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黎韶泱已经非常熟,过来的飞机上也把后面的剧情跟陈靖宇讲完了。
从那以后晁阳只要在学校就非常容易精神恍惚,她总能听见那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说话,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的晚上,除了这个声音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晁阳再也没有去过学校的厕所。
她从一开始的非常害怕到后面逐渐麻木,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直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在食堂吃饭时在人群拥挤中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小指被从根削去。
当时场面乱极了,食堂的地面被鲜血染红,学校很快重视了起来,可谁知没到半个月,第二个女生在教室被同桌的小刀在同样位置切去了小手指。
一次是偶然,可连续发生两次让一切变得诡异起来。
晁阳能听到那个声音在笑,她让爸爸带自己去医院看了耳朵,结果没有任何的问题。父亲以为是学校里的意外让晁阳精神紧张,犹豫着要不要给她转学。
班级里的同学也都变得紧张兮兮,黄婷玉再也不敢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晁阳直觉事情跟那个声音有关,也跟她自己脱不了干系。
因为每次事情的发生,她都在现场。
第一次,她在那个出事女生的身后。
第二次,她是那个女生的后桌。
而且,每一次,她都亲眼目睹了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看到了一只惨败的女人的手,硬生生的把小指撕扯下来,而这些,只有她能看见。
晁阳要崩溃了,最后在一次晚自习后把事情告诉了张晓妮。
张晓妮吃惊的望向晁阳,像是不相信她话里的真实性。晁阳着急的解释了很久,张晓妮才勉强笑笑。
因为当时都是意外,连调查工作都没办法正常进行,晁阳除了教室不管去哪里都会拽着张晓妮,她生怕第三个出事的会是自己,但心底又隐约的有个声音在说,不会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再一个女生出事是在两个月后,晁阳僵硬而平静的目睹一切的发生,她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阻止或者逃离。
期末考试那天,黄婷玉和晁阳刚好分到了一个考场,黄婷玉看了晁阳一眼,轻声说:“不会再有第四个人了。”
“为什么?”
“因为当时只挖出了三根手指。”
所以当新学期开始,第四个女生出事,晁阳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她以为事情真的会那样结束,那个声音也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黄婷玉也很震惊,和晁阳对视了一眼,双方又立刻转开自己视线。
张晓妮虽然不是很相信晁阳的话,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多害怕。
故事的结局,是晁阳高考结束,拿着毕业证坐在教室里,从窗口望向那个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坍塌的厕所,张晓妮在她的身边坐着,跟前面的同学兴冲冲的说话。
晁阳收回目光,不经意扫过张晓妮袖口挡住的手,竟然发现她原本正常的小指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新长出了一根小小的手指。
这个瞬间晁阳想起了在厕所,张晓妮忽然出现在最后一扇门,而其他人明明一下子就能打开第一扇门。
想起了当时自己手破了,血滴的到处都是。
也想起了,她后来再也没有在学校上过厕所,而她也没有见过张晓妮再去厕所。
一切都有了答案。
张晓妮这时转过头,窗口的风吹乱了她额头的碎发,张晓妮对着晁阳缓缓的笑了,因为笑的太大,能一眼看到她鲜红的舌头,是和血一样的红色。
整个故事从头到位都没有明确的指向性的,哪怕到最后也没有说明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但是剧本的尾页写着会加一段那个厕所从无到有几十年岁月的变化,春夏秋冬,到最后学校被拆除,一切不复存在的一个过程。
这个故事给观众留了充分的想象空间,在每个人的理解下,怎么去解释这个结局都可以,没有唯一肯定的一个答案,而是合理便是真相,你的理解是什么样的事实就是什么样的。
所以张晓妮这个角色,对黎韶泱而言,是有吸引力在的,因为她身上有非常浓重的神秘色彩,也有很大的想象空间。虽然出场不多,但给人留下的猜测无穷无尽又是把整个故事串联起来的链条。
黄导看人齐了便带着大家顺了一边,按照之前设定好的准备开拍。
黎韶泱几个月没拍戏,但还算淡定。付筱上午一直都在剧组,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一会儿的戏也没什么情绪起伏。
