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 第51章 祭司行舟

只见一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孔雀羽毛制作的高帽，几缕流苏遮住了他的面容，两耳边垂着写满经文的幡布。

他身着藏黑色长袍，袍边是金线织绣的花纹，衣袖处挂满五色长条，胸口处是五彩吉祥八宝图案。

只见他右手缠着沉香1080颗佛珠手串，左手则拿着一法杖，以羊头骨为主，以红绳为引挂满了钱币，羊角处还有几颗铜质铃铛，一步一响，如同催命的呼喊。

“所以，是谁要见我？”大祭司持杖的手一顿，在场之人除谢安宁、谢珩、嘉措丹增三人其余之人尽跪在地上，而谢璋也半跪于地。

谢安宁震惊地看着谢璋，他是天子的子嗣，又是留守在乌斯藏的将军，见着这大祭司竟然也下跪。

“哼。”大祭司冷笑，并没有叫众人起身，而是望着站着的几人“从前，只有这嘉措丹增敢不跪我，如今你们这些外来人也不跪我，看来我这大祭司是越来越没威望了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陷入冰点。

谢安宁却左瞅瞅右瞧瞧，看着那大祭司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也不顾在场有这么多人，谢安宁竟然直接飞身上前，用剑鞘挑起大祭司帽子前的眼帘。

哟，还真是老熟人。

“大胆！你竟然敢冒犯大祭司！”那人怒喝道，见着了来人，说话的语气这才和缓了下来“安，安宁？”

见谢安宁点头，大祭司却乐呵起来，赶忙招呼着其他人走开，拉着谢安宁走进了屋里。

开门见山地问“安宁，你怎么来了？”

谢安宁见四下无人，又看着大祭司一边把帽子取下一边抱怨“热死了，这帽子真得热。”

谢安宁则一把抓住大祭司的手，拦住他把身上的装备脱下的举动“行舟，你先把人放了。”

那人却顿了一下，把谢安宁抓住自己手臂上的手褪去，冷声开口“安宁，我如今不用行舟这个名字了。”

谢安宁与行舟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五年前，那时行舟是幽州边境的流民乞丐，幽州虽说一向安定可也是小战不断。

行舟是流民中的一员，他想投军，可身子却孱弱得很。谢安宁瞧着他可怜，收留他到了那边的安置流民的慈安堂，后来行舟身子渐渐好起来，谢安宁给了他一吊钱，让他回家去了。

此后，两人再不相见。

可是，谁也没想到，如今的相见却是这副样子。

“如今，你已经成了这乌斯藏的大祭司，这任谁也想不到。”谢安宁听出了行舟语气的变化，恍然想到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乞丐了。

“安宁，你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可是放人，不行。”行舟语气坚决，不容他人置喙。

见行舟这番态度，谢安宁知晓打感情牌自然是不行的了，只能换个法子了。“那你如何肯放人呢？”

行舟自顾自地换下身上厚重的衣物，转而同谢安宁坐在一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乌斯藏有一雪山，传言是那真神陨落之地，山上有一奇花，名为冰魄草，见叶不见花，见花不见叶，花开时方圆十里百花尽灭。此花通体雪白，花瓣薄如蝉翼，有起死回生之效。你若能将这花取来，我便放了那姑娘。”

“那我回来前，你能保住她的性命吗？”谢安宁看着眼前的行舟，似是不相信他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不能。”行舟这话说得利落，谢安宁倒一时没了主意，“不过…”行舟的话音一转，谢安宁心中又觉着有了希望。

“不过，若是谢将军答允我先前的事，说不定此事还有转圜呢？”

谢安宁抬眼，蹙眉看着行舟，似是不知晓他说的是哪件事。只见行舟一边吐槽一边唤人叫那谢大将军来。

谢璋进了帐篷，见气愤地坐在一旁的谢安宁，又见一边高坐在台，换了装扮的大祭司，不解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也来不及思考两人的关系，却听见大祭司开了口。

“谢大将军，前些日子我同你讲过的那件事，不知大将军考虑得如何了？”大祭司软了声线，语气带着谢轻蔑又像是一只高傲的猫。

谢安宁听见这话，目光落在了单膝下跪的谢璋身上。

谢璋明显地有些慌乱，神情不太自然，头低得更低了。“皇子的婚嫁之事向来是圣上做主，我不能自断。”

“那么，将军是不能娶我那可怜的妹妹咯？”大祭司眉头上挑，语气也带着不耐，声调也高了。

谢安宁看着行舟与谢璋的这番话也七七八八想到了什么。想来是要强行牵桥搭线了。

“我不敢。”谢璋语气更软，似乎怕极了大祭司。

“我自然是知晓将军的婚嫁由陛下做主，所以我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上去，说你与我妹妹情投意合，想结以秦晋之好，想必圣上会为你们赐婚的。”

