北周果断下了战书,在开春时挥军南下,陈兵五万于两国之间的祁木山。
唐军军师与众谋士议定后,决定兵分两路,主力军埋伏祁山镇前,另一队轻骑先锋绕过祁木镇入山,诱敌出山,待其追赶先锋军到埋伏点,主力军与先锋军先后夹攻。
随后,唐王亲自点兵,陈老领先锋军主将一职,唐活为副将,唐明婉随军参谋。
唐明婉与点将台上的王兄对了一眼,但距离太远,连面容都看不真切。她闭着眼深深呼吸,再睁开时已不带任何犹豫,只剩冰冷。
一定要将唐活除去。
“听说公主已不是第一次出征,绍岚新手上路,请公主多多赐教。”温绍岚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
对,还有这个叫温绍岚的家伙。唐明婉淡淡道:“这个时候不必叫我公主。”
温绍岚眨了眨眼,“婉儿?”
唐**中上到唐王老将,下到军师谋士,喊唐明婉都是直接喊名,只有普通小兵才叫她的封号。
唐明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唐姬’。”
那是唐国之外的其他地方,对唐国公主的通称。
温绍岚呵呵两声,“唐参谋。”
此时恰逢陈老将军一声令下,唐明婉不再说话,调转马头,随先锋军朝祁山出发。
北周民风彪悍,甚少讲究策略,几次企图强攻而不成,只得退守祁山。
东唐的先锋军骑兵衔枚,缚马口,裹马蹄,日夜兼程,第九日便到达祁山。此时放眼看去,山中周字旗林立,炊烟袅袅。
温绍岚对陈老将军说:“山林是最好的掩护物,若我军分组散开,诱敌时以马尾拖住树枝奔跑,便可做出大军围攻的假象。待敌军发现我们不过一千人,以北周人性格,定会恼羞成怒,紧追不放。”
陈老将军看向唐明婉,唐明婉点了点头,“此为上计。”
温绍岚朝唐明婉笑着拱了拱手,被她面无表情地无视了。随后先锋军被分为二十组,每组五十人,散入山林。
东唐先锋等了又等,半个月后终于等来了照亮夜空的烟火,扬起马鞭在林里策马狂奔。
北周军原准备入睡,慌乱中匆忙上马,连对方多少人马都不清楚,只听得树叶沙沙作响,嘶喊声震耳欲聋。待北周军武装好准备战个痛快时,他们又发现东唐军准备撤退了,纷纷怒吼着追在后面。
东唐懦夫,有种偷袭,有种别跑啊!
唐军四下奔出,于逃窜中渐渐笼到一起。唐明婉的坐骑乃是良种大宛马,占尽优势,当即一马冲在最前头。所有人此时只有同一个目标:将后面那群北周狗引去前面的埋伏!
然而,眼看着先锋队被绞杀过半,援军却仍未出现。
唐明婉头也不回地继续疾驰,将其他人甩在后面。
最佳的埋伏点已过,所以不会有援军,整队先锋成了弃子。给了信号,却不给援军,到底怎么回事?
祁山镇戒备森严,城楼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通明的灯火映得护城河红光点点。唐明婉远远看到那隐隐绰绰的人影,运足内力喊道:“放吊桥!”
“来者何人?”
“仲月公主。”
“唐明婉!”后头有人愤怒地喊着她的名字,唐明婉回过头,温绍岚竟然追了过来。
唐活呢?唐活也逃出来了?若让唐活进了城,城里上万双眼睛看着,她就更除不掉他了!
唐明婉当机立断,反手抽出一支箭,将随身带着的那半截玉佩绑到上面,射向城门,钉在了墙缝中。
“唐氏璧为证,立放吊桥,饶尔等不敬之罪!”
唐氏璧跟唐国玉玺一样出名,因为唐氏璧是用雕玉玺剩下的玉料制成的。当年老唐王喜得龙凤胎,便将唐氏璧一分为二,王子公主各得一半,望兄妹二人相亲相爱。
守城小兵战战兢兢地看着在风中摇晃的唐氏璧,连滚带爬地跑到吊桥的控制台,双手放了上去,却又有点犹豫。
然而,正是这片刻间,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千钧之力,将他穿了个透心凉,引起城上一片骚乱。
唐明婉一惊,转过头,一把银杆长枪迎面刺来,堪堪停在她喉上。
她呼吸一窒,对上温绍岚赤红的双眼。
温绍岚衣服上血迹斑斑,“公主又想借刀杀人?”
唐明婉镇定下来,“只能怪唐活不识时务。”
她知道温绍岚不会杀她,但也知道他不会放她独自进城。两人正僵持之际,远处沙尘滚滚,显然北周骑兵追赶上来了。
然后,他们听到城上有人下令起绞索。
城门处传来诡异的吱呀声,仿佛被后面什么东西压住了。随后,那东西终于冲破了束缚,竟将城门整扇向外压破——
唐明婉和温绍岚的瞳仁俱是猛烈一缩,映出从城内咆哮而出的滔天巨浪。
战马受惊,转头就跑,然而积储多日的江水势不可挡,转眼就淹没了一切东西。
大宛马不愧是大宛马,落了水都比普通马扑腾得起劲。唐明婉已经滑到鞍下,脚跟却被卡在蹬上,在水中被这畜牲拖了一路。
谁说大宛马通人性的!唐明婉愤愤地想道。她憋不住气,呛了一下,随后便是第二下,第三下,一发不可收拾,视野慢慢变小变暗。
模模糊糊中,她感到脚跟一松,似乎有什么托着后腰,唇上若有似无的温暖,空气缓缓地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