最紧张的是周绮韵,她不能算完全没有表演经验,但正式的进组确实是第一次,而且还是自己争取的机会。
学校并不建议在校期间过多的参与拍摄表演,而是更注重演员打基础的过程,所以这次出来,周绮韵没有跟任何人说。
黄婷玉是个性格有些跋扈的小姑娘,讲话时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是神采奕奕的,可这些到了周绮韵这儿,多少都有点儿虚张声势的味道。
黄导很快喊停,但没有直接说周绮韵,只道:“再来一次啦。”
周绮韵脸唰的就白了,死死咬着嘴唇低下头,赶紧回到刚开始的状态,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多投入一些。
付筱的脸色有点冷,但也没说什么,黎韶泱坐在她的身边,往教室外看了一眼,操场边上的老树下陈靖宇站着的位置边上多了一个身影,洛瑛棠穿了件白色的外套,双手放到上衣口袋里望向这边,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黎韶泱的视线,黎韶泱觉得他似乎笑了一下。
黎韶泱的指甲在老旧的桌子上轻轻抠着,等黄导重新喊开始。
以前黎韶泱会尝试让自己沉浸到角色中去,试图和角色合二为一,但这部电影题材特殊,这个方法她有些难以设身处地的投入进去,毕竟剧本里没有交代张晓妮的来历,人还活着也很难想象自己是个超出自然现象的存在,所以黎韶泱只能放平心态,从自己真的在这里读书的角度去投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个学校应该很久没人过来,连教室的灯都有些暗,这是黄导特意叮嘱没有换的,因为这样的效果会更好,同时也的确有些阴森。
教室的墙角有黑灰色潮湿的痕迹,地面是看不出本色很多年前的大理石,黑板很不平整,门上面好几块掉了漆,露出原木色的内里。
黎韶泱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刻痕发黑的早字,都是时代留下的印记。
周绮韵前后让黄导喊了四次暂停,第五次的时候,终于把整场戏顺了下来。
黄姐还特意过去安慰了她几句,周绮韵的脸色从煞白变得通红,她挤出一个苦笑,一个人匆匆的下楼了。
小周过来跟黎韶泱打了个招呼,跟在付筱身后走了。
黎韶泱注意到走廊的灯光还不如教室亮,周围工作人员渐渐少了,她总不能说自己害怕特意找谁跟着一起下去,于是装作不在意随意的跟在一个工作人员身后,好像恰巧一起出去。
拍摄的地点在四楼,谁知道到了三楼那个工作人员就进了另外一间教室没出来。
黎韶泱从酒红色的木质楼梯往下一看 ,感觉像是一个看不到头的深渊。
黎韶泱呼出一口气,刚想咬着牙往下走,这时下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这人很是不急不缓,脚步频率规律而轻缓,黎韶泱莫名心里冒出个念头,往下走了两级,然后看到了昏暗中越来越近的洛瑛棠。
“陈靖宇呢?”
“他害怕,不敢上来。”
……
洛瑛棠又往上走了两步,靠的离黎韶泱近了些,黎韶泱在走廊并不清新的空气中,闻到了他身上的那种香味。
“你也怕?”
“天黑了是有一点。”
“走吧。”
洛瑛棠转过身顿了一下,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握住了黎韶泱的手。
在这个环境中,洛瑛棠的手没有让黎韶泱觉得不适,反而多了一些安心,她跟在洛瑛棠的身后,外面的天彻底黑了,眼前的人好像是唯一安全感的来源。
楼梯一级一级的下去,空旷的走廊里有小小的回声传来,直到走到了门口,洛瑛棠才松开了黎韶泱的手。
陈靖宇迎了过来,“没办法啊,你们这个景太还原了,我是真不想往里迈一步。”
“行了,走吧,回酒店。”
从那天开始,洛瑛棠不仅按照黎韶泱的日程表三个人一起吃饭,还会在黎韶泱有戏的时候去陪着。
因为学校的面积不小,也没什么有名气的明星,他跟着陈靖宇每次都能很自由的出入,别人都以为他是工作人员或者是什么群众演员,没人过多的注意他。
在剧组里常年工作的,长的好的人见的太多了。
过了一段时间黎韶泱终于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她习惯了和洛瑛棠牵手。
洛瑛棠每次会等人走的差不多才进去接她,夜戏不少,所以次次都会牵着她往外走,人在害怕的情况下,能考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样才能不那么的害怕。
她也意识到,如果只是普通的同学,她在洛瑛棠这里,似乎得到的已经超过了普通的这个界限。
她知道“追求”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事情,但在黎韶泱的概念里,如果没有可能去接受,那就不存在从对方那里平白又心安理得的获取好处,各个意义上的好处。如果接受了,就是变相的认为两个人是有一定可能发展空间的,不是说一定会在一起,但至少是在考虑在一起的这个结果。
黎韶泱头疼,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不知不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