行舟心中早就有了算计，他虽看不起谢璋平日里的窝囊样，却是实打实地看上了谢璋皇子的身份。自己虽是大祭司，可有些事情毕竟这个身份不好做。

谢璋惊愕抬头，谢安宁却是想不明白，一介皇子，在一个大祭司面前如此卑微。

未待谢璋开口说话，行舟便先继续开口了，他语气一转，话里带了几分威胁“我记得，院中那女子就是几年前被将军放走的那位吧？”

谢安宁又是一头雾水，想必几年前的事情，辛夷还隐瞒了不少。

“既然如此，我答允安宁你的要求，我会放了那女子，只要我十日可以拿到那冰魄草。”行舟面上大悦，掩饰不住的高兴，可仍旧下了逐客令。

谢安宁自知心中的疑虑或许谢璋可以为她解惑，于是跟着谢璋出了大祭司的住处。

出了门，谢安宁搭弓三箭齐发，一个飞身，将挂在莲花座上的辛夷接下。大手一挥，只手解下身上的外衣披在辛夷的身上。

辛夷依旧睡着，气若游丝，好似谢安宁稍微用力，怀中的人便要断了气。

不敢停留，谢安宁亲自驾车将辛夷安置好，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又招呼嘉措丹增来给辛夷来看看。

嘉措丹增为辛夷把着脉，眉头直蹙像是要夹死苍蝇一般。

谢安宁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走到门外，看着那探着脑袋往里望的谢璋，谢珩倒是一贯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吧，你与辛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安宁面无表情，说话的语气冷得很，眼神如利刃瞥向谢璋。

谢璋在外好歹大小还是一个将军，在大祭司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罢了，在谢安宁面前哪受得了这气，虽说谢安宁是辛夷明面上的主子，可天下都是圣上的奴才。

“别用这神情看着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谢璋心中本就不快，对谢安宁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见谢璋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谢安宁眯起了眼，嘴上勾起一抹笑“我原以为谢将军也算是英雄人物了，却没想到在大祭司面前也不过是一条狗啊。”

谢安宁半捂着唇，笑得讥讽，见场面气氛不对，谢珩连忙挡在了谢安宁面前，以免谢璋一时奋起真杀了谢安宁，又转而对谢安宁开口“好了，你也少说几句风凉话。”

谢安宁冷哼，对上谢璋那双染上怒火的眼睛，丝毫不惧。

谢珩见着照此下去怕是场面更加无法挽回，连忙开口解释。谢珩早来几日，对谢璋与赐婚一事也有几分耳闻。“大祭司之妹，乃是前祭司之女。”

谢珩给谢璋递去一个眼神，想着谢璋说些什么。谢璋无奈，才将几年前的往事道出。

几年前，辛夷一家恩赐回乌斯藏。可抵达乌斯藏时，正遇内乱，辛夷长得好，被当时的大祭司一眼看中，选为明妃。辛夷自然不肯，拼命逃窜，只剩辛夷一人。

命悬一线时，朝廷派谢璋来乌斯藏平乱，正好碰见了辛夷，这才将辛夷救下。谢璋本就是来平乱的，并不好带着辛夷，且辛夷选作明妃，被救本就惹了众怒。

谢璋给了辛夷一些路费又寻了一匹快马，将辛夷连夜送出乌斯藏。这一举动，救了辛夷也害了自己。

乌斯藏一众人本就臣服于大祭司，对这个什么鬼将军哪有几分好脸色，明妃本就是祈求恩泽的，如今被救，乌斯藏的祸福都凭大祭司的一张嘴。

未曾想，乌斯藏一月未下雨，众人的怒气一股脑儿全撒在谢璋身上。内乱未平，一波又起，谢璋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还只是大祭司身边的行舟，给谢璋出了一个主意，自己又在大祭司面前说了许多好话。大祭司举行了一场求雨仪式，雨落成冰，乌斯藏才有了甘霖。

而此时的谢璋在大祭司面前却只能低下了头。一朝低下，这头再也没抬起。

辛夷还会回来这事，谢璋是未曾想到的。

辛夷问谢璋，是否愿意娶自己。

谢璋犹豫了，若是自己娶了辛夷，谢璋在乌斯藏只怕没了活路，更何况还有一个大祭司正在虎视眈眈呢。

又是一番争吵，辛夷拂袖而去。

“无用！”听完一切的谢安宁点评道。